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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开心举着两手到周舟面前，跟粽子似的，显然自己是洗不了澡了。
周舟平静问：“我帮你洗？”
宋开心讨好地笑笑说：“帮我把手包一包。”
周舟还以为他出息了，敢让自己帮他洗澡，原来只是包一下手。
周舟“嗯”了一声，说：“我先帮你洗手。”
宋开心乖乖把双手递出去，周舟盯着看了一会。站起来带着他站到水池前，从后面环过来，把他的双手伸到水龙头下面，轻轻冲刷着，把指根沾的碘伏这些消毒液痕迹也一点点拭去。
宋开心感受着后背传来的周舟温热的气息，不自在地扭了扭。
周舟岿然不动，洗好了手给他递了块毛巾，说：“擦擦。”然后去楼下了。他找了两个袋子，把宋开心的手包起来，抠了五个洞，把手指头一根根掏出来。
宋开心听着塑料袋哗啦啦的声音，想象了一下周舟给自己手指抠洞的场景，不知道为什么想笑，他忍耐力差，没几秒钟，真就笑出了声音来。
周舟动作一顿，抬头看他，问：“好笑啊？”
宋开心赶忙敛住笑意，摇摇头说：“不好笑。”
周舟若有似无的叹口气，又确定了一下袋子扎好了口，再去解宋开心的胸带。
“抬一下手。”周舟说。
宋开心乖乖抬起手臂，周舟解开胸带的扣子。
宋开心听到了周舟的叹息，满满的愧疚夹带着不知名的情绪后知后觉漫进心口。
“船船……”
“嗯？”
“对不起。”我今天不小心，添了好多的麻烦。
两人坐在浴缸边，都不是太舒服的姿势。周舟伸手把胸带放到洗手池边，低着头看着脚下一点。
他也不知道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当他看到宋开心一身狼狈坐在路边时，一股心疼、难受、疼惜的情绪狠狠席卷着他。那股情绪鼓胀着，冲击着。周舟不知道该怎么办。
宋开心没听到周舟的回答，忐忑地问：“船船？”
周舟个子高，坐在浴缸边，双脚要伸出去很长，他往回收了点脚，无意识地磨蹭着地面，淡淡“嗯”了一声，说：“不是你的错。”
宋开心表心意，“我下次不这样了，不乱走，有事就给你打电话。”
“嗯。”周舟应。
宋开心眼睛闪着光：“那说好，你这次要原谅我啊。”
周舟终于抬起头来，看着宋开心，没办法的叹口气说：“你这算道德绑架吗？”
宋开心不赞同地皱眉，而后又笑了笑说：“我们不是朋友么？算什么绑架啊。”
“朋友？”周舟在嘴里反复嚼着这两个字。
宋开心露出惊讶的神情来，不相信地说：“你不愿意啊？”
周舟怔怔盯着宋开心看。那张白皙的脸庞上还沾着一点灰，一双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自己这个方向，目光里都是期待与真诚。
宋开心想起来自己好像是没有说过要跟周舟交朋友，有点儿不好意思，尴尬地低下头，不说话了。
周舟还是盯着他看，然后捏住他下巴，让他抬起脸，擦掉他脸上沾的一点污渍，轻声说：“朋友就朋友吧。”
宋开心笑了笑，眼睛弯起来。
周舟松开手，声音轻轻的：“你今天怎么那么着急呢？有什么原因吗？”
宋开心微微的笑容缓缓消失，他目光移向了别处，不太想讲的样子。可是刚刚才说是朋友，好像的确不应该这样。
周舟没指望他会说什么，没听到回答也没再多说，只是垂下了一点目光。
“……我的眼睛……”宋开心突然说。
“……我眼睛是因为脑子里有炎症，才看不见的。当时我也发烧……”
宋开心后面没再说了。宋家对宋开心那么重视，怎么会让他发烧到眼睛都出问题才解决，中间肯定有什么原因，宋开心显然不愿意说了。周舟心里揪着，都没想起来再问下去。
“当时是不是很害怕？”周舟问他。
宋开心摇摇头。
周舟以为这孩子反过来在安慰他，心里软成了一滩水，上前摸他额前的头发，缓声说：“开心，没事了。”
周舟摸了他的头发一会，起身出了浴室让他洗澡。
宋开心愣愣望着周舟离开的方向，心里想，当时他对眼睛看不见这事真是不是很有概念，当时人都迷糊了，而且，有人一直陪着，所以他一点不害怕。
想到那个人，宋开心靠在洗手台上愣神。
可能因为手不是太方便，宋开心这个澡洗得挺久，周舟一直站在门口，没说要进去帮忙。
洗完了澡宋开心往被里一钻，周舟说给他下面条吃，他答应了一声。可没等到周舟下好一碗面，他就陷入了睡眠。
