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懂。你脑子有病!”判爷燃起怒火,“我做鬼都没做腻,你做人还不想续命了,天理何在。”
宋祁收到了一条捉鬼师协会发来的短信,看都没看就关了,同时也退出了所有的社交软件账号。
他需要整理的东西太多了,脑子又不是电脑,能一次性坦然接受那么多东西。宋祁只觉得胸口里窝着一口气,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小木马躺在水杯里泡澡,看到宋祁的手机一直响,却没人接,它喊了几声,宋祁直接把门关上。它跳出水面,把身体在毛巾上蹭干后,那手机又响了,凑过去一看,它抬起马蹄子拒接邝旭之的电话。
“让你欺负我。”
铃声一停,宋祁推门出来,拿起手机回拨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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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时候逃避的确不能解决问题,但宋祁又不是个直来直去的人,可能是活的久了,还不至于像以前那样,但多少那点拧巴的毛病改不掉。
嘴上说不要阳寿,他睡了一觉后,重新有了呼吸,又重燃起了珍爱生命的首要任务。起码在老天爷没有真正收回这条白给的命之前,他不能先放弃自己。
邝旭之把人约到了KTV里,两人一个包厢,都不点歌,醉翁之意不在歌。
约在这,还是因为宋祁不肯让邝旭之进家门,也不肯去他那,反正现在就不能在真正隐蔽的地方见面,宋祁别扭。
邝旭之把那份准备好的稿子给宋祁看,“这里,是当时灭门时候,我的时间点,我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魔族分支众多,也并非真心想拥护邝旭之,有异心的人不少,那会儿邝旭之察觉到宋祁吃下了散魂丹,惊恐不安。他只知凡人寿命都归冥界地府管,单枪匹马杀到冥界,一番缠斗后,冥王终于道出了化解的方法。
然而这一切都不是单纯的巧合,他离开的时候,便发生了血洗玄音门的事件。
邝旭之作为当事人,自然清楚不是自己所做,但旁人,包括宋祁却是真实看到了他屠杀同门的。他只能说那不是他,却也道不明原由。
宋祁看完一堆时间线后,吁出一口气,“时间线上,你也可以造假。”
他指着第一行,“千年前,某日,早上十点,你说你在冥界。你当我没有玩过狼人杀?如果只提供时间线就能证明清白,凶手也不再是凶手。”
“行,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找出更有力的证明。但在那之前,我不应该被你判刑。”
宋祁说,“我可没给你判刑。没做过法官。”
“我指的是我们的感情,它是无辜的。我申请让它保释,在真相没有彻底揭开之前,我们的关系......应该是未婚夫夫状态。”邝旭之喝了口啤酒,看到宋祁仓惶逃窜的眼神还以为自己有戏,但随即宋祁就用冰块做了一副手铐,拷住了邝旭之。
宋祁:“我们的关系还是拷住的好。”
冰手铐正在融化,邝旭之把手握紧,“这样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只想拷牢我。择日不如撞日,我们去民政局!”
宋祁:“……”
这种脑回路,真可怕。
然而,比这种脑回路可怕的,就是突然闯进来的人。
高阳推门进来就听到邝旭之大声嚷嚷,最后那句话尤为吸引人注意。爵士音乐声音本身就不大,盖不住那雀跃的人声。他身后的服务员小哥一个箭步冲过去,生生挡在二人之间,一把将宋祁按在沙发上,“爱徒!为师老想你了!!!”
邝旭之收回即将挥过去的拳头,把服务员往后拽。
前头是高阳,后头基本上跟着的人确定就是判爷。宋祁重新坐直后,也没生气,只是觉得对方无聊了些,越活越不懂事。
判爷哪里会罢休,心里一肚子话要说。他本来打算看看宋祁的心结,几经辗转从冥王那借到了宠物龙,小小一只,没想到偏是不小心看到了自己的过往。判爷对以前没有感情上的延续,但心头难免还是有点澎湃激动,师徒关系可不就是家人么。
想他也没过家人。
活得久的人,家人便就成了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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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是过去的事了,”宋祁很淡定,“我师傅在大战之中牺牲,他那一世就已经终结,你是他的转世之后的鬼,你们也可以说不是同一个人,物种都不同。”
欣喜是必然的,但从本质上而言,他们又确实很不一样,甚至都没有共同记忆。宋祁替师傅整理遗体的时候,烧了很多高香,心心念念的是让师傅转世到好人家里去,哪会想到最终入的是鬼道?
