元玉谈蹙眉:“他为何这么做?”
“魔徒萧竟称霸江湖的野心世人皆知,虽说他功力强劲境界不俗,江湖上鲜有敌手,但人的欲望如深渊,更何况是一个贪得无厌的魔头。”
齐子书继续道:“我偶然听掌门师兄提过,江湖这两年不会太平,就是因为麒麟渊的萧竟。他为了站稳脚跟,正在苦心修炼一种齐天功法,这种功法一旦练成,那他在江湖中就真的没有敌手了。”
“这种功法极难练成,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每突破一层需要生饮活人鲜血,据我所知他已经练到最后一层,这种功法的最后一层……便是要生饮自己骨肉的心头血。”
“心头血……”元玉谈瞳孔微缩,喃喃道,“如此么。”
“这种冷血凶残之人,眼下没有取你性命,势必有不可告人的目的,玉谈聪慧,你如何能想不明白!”齐子书凝重道,“我相信萧竟做得出来。”
“他选择我……”元玉谈开口,“那他为何选择我?为何选择一个男子?”
“胎儿母体必须是体制上乘根骨极佳之人,这样产出胎儿才能是最好的药引,当今江湖,怕是没有比你更合适的人选了。”
闻言,元玉谈安静地坐着,不再开口。他一贯如此,饶是心绪再混乱纷杂,也不表露一分。
他的眼睛空洞而漆黑,呼吸微弱而断续,齐子书甚至怕他忘记了去呼吸。
不知沉寂多久,元玉谈被刺痛惊醒,低头一看,紧攥的手心不知何时被指甲扎破,红血缕缕漫出。
他突然觉得冷,彻骨的冷。
萧竟不知所踪半个月后,左连仁和莺莺准时过来给元玉谈送了药,并细细嘱咐他一日三回,小火慢炖。
元玉谈以往都直接无视,这次却罕见地叫住他们。
左连仁脸色肉眼可见的紧张,扫了眼他的肚子,问:“怎么了?不舒服吗?”
莺莺嫣然笑道:“元公子,是不是想你男人想得受不住了?”
“萧竟在哪里?”元玉谈问。
“我就说嘛。”莺莺捂嘴害羞,“元公子是聪明人,知道对自己男人不能放长线,就要抓在手心里,不然谁知道哪一天他会不会被小狐狸精勾了去。”
元玉谈麻木地听她讲完,最后道:“知道了。”
这回不仅是莺莺,连左连仁都不敢置信般看着他,百般确认他是不是本尊。
元玉谈神色如常,将药汤灌入口中,一滴不剩。后躺在床上,闭眼休憩。
身后两人不知窃窃私语了什么。
待他们彻底离去,元玉谈睁开眼,一动不动望着房顶,直到天黑。
夜间很安静,偶有两声蝉鸣。天气燥热发闷,元玉谈身上蒙着一层不舒服的汗。
忽然,一缕沁人凉气漏了进来,一道黑影横空闪过。
元玉谈闭上眼,装睡。过了一会儿,他察觉有人坐到床边,接着耳中爬进一只凉凉软软的东西。
元玉谈浑身恶寒,立马睁眼起身,手指掏耳,但是那似虫子般的物体滑落得很快,他什么也掏不出来。
他冲来人怒道:“你把什么放进去了?”
萧竟低笑一声,一身黑色夜行衣上沾着血,像是刚经历一场杀戮,眼中的凶残之色还未来得及全部褪去。
“对你的身体没有任何伤害,放心。”
元玉谈自小就厌恶虫子,一想到刚才软腻的触感,忍不住想吐。
萧竟替他拍背顺气,轻声哄道:“是蛊虫,不会伤害你的身体。”
果然是虫子,元玉谈再也忍不住趴倒在床边,一阵天昏地暗的干呕,胃中直泛苦水。
“你简直有病!你又想做什么!”
萧竟扯开嘴角:“我想做什么你不用知道。”
元玉谈难受得眼角憋红。
见状,萧竟俯下身子,摸了摸他的脑袋,低声道:“蛊虫可溶于皮肉,你不必害怕。”
元玉谈不想跟疯子理论,努力克制情绪,问:“是什么蛊虫?”
“七眼蛊虫。”萧竟幽幽道,“此虫一旦进入人的身体,会得知宿主脑子里的所有想法。”
“萧门主真是把人当小孩子骗,世上如何能有得知人心事的蛊虫。”
“元神护别不信。”萧竟语气神秘,露出犬齿粲然一笑,“这些时日我不能常来,你最好老实呆着,若是让我知晓你脑子里有什么不该有的主意,我立马赶过来。”
元玉谈:“那你现在就让那只蛊虫告诉你,我现在在想什么?”
