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起身,正要出门去,忽听门外一番人语:
“让你不要贪图美色,这下倒好,偷溜出来本想去帮忙呢,倒给框到这里面来了。”
“哎呀——是我不好,以后肯定控住自己,不会再犯。”
“以后?这次就够了,别以后了!”
“哎,不是——当时你也没拦我呀——”
“我没拦你?!我拦得住吗我!以后你再精虫上脑耽误事,我就让太后革了你家的职!”
“革职可以,但为九离着想,革职前先得找到像向家这般能打仗的世家。这世上不可能有像向家这样的啦——”
“少来你!”
汪盼听得清楚。
向家?那两个说话的人岂不就是向延,何梦访?
他们应在九离季春祭典之上,怎么会出现在船上?
他带着疑惑打开门,劈面撞上正要推门进屋的向延。
“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们怎么在这?”
三人齐声问到对方。
何梦访与向延尚处在瞠目结舌中,汪盼先行说道:“我们在此船上对付海蛟龙。”
他们二人与汪盼一样知道事情原委,不过汪盼的打扮实在耐人寻味。
嫁衣披身,男扮女装。
二人不约而同地打量着汪盼的嫁衣,再不约而同地捧腹大笑。
汪盼蹙眉道:“老师说你们已经随典婵回九离,怎么会出现到此?”
毕竟是恒耀皇子,何梦访自制力稍强于向延一点。他先稳住情绪,再狠掐到向延腰肉,道:“这——得问向延——”
腰上一痛,向延立马止住笑。他擦擦眼角笑出来的眼泪,道:“我俩本跟着你的传音来到宇文明府,可是在宇文明府前看见一贼子试图对一姑娘图谋不轨,我俩路见不平一声吼,该出手时就出手!然后一路追到这儿。”
“之后,他在船上把姑娘给……”何梦访正喃喃地揭向延的底,向延忙大喝一声“哎!”,再高声喊道:“沈渊呢?……!!”
汪盼自是听不惯别人一惊一乍。他深吸一口气,道:“船上。我正准备去找他。”
“正好。我们一起去。”向延提议道。
汪盼分别扫了二人一眼,不做邀请,也没说一个字,就走了。
“他是什么意思?”向延指着汪盼背影道。
何梦访拉上向延,跟在汪盼身后,“你管他什么意思,跟着他就行了。”
风浪中,船虽颠簸,却半点没影响三人行进的速度。
一会儿,汪盼在另一扇陌生的门前停下脚步。
“这儿啊?”向延指着木门道。
何梦访白他一眼,“不然呢?”
一路上,这二人唱双簧的本事,汪盼已经深有体会了。他根本不想多说一句话。
哪知何梦访话音刚落,面上的门便“砰”地被撞开。
汪盼身体微微一震,瞳孔陡然放大。
突然有人冲出来抱住他,而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沈渊!
他紧紧地与自己相拥,但不说话,很安静,可他炽热的呼吸就喷薄在耳边。
他正用鼻尖轻轻地摩挲自己耳垂,所到一点冰冰凉凉,却蕴含极大诱惑力。
而他的身体却滚烫,好似发着烧,或者……
汪盼的心猛地往下沉去,他抓住沈渊双臂,往前推去,只见他有些狼狈样。
高束的发髻从中散落几缕发丝,嘴角干结的血迹,很模糊,好似被人擦了去;衣服稍凌乱,但还好好地穿在身上,只胸前几点微不可见的血斑。
沈渊那双杏眼深深地望着汪盼,晶亮晶亮,纯净得像小鹿,眼底又雾蒙蒙,似明非明,好像笼有层薄纱轻纬。
总之,不太像平日里的沈渊。
再看他嘴唇小幅度地上下翕动,好似在喃喃地说到什么。
汪盼附耳上去听。
听闻,他的怒火瞬间长出三丈高。不为其他,只因沈渊是他的白月光,是掌心里捧着的人,怎么可以有人对他用此龌龊手段。他咬牙恨恨道:“是谁?!是谁用此腌臜之法?!”
……
上船后,沈渊一直在自己房间内独自待着。
那房间说是房间,不过是船上存放杂物的一隅之地,阴暗又潮湿,空气中飘散着发霉的木头味。
彼时,他靠着只木箱子,抱胸阖眼沉思。
意识昏沉之时,忽听“唔!”地一声闷响。
是海蛟龙?!
