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茬男笑了两声:“你这么笨呢?”
眼镜男看了胡茬男一眼,对方很快将戏谑神色一收。
眼镜男转头看着谢扶云温和道:“馗师一道主要讲究勤勉,其次才是才能,如果是平常的话我们肯定会指导你一点,但现在这里太过危险,你还是先和自己的朋友离开吧,这样,你加我的联系方式,等任务结束,我们再见面怎么样?”
眼镜男一看就是实力很高并且位高权重的一位人物,因为他说话总是滴水不漏,而且在他开口之後,其他两个馗师都下意识不敢急声插话。
谢扶云有些犹豫道:“可我对诸位前辈设的结界实在太感兴趣了,就让我看一眼好不好?就看一眼?”
眼镜男无奈道:“那结界有符术防御,你靠近的话会受伤的。”
“我知道。”谢扶云俨然一副初生牛犊不怕死的架势,“我要是能感受到那么厉害的结界给我一击,我一定会有所收获的,说不定用不着前辈指导,我自个儿就能琢磨出门道了,前辈你就让我看一下吧。”
大概从来没见过这么没眼力见的人物,眼镜男眼镜都快笑裂了。
谢扶云柔弱地立在他们面前,轻声惊讶道:“你们不会是担心我把结界弄坏吧?”
来自下一层的三个馗师:“……”
张嘉佳和潘丰:“……”
……
半小时後,谢扶云如愿以偿被六层的所有‘前辈’送到了十二楼单元门前。
倒不是眼镜男最终同意了谢扶云的‘恳求’,而是他们看到了一直沉默靠在墙边的某只偶。
那只偶的模样就足以令他们震惊了,谁也不想和胆敢临摹这种偶形的馗师有任何冲突,哪怕这馗师看起来毫无威胁。
他想看就看吧,又不能真看出什么麻烦来。
――第六层的馗师团都这么想着。
他们安静地看着谢扶云靠近单元门。
只不过走了没两步,他就被单元楼外的结界挡住了。
水纹一样的灵力从接触面开始扩散。
眼镜男提醒道:“小心一点。”
谢扶云非常小心地抬起一根手指,然後非常小心地轻轻一碰――
‘哗――’
伴随着玻璃破碎般的动静,眼前笼罩着二十五层楼的巨大结界在阳光下倏然如糖壳般裂开。
众人还来不及反应,十二楼内部的汹涌鬼炁便倾巢而出!
“小心!”
“离开那!”
“该死的!站位站位!起结界!”
馗师团回过神後第一反应都来不及责怪谢扶云,而是担起了守护责任,尽量用最快的反应去重设结界。
十三楼没钱搬家的某一户――
“妈妈你看外面,有人会魔法!”
“哎呦我的乖乖,那些都是不能看的,咱们把窗帘拉上哈。”
……
‘飒――’
就在馗师团顶着鬼炁带来的寒风全力施为的时候,一道沁人心脾的温暖轻风突兀吹来,并赶在所有馗师的灵力之前,把企图逃窜的鬼王阴炁堵在了固定范围内。
“什么情况?”
“谁?谁有这能耐还藏着掖着呢!”
馗师团茫然四顾,和同伴互相对视否认後,他们将目光後知後觉地看向始终站在谢扶云身後的那只偶身上。
他只用了一张符。
而且是最简单的束缚咒。
就这么随手一挥。
这世上能有这种觉悟的偶必定出自米彬鹤之手,绝对不是区区一个灵力低微、眼力见还极差的新手馗师能做出来的!
馗师团齐齐看向谢扶云的背影,用一种‘这笨玩意炁运怎么能这么好’的视线谴责着对方。
而对方显然不明白个中误会,反而转身笑着面对结界外的众人。
……等等!
结界外?!
馗师团仿佛如梦初醒,这才清楚意识到谢扶云的偶把结界扩大了一点,却刚好把他们自己框在了里面。
谢扶云的笑容充满歉意:“这可怎么办,我家十一和我一样学艺不精,不小心把自己也罩在结界里了。”
众人:“……”
馗师团中某位馗师忍怒道:“没关系,别害怕,你让你的偶把结界打开一点,只要打开一点你们就能出来。”
谢扶云看向段清,睁着一双澄亮的眼睛问他:“还能打开吗?”
