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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舟自己脱了鞋袜，站到田里。再伸手给宋开心，说：“下来。”
宋开心慢慢下田，一脚踩进稀泥地里，陷下去一大截。
有点儿怕，慌乱中抓，一把抓住了周舟的手。
这算两人正儿八经第一次拉手，以往周舟带他走，都是拉他的手腕，或者他揪住自己的衣袖。
牵手，这实在是亲密的行为。
宋开心恍然未觉，只是在怕自己会不会陷下去。
周舟回握他的手，软软的，稍微捏了下，给他安全感。
“别怕，我在这呢，不会陷下去的。”
宋开心稍微稳了稳，感受到自己双脚没再下陷，他放了心，松开手说：“真的啊。”
周舟把一个小网兜给他，说：“你直接放进水里，握着柄别松。”
宋开心依言做了，怀疑的问：“这样就行了吗？”
周舟：“他们会自投罗网的。”
宋开心瞪了瞪眼睛，不相信。
没一会，小网兜钻进了一条活碰乱跳的，他紧紧握住柄，不让小东西挣开，又怕它跑，一叠声喊：“船船船船船船！”
周舟其实就在不远处，他徒手捉泥鳅，捉了好几条放到竹篓里了，听到声音先应了声：“在这。”
“快来快来！我捉到了！”
周舟过去，掀起他的小网兜一看，原来是一条小刺昂鱼。
“是小鱼。”
宋开心眼睛亮亮的，“是什么样的？”
“灰绿色，有须，有你的半个手掌那么大。”
“它会咬人吗？”宋开心的脸颊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溅了一滴泥，在白皙之中的一点黑，特别明显。
周舟手都是脏的，不能给他擦，只好偏开头不看，说：“不咬。”
宋开心：“那我摸摸它吧？”
周舟“嗯”一声，带着他的手往网兜里伸，宋开心摸到了滑溜溜的鱼身，小鱼在网兜底部扭来扭去。
周舟说：“按住它，一把抓住。”
宋开心再次伸手过去，按不住它，倒像被它滑不溜秋的身子挠到了手心，痒的“咯咯”笑。
周舟哭笑不得，“少爷，你俩到底谁抓谁啊。”
宋开心忍住笑，但还是抓不住，周舟没办法，拉着宋开心的手，让他倒扣网兜，把鱼倒进了竹篓里，“刺溜”一下，小鱼滑了进去。
周舟带着他又换地方，扶着他手臂，宋开心艰难拔脚出来，挪了一小步，再陷下去。三两步走的气喘吁吁，乐的脸颊红扑扑。
两个人耗费一整个傍晚，捉了七条泥鳅跟十条刺昂鱼，还有一些小虾米。
周舟带他上岸，给他再穿好鞋，宋开心一只手揪着他的袖子，另只手拎着竹篓，慢慢走回家。
到了家，周舟让他先去洗澡，这么多泥鳅跟鱼晚上他们俩吃不完，他送一点回家。
宋开心答应了，周舟把他们自己吃的都养到水池里，宋开心跟在后头，还要再摸摸小鱼，周舟怕泥鳅乱钻吓到他，没让。在池子里洗了手，把他脸颊上那块小黑点抹了。
宋开心愣了下，问：“脏了啊？”
周舟心不在焉：“就一点点。”
“哦。”
周舟交代：“我不在，别伸手去摸鱼。”
宋开心点点头。
周舟提着竹篓骑着自行车走了，晚风吹来，稍稍驱散他不知名的烦躁。
到了家，邹丽娟正在愁电风扇坏了这么办，周舟给修好了。耽误了时间，回来一路疾驰，远远就听到了钢琴的声音缓缓而来。车停好，他抬头往二楼望去，是从那里传来的。
宋开心弹的，捉泥鳅。
跳跃的音符，透露出他今天很高兴的情绪。
“宋开心～”他喊。
琴声戛然而止，一分钟，窗口探出半个身影，洗了澡，还是穿着白色衬衫，额发会随着微风轻轻飘动。
“嗯？”宋开心答应。
周舟跟傻子一般，问他：“什么事这么高兴？”
宋开心懵片刻，“我高兴吗？”
周舟：“啊。”
半晌。
宋开心的笑容渐渐收起，心骤然沉甸下去。
周舟：“怎么了？”
宋开心摇摇头，“……没事。”他慢慢走回去，关上了窗。
周舟看着紧闭的二楼窗口，莫名其妙，他又没说什么。
第12章 想生气
泥鳅养在一个小盆里，可以养几天。刺昂鱼做了汤。
先用小米辣、蒜瓣儿跟鱼在一起稍微煎几分钟，再放生抽，倒入滚水，煮一煮，最后撒香菜，简单调味，就是一道很鲜辣的鱼汤。
