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了个哈切,说自己困了,让十一在唐明下班前把自己叫醒。
十一便垂首退出房间,并轻轻关上了门。
……
跟了谢扶云这么多年,十一仍然搞不清楚谢扶云和他那个师弟究竟有什么放不下的瓜葛。
他只记得刚有意识起,谢扶云很有病。
当然这种话他这辈子都不会说出口。
那时候,谢扶云除了雷打不动地修习乾坤引之外,几乎一天一个想法,有时想去看这样那样的风景,有时想吃这样那样的东西,有时心情好的连被风折断的花花草草都要去怜惜一下,有时心情差的整日整月都不管天下灾事,不过那种时候有灾祸的地方也会出现其他不尤人去管理就是了。
而且很诡异的是,不论谢扶云有多么喜怒无常,他身旁总会有一个陪伴他的命定红尘。
为什么要用‘命定红尘’这个词,因为这是十一亲耳从谢扶云口中听到的,而且那时候对方的脸色很不好。
後来不知过了多少年,谢扶云渐渐变得稳定下来,但还是一直在走走停停,遇到命定红尘就任由其纠缠在自己身边,哪怕他内心看起来非常不喜。
所以为什么要这么痛苦地活着呢。
十一刚开始有这个想法的时候绝不是想忤逆谢扶云的意思,他只是单纯地觉得谢扶云活得很没意思,不过後来他也改变了这个想法,因为谢扶云实在太执着于封印他师弟的那块土地,也太执着于乾坤引了。
如果今年没有出那样的地质动乱,那位的金身也没有被撕散的话,谢扶云应该很快就要解脱了。
不过太可惜了,虽然总有人常说等了这么多年也是等,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但十一还是很心疼谢扶云,很希望那位师弟的金身能顺利重聚。
忽然,他想到了谢扶云教自己捉鬼的时候,对方总是用着那副温沉的调子,慢吞吞地,有一搭没一搭地讲着理论知识。
其中就有这么一条――
人之三魂七魄,与身躯表里相依,馗师修到大成以後,魂魄会修成金身,寿命也会越来越绵长。
一魂四魄代表躯干和四肢,若一只鬼被打得魂魄飞散,那最好擒的便是这一魂四魄,因为躯干和四肢都僵硬又木讷,没多少主意识。
再有一魂两魄是头颅和眼睛,这是最难对待的部分,因为人的脑袋思绪百转,眼睛又机敏灵活,总会想尽一切办法逃离捕捉。
最後便是这一魂一魄,它是最脆弱的部分,也是最需要保护的部分,所以它会竭尽全力逃向它认为最安全的地方。
而谢扶云锦囊中‘段清自己找来’的那部分金身碎片――
是最需保护的一魂一魄,是古人雅称的人之灵台,也是现世常说的心房重地。
竟然就这么遗落世事,毫无防备地找了过来,心甘情愿地待在了谢扶云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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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清:便宜师兄好像有病。
第14章 年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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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明今天工作时有些心不在焉,晚班给客人上烤串时连续上错两桌。
和客人道过歉之後,唐明被同事拍了拍肩膀,一扭头,看到老板一脸无奈地冲他招手。
唐明低着头走了过去,被告知今天晚上换班去後厨帮忙。
他呼了口气,在前台同事安慰的目光中走进後厨。
後厨只有一个同事在忙,见他进来又问了原因之後,没有同情只有涕零。
唐明和他一起说说笑笑地开始忙活,到晚间新闻的时候,前台的同事把头顶的电视剧换成了新闻联播。
【据**社报道,*市*路别墅夜火一案已有新进展,民警在别墅阁楼发现一具尸体,据法医鉴定此人正是夜火之後失踪已久的谢家大小姐谢清然,并且去世前已怀有四个月身孕,而官网显示谢小姐至今未婚,孩子父亲正在进一步鉴定确认……】
“卧槽,谁这么丧心病狂。”同事一边刷碗一边抱怨,“我记得那女的好像挺会唱歌的,我女朋友可喜欢听她的歌了,没想到就这么死了,哎。”
唐明扯了下嘴角,敷衍地应和了两句。
新闻对于谢宅夜火的案件报道了足足十五分钟後,才意犹未尽地更换了下一个热点实事,关于某个鬼村探险队失踪……
……
晚上十点,唐明下了班,和老板真诚道歉之後,老板宽宏大量地原谅了他,并告诉他如果最近有烦心事太累的话可以休息一下,当然这是客套话,大家都是国庆假过了之後来上班的,鲜少有假期玩得不开心的,有也只有没玩够心还没收回来的,唐明就觉得老板可能是不想说他玩得工作都不想干了,所以委婉又客套地让他休息一天,他自然不会会错意的。
告别老板之後,唐明打算回去之後什么也不想,放下手机好好睡上一觉,希望第二天能把精神养回来。
什么馗师不尤人的,统统忘掉吧。
正这么想着,走在回家路上的唐明忽然就被人撞了一下,他哎呦一声,还没回过神来,身旁的人已经在道歉了,“抱歉抱歉,我没注意看路,你没事吧?”
