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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坐着坐着，忽然觉得不对劲。
这憨瓜好像过于安静了。
他往床上一看，好嘛，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无声无息的昏迷过去了，怪不得一点动静也没有。
苏卿北一惊，抓起陈宵枫瘦精精的手腕探入一丝灵力试探着去查看他身体内部的情况。
这本是他情急冲动之下的昏招，人魔不两立，灵力与魔息是相互冲突的，修者与魔族之间自然也很难相互以探灵的方式来得到对方的身体信息，更别说他们之间还有那么大的修为差距，灵力入体，必然是会被魔息绞碎。
可奇怪的是，处在昏迷之中甚至不能自控的陈宵枫体内魔息对于苏卿北的灵力并没有丝毫的排斥，反而都在躲着它们走，灵力所到之处，如入无人之境，简直可以说是中门大开、毫无防备了。
在陈宵枫体内魔息毫无底线、毫无尊严的躲避下，苏卿北将他的身体内部情况看了个遍，随即狠狠的皱起了眉头。
他没有想到会这样严重。
第290章 您看没看？
陈宵枫的情况很糟糕，寸心碧蛇毒带来的影响对于他的伤势来说只能算是微乎其微，最严重的伤势来自于异火的破坏，他就好像内腑之间被放了一把火，外面看出不什么，内里却已经被烧得一塌糊涂。
而且他的丹田还是封着的，这阻碍了魔息的运转，不利于伤势的修复，虽然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考虑，但苏卿北想了想，还是没有动。
主破魔的紫炎天火啊，这个憨瓜现在是半魔之体，怎么受得了？
怪不得他奄奄一息，气息不足，说话都断断续续，怪不得他吐了那么多血，整个人都昏昏沉沉的。
内腑被烧成这样，该有多疼？这傻子却始终一声不吭，别说呼痛，就连呻吟也没有一声。
他还那样微笑着哄着他说话，几乎有问必答。
或许……他是说或许，这人从前可能……并不止是为了复仇忍辱负重，或是被魇魔支配什么的，现在也不止是愧疚，而是真的有一点喜欢他……
苏卿北双手捂了捂脸，抬手去解陈宵枫的衣服。
反正……反正都已经是他的人了，他是有权利随便看的。
再说，他又不是没看过，这人当尸体的时候，都不知被他当成猪肉半子一样翻来覆去的摆弄多少回了！
魔族的自愈能力真的很强，他肩上胸前的咬伤看起来已经好了很多了，不再那样血淋淋、破破烂烂的。
苏卿北深吸了一口气，轻轻抬起了他伤痕累累的腿。
昏迷中的人不懂忍耐，低低的哼了一声，眉头紧皱着，显得十分难过。
苏卿北的眼睛微微睁大，瞬间有些鼻酸。
他不明白，怎么会弄成这样？
眼前那可怕的伤势仿佛是在无声的控诉他的狠心。
他自认本性不该是个残忍的人，就算是被蛇毒所迷，也不该如此的凶残。
可放在眼前的事实是：如果这人不是拥有比人族强韧数倍的半魔之体，八成是会被弄死。
可能，他嘴里说着大度，其实就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他心里记恨着从前的事，就算知道这人身不由己不能全怪他也始终难以释怀。
所以在那样的情况下，借着那点让人迷乱的蛇毒，像是借酒撒疯一样，将这种恨意释放了出来，面对一个心甘情愿且不会反抗的人肆意的去凌虐。
苏卿北牙根慢慢的咬紧，眼睛却张得很大，他翻出一小盒外伤药膏，用力挖出很大的一坨去涂抹伤口。
原本已经安静下来的陈宵枫再次低哼一声，微微张开唇，用那嘶哑得听不出本音的声音低低的说着胡话：“师兄……疼……师兄救我……师兄……救救我……”
苏卿北眼眶中悬着的泪终于还是掉了下来，他扔了药盒，俯下身子抱住了还在喃喃呼救的人，声音低低的道：“师兄救你……师兄救你，不要怕……你不要怕……”
陈宵枫痛极了，不止是身下伤口，胸腹间也是一片灼痛，似是有火在烧，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他在朦胧间听到了师兄的声音，下意识的忍下了将要出口的痛呼，只是小口小口的吸气试图缓解体内的痛楚。
好疼啊。
