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由于沈渊浑身都软绵绵的,几乎站也站不稳,于是汪盼便将他交予何梦访、向延照顾。
三人从小一起长大,何梦访与向延自然点头同意。
正当何梦访扬臂将沈渊揽过时,半昏半醒的沈渊竟一把推开了他,提起无力的双腿奔向汪盼,挂在他身上。
何梦访与向延还不知沈渊这般状况为何,只当他小孩子脾气犯了。
何梦访忙上前,扒拉下沈渊,语重心长地说明道:“汪盼为你找真凶呢,别去捣乱。”
“我不要……”沈渊软颤颤地摇头,发红的眼圈直勾勾地盯着汪盼。
见状,汪盼走上前,打横抱起沈渊。
何梦访、向延均是一愣。
那向延赶紧说道:“你这抓人带着他多不方便呐——我们也不会对他怎样,他就是故意折腾。”
“无事。”汪盼轻轻地开口。说罢,抱着沈渊径直走进房中。
汪盼见那地方一片狼藉,有折丹的断臂,烧到焦黑的墙面,与一堆四分五裂,随处散落的杂物,还有大片大片的水渍与鲜血混合的液体,一呼一吸之间充满血腥味。
可见,方才的情况有多惨烈。
他寻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地面,轻轻放下沈渊,转身要走,沈渊却伸手拉住他的衣摆。
看去,沈渊的双眼注视着他,不说话,却摇头,似乎在请求他不要走。
汪盼蹲下身,凤目深深地望着沈渊。
他能从沈渊的眼睛里看到除情欲之外的惊恐、担心。
片刻之后,沈渊情绪稍稳定下来,汪盼伸手将他散下的发丝带至耳后,轻轻地说:“既然对你用这种招数,无论如何,我都要抓了季渊时。看在你与她有婚约,就算不能杀她,也要让她尝尝苦头。”语气虽轻柔,但语意中饱含恨与怒。
汪盼陡然站起身,不管沈渊怎么拦着,他都专注于让季渊时吃苦头。
地上有条干结的血迹,不清楚是不是季渊时留下的,他先跟着寻过去。
血迹尽头,有一个人,只看那人蜷着身,面对墙角抱头缩着,身子细细地打颤。
那人衣着就是季渊时所穿。
汪盼低低地开口,“季渊时,我没找你,你倒先躲起来了。你是条真龙,而我们未飞升,你还有什么好害怕!”
……
沈渊抱膝坐着,独自扛着那陌生的感觉。从小到现在,他从没有过这种反应,身子发热,耳朵发烫,连眼睛都发烧发红。他喘着粗气,连气都是热的。
很暧昧——
他发自内心地想得到,又得不到,所以抓耳挠腮。
可他要的东西是什么?百思不得其解。
沈渊已经等了很长时间,太难受了,他用手在发丝里乱挠一气,但丝毫没有缓解。
“我回来了——”
声音自上而下地落到沈渊耳边。他猛地抬头,看见的是穿着嫁衣的汪盼。
他再也忍不住,起身一把抱住汪盼,滚烫的脸颊贴在汪盼鬓角,耳鬓厮磨,哑着声道:“汪、汪盼……你……给、给我……”
汪盼抬手,轻轻摩挲他的后背,道:“给你什么?”
不知什么原因,沈渊觉得汪盼的声音非常魅惑。他茫然地说:“我、我不知道……要什么……可是我知道找你、找你要……只能找你……”
“非我不可?”
“非、非你……不可……”
说着,天地一旋,汪盼抱着沈渊缓缓走出房外,又进到一间满是红绸的房间……
第063章 【分袂】一
整个身心变得很舒服。这感觉……很……奇怪?……
具体说不清是痛苦,还是愉悦,也弄不清是身处海中,还是仍在船上飘荡,只是摇摇晃晃,颠得不行,耳边吱吱嘎嘎地响。
久而久之,直到失去知觉,才进入到一个太平而安静的世界。
……
“鬼主去了趟人间,回来不但下令不准打骂不能转生的魂灵,还不准我们开荤,性情大变啊!”
沈渊朦朦胧胧中听到个声音,好似蚊子开口说话了似的,异常尖利。
“新鬼主以前就下令不准我们再打骂不能转生的魂灵,只是这几天变本加厉了。你说,鬼吏本就以吞食魂灵为生,现在不准我们开荤,不等于要饿死我们嘛!”