只见萧竟装模作样闭上眼,似真似假道:“你在想我这些日子不能来寻你是去做什么了,还有能不能趁机除掉我。”
元玉谈呼吸一顿,肩膀不自觉绷紧。
萧竟哈哈大笑两声,从怀中掏出几颗鲜艳的酸果塞进他的手中,手指轻弹他的额头,语气亲昵道:“果然一孕傻三年。”
“你才傻!”元玉谈很不耐烦。
萧竟反握住他的手,放在手心仔细观摩,后收敛调笑,漆黑眼珠子定定看着元玉谈,认真道:“不用想我。”
没等元玉谈呛人,他身影如疾风一般,瞬间消失。
转日,元玉谈睁眼,看见枕边放着一只油纸信封,上面压着几颗酸果。
他检查一遍,信封上并没有书名,只简简单单写了六个大字:
这是信,你打开。
写信的人估摸觉得他是个傻子,元玉谈面无表情打开信。
信上几个字苍劲有力:“小心齐子书。”
元玉谈神情不变,将信收起来烧了。
他昨晚通宵翻查藏书室,关于“七眼蛊虫”的记载并不多,只有寥寥片语。
“七眼蛊虫十分难得,往往成对存活,无论相距多远距离,若是雌蛊虫出现痛感,雄性蛊虫便能即时感知。多是权势之人为了满足一己私欲,将蛊虫下到一对恩爱夫妻体内,之后一点点增加刑罚,让夫妻其中一人看着另一人活活被折磨致死。”
怔愣片刻,齐子书推门而入,压低声音道:
“玉谈,时机差不多了。”
第24章 你想守寡么
这几日,江湖上风风雨雨传着一件大事,说是凌霄山大弟子元玉谈勾结麒麟渊,现被关押在地宫,随时处死以儆效尤。
漆冷内室,元玉谈双脚悬空绑在巨大石柱上,铁链层层缠绕,下方是滚烫火水,狰狞炙烤。
元玉谈双眼紧闭,往日梳地规整的头发松散,几缕发丝从额角滑落,遮盖住满脸憔悴。
按照齐子书的说法,萧竟一定会来救他,不为别的,至少为了他腹中的胎儿,为了他的绝世神功。
地宫中机关重重,招招致人性命,暗处藏匿凌霄山十二峰卓越高手,皆是手握重器严阵以待。
元玉谈已在地宫中七日七夜,别说萧竟,连只苍蝇的影子都没看到。
对此,齐子书只道:“萧竟狡猾,凌霄山内部说不定藏着他的眼线,以防万一,只能把戏做得像些。”
元玉谈大多时候保持沉默,静静地看着他的师叔,又是三日三夜。
他的身体被铁链勒出一道道血印,整个人无力垂脱,火光映在他脸上,明明暗暗。
齐子书满眼心疼,小心将药涂抹在他的伤口。
“师叔。”元玉谈抬眼,嗓音低哑,“师父回来了么?”
“掌门师兄还未回来。”齐子书道,“萧竟惦记着我们凌霄山的残卷,不会轻易放弃。”
元玉谈忽而扯开干涩嘴角,微微笑着,像个孩童一般充满憧憬:“师叔,我很怀念小时候,大家都能在一起。”
“傻孩子。”齐子书摸他的脑袋,“大家现在也在一起呢。”
“我小时候不懂事,经常给大家添麻烦,师叔你有没有,讨厌过我?”
“为何说这种话。”齐子书目光亲和,“你只是性格孤僻胆小,大家爱护你都来不及。”
“师叔……”元玉谈垂下眸,长发挡住他眼中情绪,低沉道,“凌霄山是我的家,永远的家。”
齐子书轻声回应,叹息一声:“傻孩子。”
又是三日三夜。
元玉谈已经意识混沌,昏沉间,只见一双黑色长靴现在眼前。
来人似乎很急,用短刀小心砍断缠绕在他身上的铁链,环住他的腰身旋然落地。
“元玉谈。”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元玉谈浑身发软,没有力气睁眼,只能靠在身后人的怀里。
“元神护?”
“元少侠?”
“小情人?”
“元哥哥?”
元玉谈强忍难受,费进全部力气睁开眼,无声看着面前的萧竟。
“别叫了,我能听见。”他喉咙干哑,气息微弱。
萧竟一身黑色劲装,目光发沉审视四周,对上元玉谈的眼时,又恢复轻松语气,“才几日不见,元神护如何能落到这种地步,难不成一日离了我也不成?”