周舟还在汤里放了新鲜的草菇，草菇浸染着鱼汤汤汁，一咬下去，全是鲜香。
宋开心喝了一碗，吃了鱼。就不再动筷子了。
晚上吃了饭，周舟提议去散步，宋开心摇摇头说不去。
周舟自从门口问了他那句话，宋开心就好像是关上了什么开关，今天傍晚才在一起的快乐，前一段时间稍微撬开的门缝，似乎转瞬就没了。
“行，那你上去休息。”他说话没什么耐心了，只想把人支走，不然他要发火。
宋开心摸着楼梯上楼，慢慢消失在二楼拐角。
第二天一早，周舟去了葡萄园，这时候葡萄正是甜的时候，他们的订单也一天比一天多，都快忙不过来了，请了村里几个大妈帮着一起弄，他早上先过去帮忙，又跟周家伟说自己等会要走，要他中午的时候去一趟二层小楼，照看一下宋开心。
周家伟也很喜欢开心，连忙答应。
周舟回了小楼，收拾了下，还想着要不要告诉他一声，结果卧室门紧闭。周舟一股子的火腾腾往上窜，估计他也是不想知道，还说个熊。
周舟去了省城。从树木葱郁的乡村站到车来车往的城市中心，他没有迷失方向，干脆利落的奔着自己的目的地去了。
一栋白色的大楼，耸立在路边，像一座华丽的不透明玻璃罩。现在这会正是上班的时候，一位位年轻的男男女女越过他，走进巨大的玻璃罩。他们穿着得体的套装，挂着工牌，或笑着或平静，只不过目标都很一致，就是往前走。
周舟随着这人流走进大楼，他没有工牌，走过去跟前台说：“你好，我找会计部的郭筱。”
前台很礼貌，说稍等，打电话，得到回复后说：“您稍等一下，郭小姐马上下来。”
郭筱很快下来，小跑着过来，看到他先笑了下：“吆，晒黑了呀！”
“太阳还能晒不黑？”
郭筱开朗的笑，明艳的脸带着淡妆，比以前更好看。她调侃：“不过还是很帅的。”
周舟面对她总想更温柔一些，开玩笑的回：“一般一般吧。”
郭筱跟他一起往外走：“陪我吃个早饭？”
“这个点还没吃早饭啊？”
郭筱瞥他一眼：“你得了，以为谁都跟你一样自律啊。”
郭筱找了个安静的面包主题店，要了一杯咖啡跟一块全麦司康。
周舟瞧着精致的盘子里那几口粮食，摇摇头：“够吃吗？”
郭筱喝了一口咖啡，“怕胖啊。”
周舟视线从上到下打量她一圈，奇道：“你跟胖字有半毛钱关系吗？”
“哎吆”，郭筱笑起来，“我可谢谢你，女孩子就乐意听这个话。”
周舟喝了一口果汁，发现这就是拿果粉勾兑的猕猴桃汁，不想喝了，摆回桌子上。
“一个两个的，都是麻雀胃。”
郭筱敏感地捕捉到了这句话里不一样的信息，问他：“一个两个的是谁？”
周舟想起那人，没好气：“我家猫。”
郭筱：“养猫啦？叫什么名？改天我得去看看。”
周舟随口扯：“不开心。”
郭筱莫名其妙：“叫这什么名。”
周舟摇头：“闹的很，不提了。”
郭筱不再纠结这事，寒暄过后谈起了正事，“第三季度我们公司的质检员会先去你们那考察秋梨的质量，你到时候接待下。”
“嗯。”
“我们虽然签了意向书，但毕竟不是正规合同，变数还是有的。晚上我们公司65周年庆，很多客户跟厂商都来，我安排，你参加下，好歹在方总面前露一下面。”
春池食品是国内首屈一指的零食加工企业，很多零食会用到水果，其中就有秋梨。其实他们自己有水果培育基地，是不太从散户手上收的，但是今年因为气候原因，预估秋梨产量不如往年，所以提前从周边收，郭筱就牵线，让周舟他们村的秋梨园参加了竞选，最后竞选成功了，签了意向书。
这个单子一签，就意味着今年的秋梨已经不愁销量了，是个好事，周舟很认真的在准备。
郭筱一会计部的，对原料这事插不上手，真的只是帮忙递了一份竞选材料。最后能竞选上，是意外的惊喜，得用心维护，今天特地把周舟叫过来。
“你多露几次脸，争取长期合作。”
周舟点点头，他明白郭筱的用心，也明白这世上的生存规则，免不了的推杯换盏。
郭筱吃了两口，就要去上班了，问他有没有地方去，他说有，他约了方俊烨。
两个人约了晚上见面的时间，就分别办事去了。
方俊烨跟郭筱过着两种完全不同的生活，他在大学里教书，朝九晚五，还跟一群崽子们在打交道。
中午两个人一起吃饭，就约在方俊烨大学边上的餐馆里，还算清净，开着空调，很凉快。