他有的时候会觉得委屈，他死都死了，为什么师兄不肯放他走，定要让他留下来，承受人间的无尽苦痛。
他没有师兄，也没有希望，只有无穷无尽的伤痛在等着他，仿佛永远也没有尽头。
如果是他的罪孽没有赎清，那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赎清呢？
就算是坐牢，也该知道刑期的吧？
他挣扎在一片清醒不了也昏死不过去的混沌中，低声喃喃的哀求着：“师兄……求你……放我走吧……人世……好疼啊……”
额上的固魂阵微光闪烁，就像一个狱卒，尽职尽责的看守着它唯一的囚徒。
苏卿北拉过被子将他盖好，坐在床头将他的头抱在怀里，在这无人听到的地方声音低低的道：
“不要走，好不好？你不要走，小枫，我不想这世上没有你，你走了，我一个人……很孤单的……我不想一直一个人……就算看不见，但我只要知道这世上有你……就不会感觉特别孤独……”
他说着，目光逐渐凶狠起来：“你把我当成一个恶人，来寻我报仇，那我就当个恶人又何妨！你想走，我不同意，我想让你留下，你就得留在这里陪我！”
陈宵枫的吐息灼热，只是不住的低喃：“师兄……放我走吧……”
“救救我……师兄……”
“杀了我……”
他一直在哀求师兄救他，求得苏卿北心痛如绞，他猛然想起了之前给陈宵枫修复身体的灵液，当时的灵药还剩了一些。
他火速去配了，将光溜溜的陈宵枫抱进了灵药池子里。
魔体的修复力毕竟还是强的，陈宵枫痛苦的折腾了一个晚上，第二天的时候虽然一时未醒，但总算是安稳下来了，至少不再满口胡话的呼痛，额上的固魂阵也消停了。
他身上那些可怖的伤痕被灵液和自身修复好，至少从外表看上去不再那样凄惨，人也安静下来，进入了安稳的睡眠。
苏卿北将他捞了出来，弄干净了安顿在床上，坐在床边看着陷入沉睡的人，目光有些怔然。
他还说讨厌魔族，讨厌他们不顾他人意愿的掠夺天性，可是现在他正在做的事情几乎与魔族无异。
陈宵枫活得苦痛，是他一直不顾陈宵枫的意愿强留他下来。
他轻轻的叹了口气，低声道：“师尊，我现在的做法跟当初的离鸿有什么区别呢？您说他会不会也在心里恨我，恨我霸道？”
昊空尊者不理解他的惆怅
【有什么可恨的？你跟离鸿的最大的差别就在于这小子他自己愿意，你等他醒了，跟他说以后就留他在你身边当个烧火丫头，为师保证他能乐得一蹦三尺高，再也不觉得活着难了。】
苏卿北有些无语：“我也只有在您的臆想中才如此的人见人爱……”
昊空尊者不满于徒儿的叛逆不自信，马上驳斥道【这怎么是为师臆想呢？不说别的，昨日你中毒，他寻过来，急得那个猴样儿你是没看见！
当时为师可没强迫他，还细细的与他说过了利害关系让他自己选择，本是打算他不同意再动粗不迟，但他根本没犹豫，满口答应了，还主动封了魔息生怕伤了你。
他能做到这一点，可不是稀罕你稀罕得要命？
为师早就说过，你是最好的孩子，值得最诚挚的真心，借他俩胆儿他也不敢恨你，放心吧，啊。】
苏卿北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问道：“师尊，昨日您看没看？”
第291章 只是小伤吗
昊空尊者顿时气急败坏【为师没看！为师为人光明磊落，岂会那样猥琐？】
苏卿北幽幽道：“我是说，我昨天摆弄他上药泡浴的时候，他什么也没穿，您看到了吗？”
昊空尊者大声道【好啊你个混球，防人防到你师父这里来了，一个臭小子，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有什么可看的？为师没看！】
苏卿北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人也从一种奇妙的状态里脱离出来，顿时又愧疚起来：“抱歉师尊，徒儿没有怀疑您的意思，只是……”
昊空尊者马上原谅了他，叹气道【算了，为师都懂，我也是年轻过的。
卿儿，你既然还在意他，就先留着他吧，只要人还在，怎么折腾都是你们的事，若是没有了，后悔也是徒劳了。
我的儿，你之前说，等一切尘埃落定，想要和你那只鹿在秘境里悠闲度日。
可是为师私心里不希望你这样，你不是一个能够享受孤独的人，一个人生活不会开心的，你需要有人陪着。
而这个人，要是你看得顺眼的才好。】
苏卿北心中一动，低声道：“师尊，您也曾失去过吗？”