“鬼是铁,魂是钢,一天不吃饿得慌,管他呢!不叫鬼主发现就好。”
“喂!醒醒!——”沈渊感觉有人正轻轻拍打自己脸颊,力道不大,却啪啪做响。
他本想回应那人,可他又累又困,手指都不想动,仿佛昨晚跟人打了场恶架,今天腰酸背胀,特别是腰,既酸又胀,嗓子既干又渴,眼皮重得睁不开。
动不了身,又说不了话,只能任那人拍打自己脸颊去。
“沈渊!你再不醒,我不管你了!你就等着灰飞烟灭吧!!——”
沈渊猛地掀开眼皮,看见向延坐在身边,表情十分郁愤。他躺着,不明所以地重复道:“灰、飞、烟、灭!……?”
向延抱胸,冷淡而简短地回了句,“我们死了。”
沈渊嗖地坐起身。环顾四周,发现与向延正被一道道栅栏关着。
是以惶惑,他喃喃道:“方才,我们都好好的,怎么就死了呢?——”
“上阵杀敌,不会告诉别人我要杀他……”
沈渊打断向延,着急地问道:“汪盼和梦访呢?”
“他们?他们这么厉害,不会轻易挂掉。估计已经带着我俩的肉身回九离了。”
沈渊松口气,又疑道:“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向延道:“汪盼绑了季渊时和一位断臂之人后,就抱着你回房,为你治疗。不过奇怪的是汪盼干嘛要把房门给封死?他瞎参合啥?还把我们关外面一宿!”
向延只凭着蓬莱岛上汪盼一丝不苟,监督惩罚人的作风,就不大喜欢汪盼。
既不了解又主观厌恶,向延自然把汪盼描述得偏离主观事实。
沈渊下意识地帮衬汪盼,“你别这么说汪盼……”
“哦,对!”向延好似想起什么,“啪”地一拍掌,道:“我们的生杀大权,说不定以后会落在汪盼手里,他可是汪徊鹤之子啊!”
沈渊微蹙起眉头。他拉回话题,“你还是接着之前的话题继续说下去吧!”
向延“嘿嘿”笑了笑,“我也不太清楚——刚睡醒,我就在鬼域了。我被关了一会儿,你又被送进来了。”
“所以你根本不知道汪盼和梦访有没有出事,对吗?”沈渊板起脸。
向延挠挠头,“猜的猜的……既然没看见他们,他们肯定没出事……”
“一叶障目!”沈渊低声斥道。
向延莫名被沈渊训斥,其语气、用词,都很像一个人。他心中不大愉快,“我们以前都是嘻嘻哈哈就过了,怎么你现在变得这么苛刻,说起人来,倒跟汪盼很像?”
“……”潜移默化的事,沈渊不知道怎么回答。他转移话题道:“我们赶紧出去吧。”说罢站起身。
身子还没站直,腿便是一阵软颤,“噗通”一声,跌坐在地。
向延忙赶上前扶起他来,只见他的双腿仍在细颤,便奇道:“莫不是躺得太久,腿还不适应?”
沈渊惊慌地看着向延,认真地说:“不知道——躺得太久,会吗?——”
“应该会吧……你先站着适应适应,过会儿我们再出去。”说着,向延对沈渊投去关切的眼神。
半晌,他好像看见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便眯起双眼,深深地往沈渊脖颈察看
那儿散落了几点桃花花瓣似嫣红的咬痕。
向延是风月老手,一眼便识出那是什么,再看去沈渊打颤的双腿。他惊道:“沈渊你行啊!就是还得加强锻炼。老实说,你是不是降服了季渊时?你喜欢她?”
听了一大串话,沈渊有些懵,“喜欢?……季渊时?……什么是喜欢?……”
什么是喜欢?