段清坦然回道:“不会。”
谢扶云失望地叹了口气。
他看向结界外众人,无辜道:“怎么办,我家十一只会起不会开。”
那是他睁着眼睛说瞎话!
怎么可能有这么奇葩的事!
馗师团内心抓狂。
“这位道友。”一开始在楼顶找了他们的眼镜男开口道,“不管你有什么目的,我们奉劝你一句,如果你现在不出来,一旦你在里面出事,我们可能没办法再救你。”
“我当然理解。”谢扶云收敛神色,退後一步,冲众人微微弯身,“多谢各位了。”
话落之後,谢扶云对段清说了一句“走吧”,然後便毫不犹豫地走进了鬼炁翻腾的十二楼中。
他果然是装的!
馗师团众人气愤不已,但毕竟人都进去了。
不过……怎么总觉得忽略了什么……
众人缓缓转头,看向正在往小区门口溜的某两人。
“抓住他们!”
潘丰和张嘉佳背影一僵,然後撒丫子就跑。
但没办法,在诸位业界佼佼者面前,他们区区两个散户馗师哪能是对手,很快就被馗师团绑成粽子。
馗师团正想着怎么盘问他们,就见张嘉佳嘴唇翕动,不知道在念叨什么。
‘吼――’
一道低沉豹吟响在众人头顶,所有人下意识抬头一望,然而还没看清什么,就见一道黑影迅速扑了下来。
“张嘉佳!”潘丰担忧地大喊了一声,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好友被那黑影掠走。
不过几秒之後,潘丰又想起那黑影或许是刚才在十五楼七层见过的黑豹,他又放下心来。
不过这下可怎么办。
那黑豹大概不太喜欢他,只顾着救走张嘉佳,竟然任由他留在这。
潘丰快速思考了一下,然後下定了决心。
他趁着众人正在被黑豹掠走张嘉佳的画面震撼着,迅速起身往结界处撞去,并大喊――
“谢扶云!帮一下忙!”
‘噗!’
潘丰感觉身上有气泡一样的东西轻轻一过,他整个人不仅没被结界弹开,反而倒进结界里面。
有几个反应过来的馗师赶忙冲上前去,却立刻被结界弹了回来。
不一会儿,他们就眼睁睁看着潘丰就被单元楼里窜出来的鬼炁拖拽了进去。
“……”
丢了这个又追不住那个。
他们怕是要失业了。
第84章 尹泰旧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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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降临,尹泰家园西区的所有住户都早早熄了灯,十二号楼安静得仿佛没人活着。
十二楼一层――
谢扶云和段清来回走了好几遍,既没遇见厉鬼也没碰到鬼王阴炁,而且别说鬼了,连个人影都没有。
“一楼果然是最不受欢迎的楼层之一。”
谢扶云靠着墙,笑着看段清把所有房间都破开看了,却无一发现。
“师弟,你以後要是买房子一定要选中层的,不潮湿也没蚊虫,阳光也好空气也好,可不要选一楼。”
段清应了句“知道了”,问他接下来怎么办。
谢扶云道:“上楼吧。”
上行方式有电梯有楼梯,但刚才谢扶云给段清讲了《电梯惊魂2013》。
所以段清目不斜视地走进了楼梯间,谢扶云在他背後边笑边走,还说着“师弟慢点”、“师兄要被贞子抓走了”之类,段清一概不理,但还是脚步微慢,时而偏头看一眼身後。
十二楼一共有二十五层,他们直到第五层才有所发现。
而且不是主动发现的,而是一踏上五层的地板,他们就听到了一道很震耳的敲门声。
声音从最东侧的那间房门前传来。
走廊尽头有间小小的窗户,外面的月光还算明媚,打了一半的月光到门口的人身上。
‘嘭!’
‘嘭!’
‘嘭!’
砸门人砸门的力道很慢,但每一下都很重,他上半身隐在黑暗里,隐约可以看到是一个身宽体胖的男性,穿着厚重的皮袄和棉裤,但奇怪的是,他光着脚。
那双脚在月光下照得很清楚,冻得青紫发阴,沾满泥土和少许血迹。
正常情况下人的脚要是冻成这样还想活着就得截肢了。
楼道里弥漫着浓郁鬼炁,但属于鬼王的那一缕却若有似无很是浅淡。
‘啪啦!’
