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长老领命,专心致志地扒在人群最前端,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水镜上。
归衍真人向山下走去。这姓楚的小子着实难缠,再放任他嚣张下去,接下来的计划可就全乱了。看来只能他亲自出手了...
刚行至正厅,四长老忽然急匆匆地跑了过来,低声禀告道:“掌门,我去看过陆三公子了,不是装的,确实是因为真元亏空,气血损耗太大导致了昏迷。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归衍真人吃了一惊。这陆三公子怎么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赶在这个关节眼上?!
“而且...刚刚清问峰主来检查了他的身子...说陆三公子怕是要不久于世了...”四长老话至此处,心中也微微有些感慨。那陆三公子是百年难见的天才,怎料年纪轻轻竟得了不治之症,着实可惜。
归衍真人顿足失色。清问虽是个登不上台面的杂修,医术却是不错,他说出的话应该不假。
“还没找到楚弈的师兄吗?”话题又绕回了楚弈身上。
“没有。而且各大门派都调查过了,压根就找不到这小子的身份背景。”四长老汗颜。楚弈此人,像是凭空冒出来的。
这就麻烦了。陆三公子连个像样的卦都没算出来就要死了。而据陆振理所言,“很是邪乎”的楚弈的师兄更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派出去的杀手都有去无回,也不知是不是被做掉了。这两个人好似是专程来搅局的,让归衍真人着实偏头痛。
“陆三公子还能撑多久?能不能挺到论武结束?想办法把他这条命多留一阵子。”归衍真人强作淡定:“另外盯着点清问,不要让他找机会给时海真人传信。”
然而他这句话算是说晚了,清问峰主若想联系上时海真人,压根就没人拦得住。
此时,清问峰主正悠闲自得地在正厅里喝茶,神念经由藏在怀里的传音铜镜畅通无阻地找到了时海真人。
“师弟,陆家人来了,而且陆三公子也在。”清问峰主捻了捻胡须。
“陆三公子都被请来了?看来师叔他下了血本。”不语山上,时海真人幻化出一个影子,跟自己对弈玩。
清问峰主斟酌片刻后又道:“陆三公子重病,怕是活不久了,而且病得有些奇怪。”
“哦?”时海真人抬手取走一枚白棋:“有人对他下手了?”
陆家跟归衍真人来往甚密,应当不是明尘宗内部的人害的他。那么又是何人呢?
“不知,但那孩子伤在魂魄,药石无医。不仅如此,刚刚我查探了一番,发觉他少了一魂,可能是修炼不善造成的。所以说命理不可参,占卜之术是柄双刃剑啊...”清问峰主回忆着陆轻羽虚弱的模样,总觉得他有些可怜。
“少了一魂?”时海真人心跳加快,冷不丁想起某个刻骨铭心的身影。那人也是魂魄不全,但行为举止与常人无异,剑招诡异变幻万千,最可怕的是...
他不会死。不管伤他多重,哪怕穿透他的心脏,都不会死,如同一只厉鬼一遍遍扑上来。
“师弟,你在听吗?”清问峰主见时海真人那边没动静了,忙又扔出一道神念。
“嗯...你且小心。另外跟你打听个人...”时海真人将那些不愿回首的往事压回心底:“参加论武的修行者中,有没有一个叫楚弈的少年?”
邈尘真人让他照料此子,他自然不好拂了老友的信任。再者,陆家主不是个善类,如今不请自来,证明这论武里头被做了文章。如果跟以往一样,只是为了圈钱,那还可以睁只眼闭只眼,然,若是伤及人命...
那便不能置之不理,孩子们终归无辜。
然而时海真人“心心念”的楚某人,正在作死的道路上一路狂奔。
楚弈突破后,一时间产生了“我聪慧我优秀,分分钟重回圣人境”的错觉。横着膀子又跑回了兽巢深处,冲着一小山丘大小的熊妖一剑跳砍...
然后被熊妖一巴掌拍到了墙上,陷进去好几寸。
“掌门!楚弈不敌熊妖,危在旦夕!”大长老即刻用秘术传音汇报。
正愁云满面的归衍真人双目一亮,拔腿往广场跑,想要亲眼目睹楚弈被熊妖吃进肚里。
“掌门!楚弈拼死一搏,又将熊妖打倒了!”大长老尽职尽责,继续实况转播。
归衍真人的步伐立刻慢了下来,扭头往回走。不能被楚弈这小子给绊住,该做的事得继续做...
“掌门!又来了只虎妖!楚弈不敌虎妖!被咬在了肩上!怕是再无回天之力!”大长老情绪激昂,看得津津有味。
归衍真人又转回身去。不行,果然还是得看见楚弈死了才...
“掌门!楚弈奋起一击,引了‘风火决’将虎妖击退!”
还...还是先去...
“掌门!那虎妖绕后偷袭了!”