论因果业障,言昀一世功德虽不能称多无量,但最后一战战死,积累的功德不说上个天道,好歹来世依旧是个人道,才是正常。
宋祁说:“拉着你的鬼魂入的六道轮回应该是白使者跟黑使者,再不济也得入个人道,你一脚踏入鬼道,这事太蹊跷,一定是有人从中作梗。冥界是不允许私自扰乱六道轮回的,一切都得按照功德安排。”
“我也觉得有问题,还记得我第一次见你,不仅仅是你重新的苏醒,也是我第一次得到任务。在这个任务之前,我只是人们眼中的罗刹鬼,被冥王封印了百年,后来我得以解放,要我戴罪立功。”判爷觉得那段时光实在不美好,封印封锁的只是身体,意识却是清醒的,这意味着每天都要在无法动弹的绝望状态中活着。鬼道的鬼自然有天道收,但同样是鬼道诞生的冥界却杀不死罗刹。
宋祁问,“没有惊动天道的神,就没有大恶。你以前做罗刹干过什么坏事?”
判爷:“偷鸡摸狗的勾当我都干过。”
“还有呢?”
“没了呀。”
“......”
宋祁十分确定判爷被坑了,偷鸡摸狗不足以被封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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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在包厢里喝酒喝到凌晨,外头狂风暴雨,里头欢声笑语,直到有人寻找偷懒的服务员,这才挨个包厢的敲门找到了人带走。这时,判爷已经不省人事,魂魄自动被弹了出来。
白使者把判爷带回冥界,邝旭之也给高阳叫了专车送走,最后看着宋祁面无表情的坐在那发呆。
“回家吧。”
宋祁抬头,忽然咧开嘴角一笑,“抱抱。”
邝旭之看着伸开双手求抱的宋祁,差点血气上头,鼻间有一股热流即将涌出,连脑子都有点嗡嗡作响。
师兄醉了。
诶,好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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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人抱上车后,宋祁就开始蹭,蹭的邝旭之六神无主,心绪不宁。
回家一开门,小木马就奔过来,邝旭之抓住它丢出窗外。
刚一把人安置在床上,还没走开半步,就听到他继续说:“抱抱、抱抱。”
邝旭之挪不开步子。
并且十分听话的躺在一旁,抱住了宋祁,打开录音,在他耳边低声说,“明天去领证,想怎么抱就怎么抱。”
“不,就不。”
“......”醉成这样还知道说不?真醉假醉?
邝旭之二次在边缘作死试探,“结婚后有肉吃。”
闻言,宋祁突然瞪大眼睛,弹起来,自己支支吾吾了一会儿,也不知道在说什么,然后一把抓住邝旭之的衣领,猛地一拉,两个人脸贴脸迅速靠近。
下一刻,宋祁就觉得双眼的雾气散了,周身被暖流包裹,他笨拙的摸索着,闻着甜点诱人的香味,一口咬下,细细吸吮甘甜。
片刻后,他低头凝望到一颗完整的茶叶蛋。他剥开茶叶蛋的外衣,见那雪白光滑的蛋白,手感极好。摸着滑嫩的蛋白,宋祁的心头为之一震,先舔了舔上头流下的汁液,轻咬下去,口感Q弹茶香四溢,往返于唇齿之间。
......
宋祁趴在床上把茶叶蛋吃完后,倒头一躺,疼的翻转过身子,酣甜入梦。邝旭之还有点意犹未尽,但看宋祁的睡姿又不免皱眉,摸出手机再次打开录音。
“你得对我负责,明天我们早上七点去领证吧。”邝旭之贴着他耳边问完,回应他的是均匀的呼吸声。
邝旭之:“......”
作者有话说:
看到这里别笑,我们正经的戏。
宋祁是真爱吃茶叶蛋的。
第53章
判爷从自己的记忆里,顺藤摸瓜的也把高阳给对号入座了。
高阳就是言华,他是言昀。
幸好他对言昀跟言华之前发生的事情没有感情联系,看待这段记忆跟看待电影差不多,无法感同身受,哪怕这人就是他。毕竟是轮回转世过,电视剧里演的都是骗人的,遇到前世的爱人分明是不能勾起一点特殊感受。
倒也好,过去总是痛苦的,不值得留恋的,不被过去束缚是一件多么令人艳羡的事啊。
所以哪怕有了上一世的前车之鉴,判爷还是毅然决然的做了重大决定。他借着摔倒在路边外卖小哥的身躯,来到宋祁的家里。
邝旭之一早就出去了,宋祁脑子里还没断片,发生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他很不自然的把领子拉高了一点,却依旧没逃过判爷的眼睛。
“你这是,有情况啊。”
“蚊子太多了。”
判爷不怀好意的笑了,“我可还没说什么啊,你扯蚊子,算了,我今天来就是想让你送我一程。”
宋祁作为一个活人,除非公事是绝对不会往冥界地盘跑,而且就地形来说也十分陌生,他从不知道冥界有一处地方能给鬼轻生的。
判爷站在奈何桥桥头上,“我都要死了,你是不是很高兴?”