突然,男子手中似乎扔过去一个东西,类似酒瓶摔碎的动静过後,地面却干净一片。
屋子里隐约响起几声呜咽,听起来像孩子的声音。
“开门!”
男子醉意熏熏,像是刚喝了酒回家的酒鬼父亲,门里的妻儿被他吓得不敢开门。
“……开门!”男子叽里咕噜骂了一会儿,时而砸门,时而用脚踹。
“兔崽子……”
“给老子开门!!”
“妈的……娘*的……”
‘啪。’
突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拍在了酒鬼肩膀上。
酒鬼一开始没反应,直到那只手重重一捏。
“啊!”
“哪个找事的捏老子!”
酒鬼痛嚎一声,猛地转过脸来,脸上皮肤青紫,眼珠浑白,嘴唇毫无血色,干裂得像刚从冰窖拿出来解冻的标本。
他用那双‘眼睛’紧紧盯着身後的高大青年。
‘找事的’比他高出两个头,身型挺拔,垂下来的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不对,他就是在看死人。
“你……”酒鬼身上的鬼炁都在‘找事的’静默的目光中收敛不少。
“你谁啊!”
‘找事的’神色冷漠,半边脸在月光照应下如银霜覆雪。
他没有说话,而是将左手从身侧抬起,露出指尖夹着的一张符纸。
‘哧’地一声,符纸自燃,但纸面却没有任何损伤,捏着符纸的手指被映得骨节分明,火烫得离它五六寸的酒鬼鬼哭狼嚎,但那捏符的指节却能在火中安然待着。
在酒鬼的乱挣乱嚎中,段清右手往前一推,掐着酒鬼的脖子把他按在了墙上,墙体如蛛丝皲裂。
然後段清把左手的火符猛地印在了酒鬼胸口。
“啊啊啊啊――”
酒鬼五官爆凸,嘴角仿佛开裂般张得极大,厉声嘶吼着被符火灼烧。
段清面无表情地摁着他,眼底映着月光和火。
谢扶云在他身後的墙上靠着,过了片刻才想起什么,从灵储袋里翻啊翻,拿出一瓶……
一瓶空的农夫山泉。
段清撇眸看见那玩意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兄长?”他嗓音带了点疑惑。
谢扶云垂眸示意:“愣着干什么,收鬼啊,师兄可是教过你用各种各样的器具收纳厉鬼,忘了吗?”
段清:“……”
段清接过了农夫山泉。
……
将酒鬼收服之後,谢扶云敲响了面前的房门,看到了一对躲在门後抱团发抖的母女。
第五层走廊尽头的住户是一对夫妻和他们正在上小学的女儿,丈夫平常脾气还行,但总有应酬,一喝就停不下来,每次酗酒回家对他们母女都是动辄打骂。
最後一次,女儿小腿被父亲打至骨折,只能退学在家休养,母亲忍无可忍,在又一次丈夫酒醉被他打完之後,她趁丈夫熟睡,将他托到了小区花园的草丛里,让他光着头脚在寒冬腊月里冻了一晚上,等第二天居民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断气四个小时了,而当时所有人都以为这男人是下班的时候找不着家,幕天席地一睡,就这么睡没了的。
谢扶云和段清临走前,那女人以为他们会报警,举起不知从哪掏出来的匕首,威胁他们不准出去。
空气中响起一声轻叹,女人握着匕首的手颤抖着,脑子里的绝望和迷茫仿佛被这声叹息叹走了一大半。
“人呢,业福相依。”
谢扶云自言自语般说完这句,在小女孩面前矮身,摸了摸她的脑袋:“保护好妈妈,晚上要多陪她睡觉,知道吗?”
小女孩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谢扶云和段清转身离开,满脸憔悴的女人跌坐在地,捂着脸无声哭了起来。
……
楼梯间里,段清跟在谢扶云身後,安静走了两阶,却突然停下。
谢扶云几乎在下一秒也跟着停下,他没有转头,而是轻声问他:“怎么了?”
“兄长,你曾教过我,不尤人应当避道。”段清淡声道。
“嗯。”
“凡人命数不能随意插手。”
“对。”
“逆天改命道破天机都必遭反噬。”
谢扶云笑了:“是。”
良久,段清才近乎咬着牙问:“刚才又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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