唐明回头,看到一个穿着深橙色棒球外套的年轻男子,对方衣着干净,眉眼帅气,看向他时眼神中带着一些歉意和紧张。
唐明冲他笑笑,“没事没事,我也走神来着。”
对方爽朗笑开,然後拿出手机,靠近他问,“那个,不好意思我还得麻烦你一下,就是我要去这个地址,然後导航在附近就停下了,但我还是不知道在哪。”
唐明低头一看,了然道:“哦,这个导航没错,但它在二楼,就前面那个小区底商你看见了吧,那有个饭店,你从那个饭店进去到二楼,然後从饭店的二楼出去,往右拐就是你要找的这个地方。”
男子恍然大悟,道了谢之後却没有走,而是犹豫道,“那个,我还有个事想冒昧地问一下……”
唐明:“你说。”
男子轻轻用目光上下扫了他一下,礼貌地问,“那个……你也是馗师?”
唐明:“……”
想忘记什么就来什么是吧。
唐明咳了一声,尴尬得直挠头,“我,我不是的哈。”
男子明白过来,“哦,那看来你也是知道的,既然不是,那你是馗师的家人对吧?”
唐明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对,家人。”
男子笑了笑,态度非常友好,“那方便让我和您的那位家人认识一下吗,我才入行没几年,遇到同行就想结交请教一下。”
唐明快把头挠秃了,“那,那你把联系方式给我一下吧,我跟他说说。”
男子推了自己的联系方式,又万分感谢之後才放过唐明。
唐明离开後,男子前往对方所指的饭店二楼,果然,从二楼出去之後,右转便看到了他要找的店。
他推门进去,目光在店内搜寻起来。
“潘丰!这!”一道含糊的声音从某个方向响起。
潘丰目光定格,朝那人走了过去,拉开椅子坐下後,他无奈道,“张嘉佳,馗师之道应该清心寡欲,你天天总想着吃喝怎么能行。”
桌子上摆着一个四格火锅,旁边放着一圈菜碟,坐在潘丰对面的张嘉佳吃得满头热汗。
闻言,张嘉佳不赞同道:“清心寡欲那是神仙,咱们又不是奔着修仙去的。”
“我记得你当初修此道是为了辟谷长寿。”
“我这不是还没修成么。”
潘丰哼笑了一声。
吃到一半,张嘉佳终于放缓了塞东西的速度,也想起了正事,“哎,那个鬼村的资料你看了没有。”
“看了。”潘丰早早放下筷子,倒了杯茶解腻,“就我们两个去?”
张嘉佳:“那不然呢,别人都不报名,估计看不上那地方。”
潘丰:“我记得有个七人探险队在那失踪了,到现在还没找到。”
张嘉佳:“咱们是馗师哎,又不是普通人。”
潘丰无奈一笑。
“再说了。”张嘉佳擦了擦嘴,“咱们俩人,再加上你和我的偶,那不就四个战斗力么。”
潘丰揉了揉额角,“你怎么不说偶用的也是咱们本身的灵力呢,到时候咱俩实力都对半砍,要是再进个乱七八糟的虚境,我们四个都被分开了,那些厉鬼岂不是开心坏了。”
“不要那么悲观嘛。”张嘉佳喝了口饮料,“要不再叫个外援?”
“你除了我还能……”潘丰话语一顿,忽然想起什么,“不过我刚才遇见了一个人。”
“谁啊。”张嘉佳重新拿起筷子,“你未来女朋友?”
“滚。”潘丰骂他一句,“是个男的,他身上有非常厉害的馗师灵炁。”
张嘉佳呦呵一声,“咱们真要有外援了?”
潘丰摇摇头,“听我说完,那个男的不是馗师,问了说是他家人。”
“家人啊。”张嘉佳道,“那能联系上吗?”