昊空尊者停顿了一会儿，声音有些发苦的笑了笑【你以为我当年为什么突然就那么等不得，要那样急的闭死关？我对外说是有所感，要冲击最后一步，其实是我心境不稳，修炼出了岔子，不成功则成仁罢了。】
苏卿北抿了抿唇：“那人……我认得吗？”
昊空尊者又叹了口气【你见过的。算了，不提了，往事如烟，不可改变，多想无益。】
苏卿北见他不想多说，便也没有再问，只是应了一声，继续去看床上的人。
看得顺眼么？
他已经太久没有仔细的看过陈宵枫了。
匆匆数年未见，这厮依然俊美，浓眉长睫，鼻梁高挺，就算是个憨瓜，大概也是最好看的那一个。
怪不得引得鬼丹将离这一代人杰都神魂颠倒……哼。
苏卿北不自觉的伸手在他的脸上轻抚了一下。
若是唇色能再如当年那般红润，想必就更好看了。
自从那次后，陈宵枫原本不点自朱的唇色就消失了，每次看到他，双唇都跟脸色一样苍白，看起来永远都是病恹恹的样子。
手指不经意间抚过他的鬓角的时候，苏卿北的目光突然顿住了。
他用手指轻轻拨开陈宵枫的头发，呼吸变得粗重起来。
修者不会老，魔族也不会，以陈宵枫的修为，就算是死，形貌也该是最巅峰的模样，可是这人的黑发间，却掺杂了不少白丝。
他的容貌依旧，却已经生了华发。
苍凉无望，心死成灰。
这是在这一瞬间，苏卿北心中的第一反应。
他的睫毛微颤，手搭在那人的肩上，喉结微动，最后只余一声叹息。
*
第二天下午的时候，一直昏睡的陈宵枫终于有了动静。
意识苏醒时，陈宵枫听到了一阵轻微的“咔嚓”声，好像是什么东西的咀嚼声。
他缓缓睁开眼，在一片模糊的世界中看到了他师兄的背影。
苏卿北正在喂小鹿吃琉璃果。
小鹿最爱吃这个，嚼得很起劲，就算看不清，也能感受到它的快乐。
陈宵枫屏住了呼吸，痴痴的看着，怕把这个幻象碰碎了。
苏卿北注意到了床上人的气息变化，转头就看到那人已经醒了，正在看着这边无声的掉眼泪。
苏卿北：“……”
他起身走到床边温声道：“怎么又哭？身上还疼？”
陈宵枫一愣，终于醒过神来，想起了前事，顿时一个激灵，抬手在脸上胡乱的抹了一把就想爬起来：
“师兄……我没有……没有哭，身上不疼，这都是轻伤，根本没事，是这魔石眼，它不好用……”
他颈间的伤势被修复了，声音不再像昨天那样嘶哑，但也还是沙吵的，听起来……很陌生。
苏卿北轻叹了口气，抬手在他的肩上轻轻按了一下就成功将他封印在了床上：“好，是轻伤，师兄知道了。便是轻伤，也要养一养，躺着吧，别动。”
陈宵枫不敢再动，但还是小声辩解：“真的没事了，只是小伤而已。”
苏卿北看了他一会儿，低声重复道：“只是小伤吗……”
陈宵枫实在是怕他会觉得愧疚，从而委屈自己，极力证明这伤势的不值一提：“当然，师兄不知，我现在的魔体自愈能力有多么强，这样的一点伤，其实根本不用特地去养。”
苏卿北叹了口气。
这小疯子说的没错，魔体的自愈能力确实不错，就是因为有这样的自愈力，除了专门针对魔体的镇魔钉之外，他身上所有的伤好了，疤痕都不会留下一个，谁也不知道这个憨瓜曾经受过多少伤。
明明在他手里的时候这傻子很少受伤，被养得白白胖胖，可是现在，说是千疮百孔都不为过。
他往上拉了拉被子，状似无意的道：“魔体自愈力强，所以就不用在意，可以随意的去糟蹋了，是吗？”
【魔体强韧，自愈力强，可它能让你不疼么？你是不是傻啊？】
他虽然还是温声细语，语气没有丝毫变化，但陈宵枫凭着多年的经验敏锐的察觉到了他不太开心，马上道：
“并没有，师兄，这条命是师兄救回来的，我平时都有注意，并没有时常受伤，只是这次不一样……”
苏卿北听着他这个声音实在是不习惯：“你的嗓子，怎么弄的？”
陈宵枫下意识的摸了摸脖子，有些躲闪的道：“没……就是不小心……”
苏卿北淡声道：“撒谎。”
陈宵枫头皮一紧，尽量低声免得自己的声音更难听：“我……我有奇遇，得到了一缕……异火，收服的时候……喊……喊坏了，又被异火烤了一下，就……
不过这并没有影响的，刚开始的时候我都不能说话，以为要哑巴了，但我的魔体自愈力强嘛，就又能说了，只不过是哑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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