“你少说废话。”元玉谈实在不明白,为何无论何种情况,他都能被萧竟三言两语激怒。
萧竟捏了捏他的脸蛋,接着伸手探到他前胸,一寸寸摸索检查。
“别动。”他抓住元玉谈欲挣扎的手,口气少有的严厉,“我看有没有伤。”
元玉谈不再挣扎,安静地任他检查。他低垂着脸,密密的睫毛遮住他眼中所有情绪。
“萧竟。”元玉谈低声嗫嚅。
“嗯?”萧竟挑起他额间碎发,想要看清他的脸,忍不住一笑露出犬齿,调侃道:“叫得真好听,再叫一遍。”
“你在修炼齐天功法。”元玉谈的语气很平淡,一双如浸了水的眸子定定看着他。
“齐子书对你说了什么?”萧竟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下,声音带着一丝责备,“你难道把信丢了?我不是告知过你提防他吗?”
“你不用管其他,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萧竟停下手中一切动作,直直望着元玉谈的眼,想从中读出点什么。
却只看到无波无澜,一片淡然。
“是。”萧竟神情晦暗不明,“我是在修炼这种功法。”
“你离炼成齐天功法只差临门一脚,缺的是自己骨肉的心头血。”元玉谈轻道,“是么?”
萧竟没有立即回答,他抬高元玉谈的下颌,紧紧注视他的双眼:“齐子书对你讲了什么?”
元玉谈无力地闭上眼,“你只需要说是或者不是。”
萧竟黑眸如墨,丝丝缕缕的弱光打在轮廓分明的脸上,显得格外的冷峻而无情。
他的拇指轻轻摩挲元玉谈的脸,半晌又将手掌覆在他眼皮,感受底下颤动的眼睫。
“是。”他低声道。
“所以我腹中……”
“这次不是!”萧竟快速打断元玉谈,坚定道,“不是!”
元玉谈不语,只淡淡道:“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萧竟很不爽,发力揉了一把他的脸蛋,蛮横道,“你倒是说说你知道什么,你整日脑子里装的都是什么,我被那帮老头前后夹击不能来寻你,不过十几日你怎么就被别人给骗得彻彻底底的。”
元玉谈被他揉搓得很烦躁,“你放开我!”
“不放!”萧竟抱紧他,手掌底下的脊骨越发凸出,硌得他手疼,“本想着放你回凌霄山,你能如愿开心些,也能长胖点,如今看来,还不如同我一起回麒麟渊。”
“你回不去了。”元玉谈沙哑道。
“你什么意思?”萧竟额角突跳,直觉情势不妙,突然他眸光一闪,徒手抓住从黑暗里射来的冷箭。
“你和齐子书故意阴我?”他握紧元玉谈的手腕。
元玉谈被迫抬头,与他对视,冷漠道:“你又何必装不知情。”
“我自然知道你想杀我,我相信你也明白,就算是陷阱,我也会前来。”
“我不明白。”
冷箭擦了剧毒,在地上吱啦作响。
萧竟眉宇压低,深深望着元玉谈,忽而自嘲一笑:“你说你不明白,很好。杀了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就这么想守寡么,我要是没了,你也不想想你和孩子谁养活。”
“飕飕飕!”冰冷利箭从四面八方射过来。
“等出去再收拾你!”萧竟脸色发沉,用力拧了把他的屁股,紧接着搂过元玉谈腾空而起,灵巧闪躲,避着密密麻麻的冷箭。
萧竟转眼,只见数十个手持长刀的凌霄山弟子从天而降。
他扬手一扇,袖中银针急速飞出,刺向来人喉咙。
前排弟子哀嚎一声,未看得清,便应声倒地。
萧竟身形如风,在外头鏖战十来日,即使身上新伤压旧伤,对付这些人也绰绰有余。
他脸色逐渐不耐,正要全部杀死,突然腹部一阵尖锐刺痛。
萧竟低头,只见他身上插着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他怔愣片刻,不可置信看着被他护在身下的元玉谈,咬牙切齿道:“你就这么想杀我?竟是一分都等不了?”
元玉谈被他的掌风震倒落地,开口:“对。”说罢他摇晃站起,刚起身,一把刀便架在他脖子上。
是齐子书。
元玉谈神情蓦地落寞,轻声道:“师叔,你做什么?”
“孽徒元玉谈,我当真看错你了,你勾结魔教萧竟,还残害凌霄山数十位弟子,今日我便替天行道,除了你和萧竟两个祸害。”
17/54 首页 上一页 15 16 17 18 19 20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