方俊烨跟几年前都没什么分别，还是长到背后的头发，脑后绑着揪，戴着方框眼镜。要是再换上校服，简直就跟高中时从隔壁班走出来一样，不带变的。
周舟挺惊奇：“你头发还这样？”
方俊烨笑，语气满是玩笑：“咋？你要跟老徐一样绞我的头发么？”
男生留长头发在小镇高中里简直就是犯了弥天大罪，男不男，女不女的，像什么话。当时，班主任徐生三令五申让方俊烨剪掉，方俊烨答应的好好的，却从不改。他是父母寄养在康远县的姑姑家里的，父母远在广东，班主任说一句听一句，也管不着。姑姑只是姑姑，管着吃喝就行，这事说了两句他不听也就罢了。
徐生通知了一溜够，结果硬是没一个人管。于是他拿了一把剪刀，硬是要剪掉他的头发。
这事当时闹的挺大，徐生拿着把剪刀追着方俊烨满操场跑，最后也没撵到。老徐都五十多了，哪里跑的过方俊烨。
午后沉闷的高中部，一大波学生挤在窗口，争先恐后往操场望，起哄，大笑。周舟也挤在窗口边，看着方俊烨一边跑一边笑，还非常畅快的大喊起来：“啊～”
方俊烨的长头发被风吹起来。他不惧世俗，大笑着奔跑。
时过境迁，方俊烨还是留着长发，周舟想到以前，说他：“你罚站还没够？”
方俊烨无所谓的笑说：“站站就站站呗，有什么大不了。”老徐没逮到他，也跑不动了，气喘吁吁的罚了他一周站着上课。
周舟坐下来，戳了两块鱼吃，回答他：“我才不管你。”
方俊烨当然知道周舟不会对他有什么意见，那会儿周远还问他呢，不就是剪个头发么，鸡飞狗跳的，剪一下，以后再养呗。
周舟就没问过这种话，还说周远，人家的事，你管那么多干嘛。
方俊烨问周舟：“来干什么来了？……不会特地来看我吧？”
周舟：“找郭筱谈点事情。”
方俊烨挺惊奇：“你说你跟郭筱这男女朋友当的，真义气。”
周舟面无表情纠正：“前，男女朋友。”
“所以更惊奇，不是老死不相往来，竟然还互帮互助，当起了朋友。”
周舟：“我们乐于助人。”
方俊烨没话说了，人家这有情有义的，他能说啥。
两个人吃了午饭，方俊烨带他上街，两个大男人俗气的逛起了服装店。周舟晚上参加那个什么酒会，怎么的也得穿个西服。
也没怎么挑，周舟身材挺好，穿西服哪哪都顺眼。
试衣服的时候，周舟忍不住掏出手机来，只有一条消息，邹丽娟问他，吃没吃饭？
周舟回了，摩挲着手机屏幕，想发条消息问问小少爷的情况，但是又想到人家都不来问问他今天怎么不在，他还关心这人干什么？反正交代周家伟了，他会搞定宋开心的餐食的，人天天在屋里看书，也用不着他周舟的关心。
见他愣在那里不动，方俊烨问他：“衣服不满意啊？”
“……没有，挺好。”
方俊烨奇怪：“那你一脸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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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开心醒的早，但没出房间，就坐在桌前，摸新的曲谱。
窗户开着，能听到底下门口自行车远去的声音。
是周舟离开了。早上没等他一起吃早饭，就走了。手机上收到一条信息，宋开心听了，是周舟发的，说出门了，早饭在桌子上。
宋开心过了一会，自己慢慢下楼，坐到餐桌边，摸到了桌子上有根煮好的玉米，还有一个花卷，边上一杯豆浆，都不热了。不过夏天，不热正好能吃。
宋开心吃了，简单把桌子收拾了下，又上了楼，摸新曲谱，尝试在琴上练习，其实不是特别复杂的曲子，但是宋开心弹错好几个键。
中午时，周家爸爸在底下门口试探着问：“开心在吗？”
宋开心一愣，从窗口伸出头去：“周叔叔。”
“我进来啦？”
“嗯，我马上下来。”
周家伟走进来，把三个饭盒摆到餐桌上，热情的说：“开心，快来吃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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