“掌门!虎妖偷袭失败了!”
“掌门!又来了只大鹏鸟!”
“掌门!楚弈被带到天上了!一松手就是粉身碎骨啊!”
“掌门!他掉下来了!”
......
中央广场上,虬阳门掌门伸了个懒腰,无意中瞥见山下一人影跟鬼撞墙了似的,来来回回进进退退,不停在原地摩擦摩擦。
“...归衍真人这是玩什么呢?”好像很欢乐的样子!
这时,明尘宗大长老的脑海里响起一声震耳欲聋的叫骂:
“闭嘴!!!”
鹏鸟被楚弈重伤了腹部,一松爪子将他扔进了湖泊中。
楚弈在湖里运起御水决,结成一颗庞大的水球砸向歪歪扭扭刚要着陆的鹏鸟。
鹏鸟被砸了个正着,怪叫一声倒地扑腾。楚弈刚要追加一招致命一击,就听树林里传出一声熟悉的:“施主且慢!”
徐宏轩从林子里走了出来,合掌道:“阿弥陀佛。”
楚弈喜形于色,跑过去嘘寒问暖:“大师怎会在此处?您的队友呢?”
队友?曾经是有的。不过那是在他从瀑布上掉下去以前的事儿了...徐宏轩下意识地揉了揉被急流冲得发麻的头皮:“走散了。”
是我的错觉吗?他的脑袋好像更亮了?楚弈被那打了蜡似的光头吸引了注意力,很是不礼貌地借着反光整理了一下衣襟。
徐宏轩:“...施主,您是想尝尝‘伏虎降魔杵’的滋味吗?”
“不不不...”楚弈忙摆手赔着笑脸,又指了指在地上挣扎的鹏鸟:“大师是不愿意杀生吗?那我就...”
“非也。”徐宏轩手起杖落,一下敲扁了鹏鸟的脑壳:“此兽食人已久,死不足惜。刚刚我是怕你损坏了它的内丹。妖丹可是能卖个好价钱的。”
楚弈看着满脸冷漠的徐宏轩打了个激灵,只觉得自己的脑壳也疼了起来。
“妖丹还能卖?”楚真人虚心请教,并往后搓了一小步。
“原先我也不知道,但是...”徐宏轩已经开始薅鸟毛了:“据说无愠邪道的妖丹被卖了个天价!说不定有人好这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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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愠真人浑身是宝!一颗妖丹拍上天价!
楚弈:“我不是,我没有!”
第二十六章 【鬼魂】
这是个假和尚吧?!楚弈战战兢兢地看着徐宏轩把鹏鸟的内丹给挖了出来,放进湖水里洗了洗揣进储物袋中。
“大师...您看,小弟能不能跟您结个队?说来您可能不信,我落地后周围一个人都没有。”楚弈觉得有必要拉拢一下徐宏轩,不然这降魔杵砸下来,他不一定扛得住。
徐宏轩思考了一下后点头赞同:“也好。”
跟队友走散的人最容易成为“猎物”,他可不想止步于第二轮,挑战第三轮的“冯虚幻境”才是此行的目的。
“天玄寺的和尚跟楚弈结队了。”耳朵嗡嗡响的大长老委委屈屈地小声传音道。
“什么?!”归衍真人已至某个隐蔽的暗室,刚要念咒启动机关,就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惊得手中一抖,险些乱了真元。
天玄寺的和尚降落在东南林区,跟楚弈隔着八百丈远,他俩是怎么遇上的?!这俩人结成队友,一防一攻,可敌百人。明尘宗的队伍,除却程乾,剩下的都是群浑水摸鱼的。那个青雁山的女医修,跟楚弈是一伙儿的,不临阵倒戈就不错了,哪儿还指望得上!他们若是与楚弈碰上,极有可能败北。
而程乾若是进不了第三轮,入不了“冯虚幻境”,岂不是枉费他的一番努力!
那便只能假借他人之手了...幸而还留了一枚棋子。
楚弈跟徐宏轩并肩前行,看着大师宽厚可靠的背影,忍不住踮起了脚尖心情愉悦地跳着走。
徐宏轩却别有一番思量。他对楚弈此人,并不熟识,自然也谈不上信任。但是有这位身手不凡的剑修同行,胜率肯定会高一些,毕竟自己只善阵法并不会以武力制敌。抢玉牌的事就交给楚弈了。
“楚弈...你身边是谁?”尘觞的神念打断了正在哼小曲的楚弈:“我忽然感觉很不舒服,昨天也是这样。”
“是位佛修。有什么好不舒服的?”楚弈诧异。谁知刚在心里说完这句话没多久,也开始浑身不对劲起来。
先前他躲在徐宏轩背后的时候,便觉得心口有些隐隐发痛。他本以为是跑得急了,体魄不够强悍,憋了口气在胸腔。然而现在的他刚突破不久,受的伤已经痊愈,这种别扭的感觉到底从何而来?
