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影间,有肉眼无法捕捉的微光自高空发出,朝整座重华宫的四面八方掠去了。
在底下众人尚未觉察的时候,它们悄无声息地游走于空中,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逐步收紧,将其间无知的猎物给笼罩。
顾淮烬以魔气为屏障,将底下那迅疾的攻击给尽数化解。
他侧眸道:“成了?”
此刻沈厌的十指指尖皆被划破,沾着点玛瑙般鲜红的血珠,欲坠不坠地挂在那里。
他凝神盯了下方一会儿,也不知看到了什么,神色终于舒展开来。
“成了。”
顾淮烬的目光扫过他划破的指尖,突然道:“其实本座一直很好奇,沈厌,你到底是什么人?”
说这话的时候,那双黑沉的眼眸中涌动着复杂的情绪。
“这阵法,一开始在本座眼里,不过是一道普普通通的锁灵阵,不消片刻便可破开。可为何加了你的血,它传来的气息便大不相同了?”
变得无比混乱,莫测,仿佛黑洞一般,疯狂吞噬着其间的一切。
闻言,沈厌沉默了一下。
“这有关我身上的一个秘密。”
他低声道:“玄清生前让我发下死誓,不得将其主动透露给任何人,我……”
他微张的唇却忽然被顾淮烬捂住了。
“既是死誓,便不必再提。”
-
底下的修真界众人看着上面的那两个人,几乎都要一口老血吐出来了。
他们在下面怒得面红耳赤,使劲浑身解数,骂得嗓子都干了,他俩居然还旁若无人地在那儿卿卿我我,你侬我侬,不时还动手动脚,近得下一秒就快亲上了。
那魔尊居然还握着对方的手,眉眼低垂不知在说些什么,而那沈厌也是懂欲擒故纵的,佯装挣了几下,没挣脱开,就由着人家垂首一点点吻过自己的指尖,唇角分明带着笑。
底下的人都是百余岁的老怪物了,自诩心境一绝,古井无波,从不为外界之事而喜怒。
而今,他们的心头齐齐不约而同闪过同样的想法。
妈蛋。
太无耻了。
从未见过如此无耻之人。
可惜他们虽然活了数百年,但骂人词库匮乏,而今搜肠刮肚也只能涨红脸憋出“无耻”两个字。
正当他们愁着该怎么把那两个人从上头弄下来的时候,忽然,自人群中的某处发出一声慌乱的惊呼。
“诸位道友,快快运转一下/体内灵气,这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抽走我身体里的灵力!”
这声惊呼落下,在场的众人皆是面色一变,纷纷沉潜下气查探起来。
片刻的静默后,此起彼伏不安的声音从四面八方响起了。
“怎么回事,老夫体内灵力竟已流失大半,此刻几乎无法运转功法。”
“不好,这里已经有数位道友出现灵力枯竭的症状了。”
“定是那魔头搞的鬼,真是好生恶毒狠绝的法子!”
……
极度的恐慌感宛如瘟疫般在修真界众人间疯狂蔓延。
没有了灵力,此刻的他们,就与一群普通人无异。
垂眼扫过下面那一片已完全陷入混乱的惊慌失措的人群,沈厌道:“尊上,时候到了。”
顾淮烬冷笑道:“本座便陪你一道,去会会那些昔日故人。”
他抬手一拂,霎时间,翻滚的阴云间便传来万鬼凄号之声。
数百级暗色长阶自轿辇的前方一路往底下延伸而去。
阶面上,鲜红妖艳的灼灼魔纹流淌,两侧熊熊燃烧着地狱业火,红焰飞舞间,每踏一步,皆会在身后开出血一般的红莲。
顾淮烬在他耳畔低声开口了。
“为了你,本座特意前去幽冥道借来鬼车,取其间千万永世不得超生的恶魂为阶,骨骸为栏,铺筑下此路。这火烧得越旺,被焚烧的罪孽之魂便叫得越惨烈,其阶上色泽更是会越发鲜艳耀眼。”
“这排场,你可还满意?”