周舟放轻动作，把面碗放到了桌上，坐到床边，看到他睡衣领子翻到了里面。周舟伸手给他翻出来了。
宋开心一点都没察觉，依旧熟睡着。
周舟的手从他的领子处往上，移到了下巴上。终究没忍住，轻轻蹭了两下。
“宋开心。”他压着声音。
宋开心连哼唧一声都没有。
周舟凑上去在他额头处吻了一下。就像小朋友听完睡前故事后要的吻一般。
·
宋开心睡了一觉，第二天觉得双手鼓胀得厉害。下床的时候膝盖还是疼，但没昨天那么严重了，能走路。他下楼就喊：“船船。”
周舟从外面回来，应了声：“怎么了？”
宋开心举着手，“是不是肿了？”
周舟看着那两个包子，笑了声：“纱布包着，我也看不到。”他又问：“膝盖呢？”
宋开心：“膝盖有点胀，但没昨天那么疼了。”
周舟上楼来，说：“我给你绑胸带。”
宋开心于是跟着周舟再来到自己房间，宋开心要先去换衣服，周舟就等在外面。
宋开心穿了件白色长袖衫。他几乎所有衣服都是纯色简单款，这样他自己不容易穿错。
周舟蹲到他面前，说：“抬手。”宋开心已经熟悉这根胸带了，抬着双臂，周舟双手从他腋下过去，这个动作像抱着他一样，只是宋开心看不到。
周舟离他这么近，闻到他身上一股子沐浴液的味道，暖融融的。周舟心驰辕马，想就这样一把抱住他。
宋开心感到周舟动作停了，问：“好了吗？”
周舟加快动作，绑好了胸带，说：“下楼吃早饭，等会去省城。”
宋林枫说的那个司机一早就过来了，停在门口，安静的等。
吃完了早饭，周舟拉着宋开心的手腕走出来。这个司机周舟不认识，只跟他点头打了招呼。
省城还是比较远的，周舟让宋开心再睡一会，宋开心也没办法玩手机，就戴着耳机听音乐。听着听着就迷糊了，头一歪，靠在周舟肩膀上睡了。
周舟轻轻把他耳机拿下来收好，调整了坐姿，让他睡得更舒服些。
宋开心看不到，如果睡眠状态中被不熟悉的声音叫醒，会非常受惊，一开始他听到周舟的声音都会这样，经过几个月的相处，现在才不会。所以在宋开心睡着时，周舟不会让其他声音大起来吵到他。
周舟沉默地按着手机，他在跟郭筱聊工作。质检报告还没下来，这不正常。他打电话问春池食品负责这块业务的负责人，他含含糊糊地说要再等几天。
再等下去，秋梨就得烂在树上了，春池专门搞食品的，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肯定有问题，他只好问一下郭筱。
郭筱前几天还探过原料部的口风，说挺满意周舟他们的产品的。她以为周舟他们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最近几天跟进新项目也没空再过问，听周舟说合同还没签下来，挺惊讶的。连忙说她马上去问问。
周舟放下了手机，无力叹口气，他闭上眼休息了片刻，侧点头，鼻尖嗅嗅，闻到了宋开心头发的香味。
到了省城市区，车子多了起来，司机突然刹车，死命按下喇叭，还伴随着好几声粗话爆出来。
宋开心迷瞪间被惊醒，吓得整个人一抖，一睁眼就惊慌失措的大喘气。周舟立刻抱住他，缓声说：“没事没事，我在这。”
宋开心反应了好几秒才回神，眉头缓缓松开，长长舒了一口气。
司机没想到自己踩了个刹车把这人吓成这样，偷眼望着后视镜里的两人，不说话。
周舟面无表情道：“慢点就慢点，别着急。”
司机连忙笑了下说好的。
到了医院，因为宋林枫打过招呼，宋开心就例行做了一些检查，医生说没什么大碍，维持原本治疗就行。三周后再拍片子复查一下。
整个过程也没花多少时间，本来都可以回去了，但是郭筱发信息来问他什么时候有时间。
周舟：【怎么了？】
郭筱：【你最好来一趟我们公司】
周舟：【我现在就在省城】
郭筱：【太好了，我们马上见一面，我跟你细聊】
周舟摩挲着手机屏幕，看了眼边上的宋开心。宋开心跟周舟在一块的时候盲杖都不带的，揪着他袖子就行。
“开心，你先跟大叔回去吧？”
宋开心：“怎么了？”
周舟：“我有点事情要在这里办。”
宋开心“哦”了一声，然后点点头，“行。”
周舟带着他出了医院，司机把车停在不远处。往那边走的时候，周舟老远看到司机靠在车门边吸烟，还在打电话，表情特别不耐烦。
周舟突然停住了脚步，宋开心看不到，就撞到了他背上，揉着脑袋问：“怎么了？”
周舟说：“不先回去了，跟我一起走。”
宋开心莫名其妙：“干嘛这样啊，你办事去呗。”