楚弈试探性地离徐宏轩近了一步,发觉压抑感更胜,忙退后半步警觉地观察起来。
徐宏轩顿感背后发凉,停住脚步看向楚弈:“施主,你走前边,我断后。”
“不不不,我来断后。后头凶兽可多着呢。”楚弈笑道,又后退了一步。
徐宏轩颔首,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法杖,心里多少有些惶然。他修得“般若尘决”后,感知力比常人要高。楚弈刚刚好像在密谋些什么,虽无杀意,但那眼神着实不善。如若真的动起手来,有点麻烦。
于是两个各怀心思的人走走停停,把自己弄得紧张兮兮,一直到月上梢头才寻了个林子暂作休息。
楚弈升了堆篝火,向徐宏轩拱手道:“大师,这附近有条河流,我去捉条鱼做晚餐。”
徐宏轩神经紧绷至现在多少有些疲惫,忙挥手示意他但去无妨。
楚弈离开后,徐宏轩便将神念小心地散开,查探他到底有没有走远。见楚弈确实往河流方向去了,长吁一口气将法杖搁在腿上。
“早知如此,不如跟庞小六组队。”徐宏轩无奈,拿出佛珠掐了一瞬,忽然顿住了。
只见檀红色的佛珠隐约发出金光,无声地告诉他,某种不妙的东西就在附近。
楚弈走到河边后,那股心慌意乱的不适感立刻消失了,让他不得不沉思起来。
徐宏轩提防着他,情理之中。问题是这位佛修到底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导致自己浑身跟扎了刺似的火烧火燎得憋闷?
“你还觉得不舒服吗?”楚弈问向尘觞。
尘觞已经从山丘上走了下来:“楚弈,我要去找你。我觉得你有危险。”
“不许来!我好着呢!”楚弈忙敲了敲苍秾。然而尘觞是感觉不到的,依旧自顾自地往前走:“楚弈,我会藏得好好的,你让我去找你吧。我要在你身边。”
“这么多眼睛盯着你!你怎么藏!”楚弈气极:“你来了,我还怎么修炼!我刚刚连续突破两阶,你忘了吗!”
“我...”尘觞停住,不解地问道:“我会耽误你修炼吗?”
“会。”楚弈恨不得扔一只分|身去敲尘觞的脑壳。
尘觞又坐回了山丘,许久没有出声。
楚弈捞了两条鱼,往回走的路上思前想后,终究还是唤了一声:“尘觞。你生气了吗?”
“我不会生气,我没有情感。”尘觞的声音冷冰冰的,听上去与平时没什么区别,然而楚弈还是从他那降调的尾音里察觉出了异样。
“回去给你买绿豆糕吃,好不好?”楚弈无奈地哄劝道。
“不好。”尘觞垂眸看向远处的河流,想象着楚弈捞到鱼时的笑容,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声:“我要吃烤鱼。”
“...你怎么知道我捞鱼了?”楚弈惊愕地看向手中的两条丑鱼。这鱼在御兽林里吸取妖气过多,有些变异,本该长鱼鳍的地方长了根爪子。
按理说,尘觞将神念附在剑上后,只能听见周遭动静,感受他的神识,并不能获取视觉。难道是刚刚捕鱼被他听见河流声了?
尘觞其实是随口说的,听闻自己猜中后,莫名其妙地又问道:“楚弈捞鱼给别人吃?”
这其实是个问句,只是尾音降了一调后变成了肯定语气。楚弈便不打自招地回道:“给刚刚提过的那位佛修吃。”
楚弈捞鱼了。
捞给别人吃。
那个人会看见楚弈笑得很好看。
而我看不见。
仙人的思维咱正常人是捋不明白的,他自己也不是很懂自己,只知自己两个鼻翼突然呼扇得特别急促,胸膛鼓鼓地撅了起来。
“不可以!不行!为什么!”尘觞惊叹三连,声音之大直接从剑里冒了出来。
徐宏轩正襟危坐,见楚弈拎着鱼回来了,刚要说鱼你自己吃,我是出家人,不杀生,摘点果子充饥便可。就听一陌生的声音突然从其身侧响起,偏偏这四下无人寻不到源头,惹得他登时跳起来降魔杵一挥:“何方妖孽!”
“大师,您怎么了?”楚弈佯装惊讶,同时冷汗淋漓地传音给尘觞:“闭嘴!”
“你听不见吗?!”徐宏轩将佛珠举起,上头的金光明暗交替:“有鬼祟在这附近!”
楚弈僵了一下,旋即把鱼往篝火旁一扔,戏谑道:“大师,这是御兽林,历年死在妖兽口中的人数不胜数,有鬼祟是肯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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