这可把向延给问倒了。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他从来多情,而非专情,不过要说等哪家花魁等到抓心挠肝的话,那时常有。
向延厚着脸解释道:“喜欢大概就是……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念完,沈渊摇摇头,“不懂这般心情。”
闻之语塞,向延偷偷看了几眼那吻痕,安慰自己道:多半是蚊子咬的……
这时,沈渊觉得腿脚好了很多。他对向延说:“既然已死,就赶快到玉山殿受封成神吧。”
向延沮丧地“啊~”了一声,失望道:“原以为会在万众瞩目的飞升大典上成神,没想到却是这样……成神后,蓬莱也去不得了……”
人神族飞升成神有两个方式,一为:自然而然地在飞升大典受封成神;二为:如若意外死亡,那么其魂灵便会进入鬼域,等辗转出了鬼域后在玉山殿受封成神。
不过后者有一定条件:肉身必须完整,不然受封成神的魂灵会无处寄托,便会被迅速陨为死灵,祸害一方。
如此,婖妙娘娘便会削去他们的神职,将其打回鬼域,成为不得转世之魂,从而降低伤害。
可意外死亡很少肉身完整。人神族无病无灾,有不可杀害神明的天谴,自身实力又强硬,大多能顺顺利利到飞升大典。若没有,则多是寻仇他杀,即是这样,求的就是同归于尽,没化为筛糠已是不易。
由于蓬莱是人神族成神之前去学习的地方,成神之后没事自然不得光顾。
沈渊一想到不能回蓬莱,也就意味着见不到汪盼,心情莫名地郁闷起来。他安慰自己,也顺带着安慰向延,道:“蓬莱那个牢房似的岛,去不得就去不得。也没什么好留恋的事啊,物啊,人、人啊……”,说到最后,他顿了顿。
向延仍是很怅惘。他道:“可成神就意味着我们要担负起自己的神职啦。我要跟爹爹远赴沙场,而你,你就要去龙族……”
忽地想到季渊时被他们给绑在船上了。他顿了一会儿,道:“那季渊时可不是你能把持住的,你还是跟典后好生商量商量,能不去就不去了吧。”
沈渊叹口气,无奈道:“母亲也不能决定……”
话音未落,突然一盆水从栅栏外倒了进来。
说时迟,那时快,向延立刻拉起腿脚不便的沈渊往墙角躲去。
“哗啦”声传入向延的耳朵,幸而两人都没被泼到。
鬼域的水只能是忘川黑水,魂灵喝一点点便会忘记前尘往事;要是泼到身上,就会化成一团荧火;如果不幸掉进了忘川,就融化为忘川黑水中的一瓢了。
“谁呀,眼睛长得这么斜,长头顶了啊?!知道我们是谁吗?!!”向延转过身,又不待看清来人是谁,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季渊时?……”
“季渊时?!”向延听闻沈渊说的话,惊到重复了一遍。他送目望去。
——果真是季渊时!
只见她左右手各拎了一只昏迷不醒的鬼吏。
“这么惊讶干嘛?这鬼吏正要向你们泼忘川水,我不过阻止打晕了他们,可惜晚了一步,叫那忘川水泼了出去,你们没事就好。”说着,她将鬼吏往地上一扔,“鬼域又不是专属九离的,我还不是想来就来。”
沈渊淡道:“鬼域自然是想来就来,想走却没那么容易了。”
“季渊时死了?”向延后知后觉。
季渊时道:“不然呢。”
向延问:“你不是被汪盼绑了吗?怎么也死了?”
“你关心我呀?”季渊时笑着反问。
“我关心你干嘛!”向延一脸晦气地说。
他心想:且不说自己是因为她而死,总归脱不了干系。
“你们就当我与虎谋皮,反被算计好了。”说着,季渊时蹲下身来,伸手摘下鬼吏腰间的钥匙。
“与虎谋皮?”沈渊也与汪盼学习,抓住了重点。他问:“哪只‘虎’?”
季渊时拿着钥匙向牢笼走来。她开着门说:“这我可不敢说。”
沈渊折眉,“不敢说吗?……如果龙族也不敢说,那么是神?”
季渊时道:“确实是神。”
沈渊道:“这范围很大。”
只听“啪嗒”一声,牢房的锁打开了,季渊时拉开门,“出来吧。”
向延忙往外去。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沈渊拉住他,说:“我们没理由信你。”
季渊时嗤笑一声,道:“沈渊,你不要自作多情,我是专门来放了他的,不是你,你是沾了他的光而已。”说着,她指向向延。
不知所谓。向延蒙了。“关我什么事?……”
“你们还不快走?”季渊时出声催促。
“好好好……”向延叠声说着,忙拉起沈渊往牢房外走。
两人有目的地的向通往玉山殿的轮回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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