宋祁头一回看到判爷的原形,回答的十分冷血,“还成。无感。”
河底那血腥浑浊的气味很刺鼻,宋祁掩好鼻子,“要跳就快跳。忘川河的河水都沸腾了几回了,你再站下去,也不是办法。”
之所以找宋祁送自己一程,也是为了给自己跳下去的一点信念,因为太可气了。
判爷:“认识你这么多年,虽然一直对你也不怎么好,可是我琢磨着,你也不太在意这些。可能老觉得我针对你,这还真不是我在针对你,以后我不在,小心着冥王。”
宋祁讽刺他,“果然死之前,说的话,都略带善意。不过,还是谢了。”
判爷笑了,“都说了我没有针对你。我可一直很良善。”
“你还跳不跳了?”
“等会儿,你怎么比我还急?让你做捉鬼师真的浪费人才,催命师才是你的本职工作。”
宋祁一副你怎么说都好的冷漠姿态,就差一脚亲自把人踹下去。
但可能他并非这般铁石心肠,看着那落寞背影,终归是问了一句原由,接着就是判爷的几声叹息。
“莫说了。你看我这样子,虽然不知道你师傅为什么非得追寻你师叔,我也无法感受他的情感,但我突然就想做个人。活人,不是入鬼道。传说跳入忘川河诵经焚身,下一世便能入人道。千万年来,还没有鬼做过,我第一个吃螃蟹,应该有好运气。”
“......跳吧。”
宋祁没有真目睹判爷被焚身的场面,从他跳下忘川河的时候,就没往下看,越是郑重的告别,越是悲伤。反正判爷还有下一世,会重逢便不悲伤。
死不可怕,可怕的是迎不来重逢的那天,才是死亡最大的恐惧。
想到这些,就会觉得但凡是活着,就算是再痛苦也显得弥足珍贵。有意识,有感受,都是幸运的。
走到返回人间的结界处,宋祁回头就看到忘川河里火光若隐若现,孟婆把整桶孟婆汤都往火上浇,越浇越旺,在这样鬼声鼎沸的状态中,宋祁一脚就要踏入结界,刚好被赶来的冥王看到。
阴风刮起,宋祁的感觉到有股力量将他从结界处弹了回去,待他身形虚晃后站稳,才看清楚来人。
一身黑衣的现代着装,长了张小鲜肉的模样,浑身散发的气场却跟脸极为不符。远了还以为衣服上头是什么了不起的图案,近了一看是一只猫。
如果给让他站上舞台,只怕能是位唱跳俱佳的练习生,这跟宋祁想象中的冥王有着极大的反差。
冥王把结界关闭,飞近了桥边,将判爷身上的烈火尽数吸走,然后让人抬下去医治。
判爷已被烧的七魂不见了六魄,残喘地睁开一丝眼睛。
“忘川河杀鬼,地狱烈火焚魂,最终将消亡在河中永不超生,你的命数,不得改。硬要改,也是不得善终。”冥王说完,判爷的魂魄就消散了,化作萤火飘向了桥的另一端。
冥王:“他的命格就是入鬼道,不管死多少次,轮回转世也不可能有为人的机会。”
宋祁:“我师傅一生为善,本该入的人道,若不是你从中作梗,他怎会落到这般境地?”
冥王不屑道:“是他自己,放弃了入人道的机会,硬是把自己的血滴在了轮回盘的鬼道上。”
抬头望着桥头上方悬着的巨大的轮回盘,宋祁实在参不透师傅亲手斩断了自己今后生生世世的命格的原由。世间谁都想做人,就连师傅的转世判爷都奢望投胎做人,谁会甘愿永世沦为鬼怪?
他不信。
“许久未见你。不如在冥界多留几日。”
宋祁听着这语气,下意识就拒绝,“就不劳烦冥王殿下了。恕不奉陪。”
结界已关,要想从这出去,只能得到冥王的二次开启结界。
“殿下莫不是想将我困在此?”
“来者便是客。”冥王说,“小住几日又何妨?”
分明是没有波动的语气,宋祁却感觉到了危机,下一刻戾气从四面八方扑向他,让他退无可退。戾气密集覆盖,掩去了所有的光亮。
自打从界灵的时间长廊走了一遭,宋祁回到现实中便法力一落千丈,完全干枯。
邝旭之兴冲冲的拿着户口本回来,满屋子找宋祁的身影,却只在阳台上寻到晒太阳的小木马。
“宋祁呢?”
“跟一小哥哥走了。”
邝旭之指尖腾出一丝火苗,小木马立刻改口,“唔。跟判爷去了冥界。”
邝旭之的眼神暗下,拉过小木马的绳子胡乱塞进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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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冥界没有人会去管冥王的所作所为,他平日里不露面,一露面就是要看恶鬼下油锅,这是每只常驻在冥界的小鬼们都知道的事情。冥王殿从没人靠近,所以冥王的行踪也从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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