他猛地睁开双眼,同时,握命羽扇也一并出现手中。
哪知,映入眼帘的却是季渊时与折丹。
季渊时挟持住折丹,龙爪锋利,陷进折丹的脖颈,鲜血缓缓往下流,染红了折丹衣襟两侧。
因失血,折丹体力稍显不支,眼珠不时地往上翻,面色煞白,唇无血色。
季渊时却似刚与人缠斗一番,发丝蓬乱,衣着落遢而破敝。
一个无辜百姓,一个与自己有婚约之人,沈渊不知道该关心哪个好,颠三倒四地说:“渊时你先放下折丹……你怎么落得这个样子?……你不能杀折丹,你会受到惩罚,他也会死……”
“你还是先关心关心自己吧!”季渊时冰冷冷地说。
“我?……你当真想杀我?……”
“不然呢?!”
“渊时,你要知道,我现在死,那只是比梦访他们更早飞升而已。”
出乎意料。沈渊对季渊时仿佛没脾气。倒也不是真没脾气,只是典婵常对他说:
对季渊时好些。身为女子本就有太多无奈,生在一族之长家的女子更甚。如今婚事也不得自由,自然心有不甘与怨气。年轻嘛,脾气大点,任她闹闹就好,现实总不可改变,时间一长,她就会认了。
不过这只是其一,再一个原因:现阶段,他对生死格外看得开。
人神族不比凡人,他有再来一次的机会。飞升之后嘛,便是更无需关注生死了,因为在那之后,除了三大古神,没人能不顾自身性命来杀他了。
“说真的,我一点不怕死——”沈渊气定神闲地说。
“我当然知道!”他越是表现得淡然,季渊时越恨他,“哈哈——试问我把你杀了,典婵还敢将我嫁给你这个宝贝儿子吗?”
“依然会的。”沈渊清楚,母亲不会以他们的意志而改变决策。
“我不信!会不会,还得让你被我杀了再说!”
一时情绪激动,季渊时的龙爪在折丹的脖颈里嵌得更深了,只听折丹“唔——”地一声长嘶。
“好!”沈渊朗声答应季渊时,而后好声劝道:“你先把无辜的人放了,再等海蛟龙一事结束,好吗?”
季渊时看了看折丹,手缓缓拔出他的脖颈,复而又陡然掐上,“不行!你身边那红衣人断不会让我这么做!”
折丹嘴角溢出一丝鲜血,彻底昏死过去。
沈渊蹙起眉峰,急道:“你到底要怎样?想在这船上杀了我?海蛟龙怎么办?”
“海蛟龙?呵呵——”季渊时随手丢开没有意识的折丹。
跟着,一道刺眼白光耀过,黑色巨龙怦然出现,“你真该问清楚宇文明和宇文风谣,他们看见的到底是蛟龙,还是真龙。”
沈渊仔细看到季渊时的真身,只见她的一双龙角已然不见,再忆到昨天傍晚突遇季渊时,一开始只因没看见龙角,也以为是条海蛟龙。
可龙角怎么会消失呢?
难道她削去了自己的龙角?!
沈渊心疼季渊时,道:“你何必伤害自己……你根本没必要这么做的……”
季渊时理解错了沈渊的意思,恶狠狠地说:“曾经好生相劝,苦苦哀求你们根本不听,也怪不得我激进!”
沈渊仰头望着季渊时,“那就如你所愿!只是……只是渊时,烦请你将沉岛一事的真相告诉我……”
“既然不怕死,你还在意这件事的真相做什么。”
“此事不同于性命,它关乎清白。”
“哦?——”季渊时突然变回原样。她走到沈渊跟前,问道:“你很在意清白?”
沈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缓缓颔首。
季渊时“噗嗤”一笑,指着他的鼻尖说:“那不就是你做的吗——”
“我真的很在意。”
“可他跟你长得一样呀。”
“丁是丁,卯是卯,一样归一样,他不是沈渊。”
“这样啊……”季渊时折眉思付一会儿,噗嗤一笑。她从袖中掏出一个葫芦,倒出一粒黑色丹药,玩味地笑道:“你把这药吃了,我就还你一个真相。”
沈渊看那葫芦好些眼熟,像赤子厄腰间那只,转念一想,逸舒君还不至于被一条龙困住。
继而又看到那粒丹药,疑道:“这不会有什么毒啊,蛊啊……什么的?”
“你不是不怕死嘛。”季渊时还是以那句话搪塞过去。
“你若用这丹药控制我做什么不好之事,那怎么可以。”
“放心,无毒无蛊。”说罢,季渊时抓起折丹喂了他一颗。
过一会儿,她拍拍折丹脸颊,说:“你看,他还好好的。”
沈渊还是有所怀疑,“既无毒无蛊,还叫吃这玩意儿做甚,玩儿吗?”