周舟侧头盯着宋开心，恨他一脸天真，没好气地说：“我一个人害怕行了吧。”
宋开心更莫名其妙。
周舟向司机走过去，他看到周舟来了，立刻把烟熄了，表情也收了，问：“回去了？”
周舟说：“不好意思大叔，我们有点儿事要办，麻烦你在这边等等，你给我留一个号码，我好了给你打电话。”
司机略微皱眉，似乎不满在这边等，但还是把手机号码输给周舟了。
周舟说：“你自由活动吧，我好了打电话。”
司机没再说什么，周舟拉着宋开心的手腕走了。
宋开心跟着走，问他：“我们去哪啊？”
周舟：“见我一个朋友。”
第23章 朋友
郭筱跟周舟就约在他们公司楼下的一间咖啡馆，周舟到的时候郭筱还没到，他给宋开心点了一杯奶茶，让他坐边上。宋开心知道周舟有正事要处理，所以让干啥干啥。
没两分钟，郭筱到了，走进来看到了一个眉目清秀，轻柔帅气的小男孩坐在周舟边上，都以为自己认错了。但她没时间深究，直接跟周舟说：“出去谈一下。”
周舟点头，跟宋开心交代了一句，“我出去谈点事，你在这别走开，我马上来。”
“嗯，好。”
郭筱跟周舟站在外面一个安静的拐角处说话。郭筱直言不讳跟他说明了一下现在的情况，质检报告还没出来，她去质检部找熟人探了口风，大概率是不合格。
周舟皱眉，不相信地问：“为什么？”
郭筱知道质检部那些人说的只是一个借口，都不知道该不该跟周舟说，想了想后还是没忍住，工作后被社会磨的，都不太骂人了，现在忍不了了，说：“龟孙子们说化学物残留超标。”
周舟：“胡说八道！”
郭筱扶了一下周舟的手臂，皱眉说：“我刚才去问了下才知道，所有原料的供货商全部都已经确认了，合同也都签好了。”
其他人连合同都签好了，为什么周舟他们的却连质检报告都没出，稍微动一点脑子都知道。无非是被别人插了队。他们没有关系没有经验，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把他们挤下去，毕竟在大厂眼中，不过就是一个果农，有什么大不了的。
周舟愤怒，又恨自己没用。良久，一股无力感深深渗透心底。
郭筱气愤之余又很愧疚，是她建议周舟参与这个竞标的，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却竹篮打水一场空。如果没有这个竞标，前期就可以找销路，也不会临到眼前一事无成。目前果实都已经快成熟，不过也就这么点时间，能全都销出去吗？
周舟腰背挺得很直，站着不说话。双手垂在身侧，拳头紧紧握着。
郭筱：“周舟……”
周舟终于动了，他深深呼出一口气，对郭筱说：“谢谢你，郭筱，不管怎么样，谢谢你。”
郭筱勉强笑了下，觉得自己实在愧对他这一声谢。又问他接下来的打算。
周舟声音很沉稳：“找合作商。”
郭筱知道这不是容易的事，心里默默搜索着有没有认识的人可以帮忙。
周舟又对她说：“你别操心了，你自己就够忙了。”
郭筱毕竟才参加工作不久，社交关系跟能力都有限，一旦跳出了她擅长的领域，能做的就很少。就这么几分钟，周舟已经从愤怒跟挫败中抽身出来，全力只想着怎样解决眼下的困境。
周舟身上有股劲，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莫名很有力量。
郭筱佩服他。她恍然想起来大学时候的自己，好像也是因为“这股劲”喜欢上了周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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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筱在中国农业的最高学府却学了个会计专业，常常觉得自己进错了门，课程也不算多，她就在宿舍看书准备考证考研。
周舟他们专业是学校招牌专业，学院里特别重视，给单独造了一栋实验楼。
郭筱她们宿舍楼恰好就在这实验楼边上。她从窗户那看到了周舟从实验楼出来，天都黑了，周舟低着头走，手臂上搭着白色的实验服。第一印象是高、挺拔，后来又觉得挺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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