潘丰:“已经给了联系方式了,如果对方愿意交友的话。”
张嘉佳哦了一声。
桌面上,潘丰的手机忽然嗡了一声。
潘丰低头一看――
【您有一条新的好友申请,来自[小白不吃菜]。】
这条新好友的头像是一只金丝熊仓鼠。
潘丰同意了好友申请,张嘉佳见状凑过来看。
“谁啊。”
“不知道。”
手机上,[小白不吃菜]发了一条消息――
【小白不吃菜:道友好。[兔子微笑.jpg]】
张嘉佳激动地拍了拍潘丰的肩膀,“这是不是!这是不是!”
潘丰皱着眉嘶了口气,“是是是,你先松开。”
潘丰开始打字。
【潘丰:道友好,我叫潘丰,不知有没有兴趣同去此地。】
潘丰给对方发过去了一个地址,以及一份鬼村资讯。
对方安静了很久都没有回复,不知是忙去了还是正在考虑。
一直到张嘉佳吃完东西,他妈妈打电话催他回家,对方都没有回复。
潘丰遗憾道,“看来只有咱们两个了。”
张嘉佳挂了妈妈电话,长长地唉了一声之後,他猜测道,“万一对方只是没看到消息呢,再等等吧,明天你再戳他一下看看什么情况,如果回复了一定要告诉我哈。”
“嗯,我知道。”
……
唐明回家之後,发现客厅黑着灯。
这是鲜少会有的情况,因为以往无论多晚,唐明下班回来时都会看到谢扶云坐在客厅里等他回家,而且还有夜宵吃。
唐明有点不适应。
他开了灯,自己去厨房煮了点速冻饺子,吃的时候,他听到卧室门开了。
唐明紧张地抬头看去,然後一愣,“你怎么在这?”
十一理所当然地说,“场主有工作要交代。”
说完,十一直接离开了。
不一会儿,穿着睡衣的谢扶云从卧室里出来,神色惺忪,看到他时有些惊讶,“你自己煮东西吃了?”
唐明有些脸红,因为以前每天都是谢扶云包揽一日三餐,他从来没下过厨。
果然,谢扶云一边嘟囔着“煮的熟么”,一边走过来看着他碗里,问他,“煮了多久?”
“水开後十分钟。”唐明不满道,“我有看包装。”
谢扶云笑了一声,拉开椅子坐到他面前。
唐明忽然觉得不太饿了,他问,“还不睡吗?”
刚睡醒的谢扶云疑惑地“嗯?”了一声。
唐明看着他的脸,闷闷地说了句没事。
谢扶云垂了垂眸,动作慵懒地靠在餐桌上,支着头看唐明碗里不停乱戳的筷子。
“有什么想问的么。”他说。
唐明肩膀一抖,下意识吐了一句没有。
谢扶云轻笑一声,“不是记起来了么,不想问问谢小七为什么会死?我又为什么会代替他?”
唐明手中的筷子倏地握紧。
“你。”唐明脑子懵了一会儿,然後自暴自弃地说,“你要是想说就说。”
“我可从来没伤害过你。”谢扶云道,“所以不用担心,我以後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唐明的手微微颤抖,他低着头,眼眶一阵泛酸,“所以,你为什么要,见死不救。”
谢扶云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轻轻啊了一声,“原来那天你看到了。”
唐明抿紧了唇。
十几年前的某天,那是他最後一次见小七的时候。
那天小七本来说不用他过来了,小七妈妈要和他玩游戏,可唐明当时有些吃醋,就想偷偷出现把他们吓一跳,可是当他从後院的小门钻进去後,却看到小七的妈妈在把蒙着眼睛的小七往一棵挂着绳子的树下引。
那时他吓坏了,想尖叫阻止,可嗓子却发不了任何声音。
正当他着急的时候,小七已经被绳子套住了脖子,慌乱挣扎起来,而绳索却越来越紧。
小七的妈妈在他旁边捂着嘴无声呜咽。
唐明当时愤怒极了,一颗心焦灼到近乎炸裂,但是他喊不出声,脚下也挪不动半步。
他无意间一抬头,却看到了令他神魂俱震的一幕。
一个长发青年正靠坐在树杈上,身上穿着对襟的白色长褂,因为侧对着唐明,所以他只看得到对方的侧脸。
他坚信是这个人在阻止他救小七。
他还看到,在小七停止挣扎并不再发出声音後,那人抬手掩住嘴角,不知是挡住了压不下的笑意,还是掩住了施不了的怜悯。
而当这段被他遗忘多年的记忆重新涌上来之後,他终于知道,当年那个树上坐的人,就是他现在误认为是小七的男友――谢扶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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