语毕,折丹便“啊”地大喊出声,他皱起鼻子,死盯住沈渊,眼神痛苦而愉悦,似乎祈求什么。
冷汗猝然就冒出来。沈渊本就不喜欢折丹阴骘的眼神,可现在,他的眼神却让自己更惶恐。
杀了他!
——沈渊脑海里立马闪过一个念头,但立马被否认了。他回想起木柿借他的手杀了自己过后,他那宛如扒皮抽筋,宛如被凌迟的痛楚。
再说,折丹只是一位无辜被害者罢了。
很快,另一个念头无故升起——逃!立马逃!去找汪盼!!
沈渊“唰”地打开握命扇,只见一条冲天火龙以他为中心迸射出去,逼得季渊时与折丹不得不后退。
他抓紧时机快速闪到门前,就在即将打开门的一刻,腰身一紧,一股巨大的力量迅速将他拖回原地,重重地砸在地上。
肩膀下方两颗锁魂钉刺得更深了,沈渊卒地喷出一口血,不过不疼。
他狠狠地抹去嘴角红血,缓缓站起身,抬眼,忽见化为龙身的季渊时,他眉毛往下一压,顿时凛冽杀机便从眼角冒出,接着,大臂一舞,又是挥扇唤出一条火龙直冲向季渊时。
然而,他忘了季渊时是条水龙。
只见季渊时一甩龙尾,盘出一团巨大的水球。
龙尾一摆,水球横冲直撞而去,吞吃了火龙,又以眨眼的时间包裹住沈渊。
水中,沈渊如杨花般随处漂泊。
忽听耳边“哗啦”划过水流声,一只冰凉的手掐住他下颌,一粒圆圆的东西顶开嘴唇,送入口中,片刻,苦涩弥漫整个口腔。
他喜甜不喜苦,眉心立马皱起。
“沈渊,不止别人来摧毁,有些事一旦发生,连自己也会想摧毁自己。”
沈渊无比清楚,是季渊时在耳边喃喃。他猛地睁开眼睛,抓住她的手腕,逼问道:“那丹药到底是什么?!”
季渊时勾起花瓣唇,笑而不语。
“说!……”沈渊话未说完,下身那物便被人狠狠一抓。
看去,竟是折丹!
虽然不懂折丹此举是什么目的,但随意碰及私密部位总是不该的。管他是不是凡人,沈渊抬脚就踢,“去你的!”
折丹在水中像球似的往后滚去。
远离了折丹,沈渊的身体轻巧地一翻,要出水球来。
“别白费功夫了。”就这一会儿工夫,季渊时已退出水球。在外,她仿佛看戏,“龙族秘法,就算是你也破不了。”
语毕,沈渊脚腕忽然被折丹抓住,“还来!!”
他刚抬起另一只脚,作势要踢过去,下腹猝然一热,身体一抖,折丹顺势将他拖入身下,动手动脚。
说不上这奇怪的感觉,他只觉得浑浑噩噩,浑身燥热,四肢使不上力,很像那晚睁眼瞧见汪盼时的感受。
可他不是汪盼!!
沈渊狠咬下唇,终于清醒一丝。
很快,折丹欺身压上,伏在他耳边说出两个字。
听闻,沈渊那双染上情欲的眸子瞬间一寒,他怔怔地凝望房顶,任折丹的手摸入衣襟。
半晌,突然被刺激,他挥扇直接切下折丹那条手臂。
血色晕染水球。
他踹开折丹,拔出那条断在怀里的手臂,随手扔掉。
他站起身,转身死盯住季渊时。
二目相对,季渊时尚未察觉出什么端倪。
良久,沈渊咧嘴一笑,嘴角尖锐,眼神阴森。
“不好!”季渊时大喝一声,要逃。
不等话音落地,整个水球爆炸开来,煌煌火光印在季渊时眼底,狂戾的火光中间稳稳站着位青衣少年。
眯眼看去,沈渊周身有黑色气焰,如怨灵般围着他打转。
“哈哈!……这下,板上钉钉,还有什么清白?!……哈哈哈!!……”
谁知,季渊时刚说完,沈渊便体力不支,毫无征兆地坠落,周身火焰瞬间消失。
她走进去看,却见他蜷缩着,颤抖不停。
伸手把他翻过身,还没待看清,他便推开季渊时,踉踉跄跄跑出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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