沈厌看着他,道:“尊上,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景色。”
听到这话,他的双眸不由满意地眯起了。
此时此刻,漆黑的天际都被那长阶映照成诡谲的暗红,鬼车张开血翅厉声凄鸣着,红羽若残破的花瓣般被狂风席卷漫天。
宫主的眼中布满血丝,感受着体内正在疯狂流逝着的灵力,死死盯着远处的那两道身影。
他身后的长老目光中满是惊骇之色,身形摇摇欲坠:“玄清他真的……真的把宗门禁术传给了这个小子。”
宫主双眸失神,摇了摇头,艰涩道:“不,更恐怖的是,沈厌他单凭一人之力,竟然能将其发挥出七成的力量。”
倘若它十成十的威力皆被发出,那便当真是可诛天灭地,弑神杀佛的绝世杀阵。
他们在无数道视线的注视下来到众人的面前。
顶着那一道道又恨又惧的目光,沈厌面上带笑,不急不缓开口了:“诸位,此乃我亲手布下的上古阵法,名曰噬灵。”
“一经启动,其间任何生物,便会被无止境地吞噬灵力,枯竭而亡。而最先动用灵力之处,将会成为此阵的阵眼。”
他说着,全然不顾众人越来越难堪的脸色,含着玩味的目光扫过那一张张强装镇定、神色煞白的面孔。
“怎么样,等死的滋味,是不是很难受啊。”
其中一个宗门宗主终于忍不住,怒声道:“沈厌,你不要欺人太甚!我们素日与你无仇无怨,你何故要逼迫我等到此地步?”
此刻在场的,哪一位不是修真界中赫赫有名之人,此刻却被后辈这样玩弄于股掌间,任人鱼肉,他们已经很久都没尝过这种屈辱的滋味了。
沈厌挑眉道:“哦?那刚刚那些在下面喊着要取我命的人,又是谁呀?”
片刻的沉默后,人群中爆发出一声大喊。
“分明就是你叛逃师门,勾结魔族在先,与我们为敌,还在光天化日之下与那魔头行此等……此等龌龊之事,我们是替天行道,名正言顺!”
顾淮烬听闻,在旁发出一声冷笑。
沈厌面上却没有半分恼意,轻声道:“嗯,你说得不无道理,只是……”
他话音未落,指间便扫出一道锋锐的灵光,毫不留情地直逼那处而去。
一声凄厉的惨叫后,刚刚说话的那人捂着被折断的右臂,神色痛苦浑身颤抖地倒地。
众人的面上皆是一片骇然。
他们没想到,沈厌真的会对他们下狠手。
他竟是铁了心的要站在修真界的对立面了。
“各位难道还不清楚你们的处境吗?”
沈厌道:“只要我想,整座重华宫顷刻间就会变成一处死域,我若要杀谁,也不过是动动手指的事。还请各位,放低你们的姿态,假如谁再敢惹我不快,可不只是断一只手臂那么简单了。”
他这话落下,现场仅余一片死寂。
他们此刻的生死皆在对方的一念之间。
哪怕再不甘,也不得不压制下心底愤怒的情绪。
宫主在这时从人群中走出,冷声道:“沈厌,你若敢在此大开杀戒,哪怕我等失了灵力,但活了数百年,终归有些保命的法子。届时,你将面对的可是整个修真界无止境的追杀。”
“本尊劝你,人不要做得太绝。”
他说这话的时候,手心已然出了一片冷汗。
他在赌。
赌沈厌有所顾忌,不敢真的下死手。
半晌,他悠悠开口了。
“自然,我本意并非是想要各位的命,哪怕此时杀了各位于我而言简直易如反掌……”
沈厌不顾众人愈发仇恨的眼神,轻笑一声。
“不过有件事,需要诸位的见证而已。”
第29章
“宫主,我要一个人。”
沈厌的眉眼间此刻唯余一片彻骨的寒意,他唇畔轻动,吐出那三个字的语气叫人不寒而栗。
“薛晚乔。”
说出这个名字的瞬间,正躲藏在角落的阴影里窥探这一切的薛晚乔不由打了个冷颤。
饶是个傻子,都能听出沈厌话语间的恨意。
感到不安的同时,却也有一丝困惑在他的心头浮起了。
可他也从没在沈厌面前暴露过自己想换骨的念头啊。
他甚至为了掩饰自己的真实意图,过去还假意同对方交好。
沈厌怎么就这样恨他。
薛晚乔想不明白。
但当务之急,还是他应当如何从这里脱身。
薛晚乔开始在系统商城里疯狂查询着有什么能够帮助他立刻离开此地的道具。
一边查一边无声痛骂修真界的那群废物。
明明上一秒还是对他们大有利的局势,就因为沈厌那个什么破阵法,几息之间便陡然情势倒转,数百人就这样陷入了绝对的劣势中。
谁知道那帮人怎就这样没用,竟然如此轻易地被区区一个沈厌算计至此。
此时此刻,沈厌正在脑海中无声询问系统:“查到他在哪个方向了?”
006连忙汇报道:【就在宿主的西北方,距离你大概五百米……啊!宿主小心,他打算逃走了!】
几乎在006说出他方位的瞬间,沈厌的剑便动了。
在场的众人只来得及捕捉到一道暗红的残影,迅疾的剑气便直直朝某个方向似破空之竹般袭去。
携着刺骨冰冷的寒气,锋锐不可当。
墙边的建筑竟就这样被生生破开一个巨大的窟窿来。
寒光闪现,尘土飞扬,一片坍圮的废墟间,沈厌持剑静立于原地。
他的脚下似乎踩着什么,长剑穿透的地方,正流出鲜红的血。
剧痛中,薛晚乔还没来得及遁走,就被一把剑给生生钉在了地上。
胸口处毫不留情踏下的力道令他险些口吐鲜血,四肢僵硬,根本动弹不得。
那人的面容正逆着光,碎发飞扬,唇角带着丝似有似无的笑,在薛晚乔的眼中,却宛如从幽冥中爬出来索命的恶鬼般恐怖。
那恶鬼正盯着他,慢悠悠地转动剑柄,在他痛苦凄厉的喊叫中,将锋利的剑刃在他肩头的伤口中搅了一圈。
血肉翻飞,他面上愉悦的神色扩大了。
沈厌把那剑狠狠拔出,又在相同的地方再次扎下,力道之大,令飞溅起的鲜血都染红了他雪白的襟口。
薛晚乔惨叫得越大声,他面上的笑容便越灿烂。
那个人依旧高高在上,垂眼扫过他的眼神宛如看一条死狗,里面滔天的恨意几乎要将他给淹没。
恶鬼幽冷的嗓音回荡在他的耳畔。
“你逃不掉的。”
006在这时道:【宿主宿主,我已成功屏蔽穿越者的系统商城,这样子您就可以放心地处理掉他,不用担心他突然跑掉啦。】
沈厌面上带笑,无声回了它一句:“真乖。”
那宫主看到这一幕,睚眦欲裂,愤怒喊道:“沈厌,这可是你的小师弟!他平日待你极好,你怎就这样恩将仇报。你到底还算不算是个人!”
他身后的长老皆是面露不忍,纷纷开口了。
“晚乔他心地善良,待人宽厚,沈厌,你竟然如此恶毒,你与他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才让你恨他至此!”
“是啊,沈厌,有什么误会可以放明面来说,晚乔他根本没犯任何错,你平白无故的,为何这样折磨他啊。”
……
沈厌不理他们,一踹,一挑,便将薛晚乔从那废墟里弄了出来,奄奄一息地趴在众人面前的空地上。
他此刻一身白衣上满是尘土与血污,虽然狼狈不堪,但那脸却仍是楚楚可怜、令人动容的。
他捂着肩头上的伤,面容苍白地开口,字字宛如泣血。
“我与沈师兄素来无冤无仇,也不知他何故要待我如此……怕是他已经彻底入了魔,又早就对晚乔怀恨在心,想要借此机会,在各位的面前这样折磨我……”
薛晚乔此刻模样太过凄惨,旁观者见此,眼中或多或少地闪过同情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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