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忽然坐起身,某个匪夷所思的想法在脑海里渐渐浮现。
烛焰是他千年前耗费最后一点神力提炼的,同心火一样,能让鬼神不死不灭。
所以烛焰不可能就这么熄灭了!
就算重铸生死簿销毁了身形,献祭了魂灵,谢九尘也不可能魂飞魄散。
而且罗夜临死前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难道除了他,幕后还有别的人?!
想到这,江楼弃焦躁地舔了舔嘴唇,手指紧紧握着,一瞬间怒火如焚。
……
“什么?你想找到冥主大人的灵体?可他的灵体不是已经灰飞烟灭了吗……”
崔言酌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那个信誓旦旦的男人,脸色愈发凝肃。
江楼弃站在天台上,微眯着眼若有所思地望向远处阴沉的天际,决然道:
“依我了解,烛焰不会熄灭,九尘也没有身死道消,是有人动了手脚,将承载灵体的烛焰送去了别的地方。”
“是谁这么大胆?!”
“不知道,能做到这种无声无息的地步,他一定是凌驾于你,甚至是九尘,或者整个地府,那个人一定不会是罗夜。”
崔言酌面色凝重,“所以江所长这次召我来,是为了揪出幕后主使?”
“不,凭我们两个的实力根本办不到,而且也没必要,我现在只想找到消失的烛焰,和九尘。”
江楼弃走下台阶,看向他,“有没有什么办法让我感应得到烛焰的方向?”
面对这个问题,地府判官蹙紧眉宇,沉吟片刻后缓缓转过头,肃然道:
“这世间能找到烛焰的只有一人,也就是火焰第一代主人,南宿陵光君。”
一听到陵光两个字,江楼弃明显愣了下,眼神里划过一丝复杂的情绪,说:
“前世的我早就让轮回井洗去神力了,现在的我普通人一个,怎么找到?”
崔言酌背过手眺望着城市的南方,眸光一掠,声音略显忧伤:
“我想江所长可以去最南边的柢山看看,那里或许会有答案。”
“柢山……我知道了。”
判官双手拢袖,微微鞠躬朝他作揖,眉眼至真至诚,道:
“祝江所长此去一帆风顺。”
整个城市笼罩在阴湿的雨里,灰蒙蒙的天空,将行人渲染出一层冷色调。
墓园。
落满尘埃的石碑被雨水冲刷得一尘不染,斑驳的墓志铭残留着时间的沧桑。
冰冷的雨水不断从伞边跌下,持伞的男人捧着花肃穆地站立在赵姨的墓碑前。
不远处的墓园入口并排等着几个特务所的人,个个眼神忧郁地看向他。
周嘉翊头一回为他的领导哭得稀里哗啦,不停地用衣服擦着泪,说:
“呜呜呜江哥太可怜了,对他好的人一个都没了!”
西诺•格里菲斯:“本公爵对江所长也很好,他没了谢老师,还有我们呢。”
苏浅用鄙夷的眼神打量着他,“你就算了吧,跟谢老师不是一个档次的。”
给她撑伞的褚知行听到这话面无表情地冷哼一声,像是觉得好笑。
伫立在雨中的江楼弃缓缓松开伞,将鲜花放在墓碑前,随后跪了下去。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极力睁开被淋湿的双眼,愧疚地看向遗照,轻声道:
“赵姨,有很长一段时间我不能来看你了,老爷子的墓就在附近,你们要是有空了,就一起聊聊天……”
江楼弃忽而顿了一下,黯然神伤的脸庞苦涩地笑了笑,“就是别吵起来了。”
淅淅沥沥的雨突然变大,雨水顺着他的发梢缓缓滴下,湿了脸颊。
可他却无动于衷,疲乏的身心似乎在此刻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脱。
周围忽然游荡起袅袅雾霭,一道修长的身影正从雨中步步走来。
那人的眉眼在雨雾中显得柔和,一身清冷气息却铮然凛冽。
恍惚间,江楼弃似乎感觉到头顶撑了一把伞,连冷到彻骨的身躯也变得温暖。
他错愕地抬起头,心里吊着一丝渺茫的希望,却在见到空空如也的身旁时又一次覆灭下去。
差点以为是那人回来了……
他自嘲地勾起唇角,伸出手揉搓了下僵硬的脸颊,冰凉的触觉让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江楼弃拿过地上的雨伞,撑着酸疼的膝盖缓缓站了起来。
他回头望了一眼墓碑,那对浸在雨水中的眸子幽黑深沉,却是亮的。
见吉普车要被领导开走,被无情扔在大雨里的几人用力拍打着车窗。
周嘉翊扯着嗓子大喊:“不是,江哥,我们还没上去呢!你干嘛关门啊?”
车里的男人视若无睹,淡然道:“我有要紧事处理,你们自己打车回去。”
说完,那辆黑色吉普就疾驰而去,只剩下几个落汤鸡呆愣在原地。
江楼弃在地图导航上输入目的地柢山,却没有找到这一处地方。
难道改名了?
不过这座山峰历经千年之久,名字不同也不足为奇了。
他将位置扩大到最南边,只发现了一座位于大陆南端的高山。
看来柢山就是在那里了。
第135章 大结局上:拜鬼求神又算得了什么?
经过好几天的长途跋涉,越野吉普总算开到了最南端的蓬山脚下。
江楼弃停好车,仰头望向高耸入云的山峰,眼底划过一缕怅惘。
回忆里的柢山自从他死后寸草不生,现在看来倒是葱茏郁郁了。
唯一奇怪的是,柢山在千年后竟然没有变成旅游景点,反倒无人踏足。
他准备好一切登山器具,拿出登山杖毅然地走上那座诡秘的山峰。
山上怪松搭棚,古藤蟠缠,随处可见狰狞的岩石,山岚氤氲,犹如仙境。
沿着陡峭的石壁,往下看是万丈深渊,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一阵冷风吹来,仿佛有无数利爪在撕扯着他的四肢百骸。
眼前这种怪石嶙峋的山况,倒是挺符合柢山千年前的环境。
江楼弃用水泼了把脸提起精神,眼睛不仅要注意脚底下颇多的险路,还要时刻提防可能冒出来的野兽。
不知道爬了有多久,直到身心俱疲,他终于承受不住,喘着气靠在石岩上。
而往上看去,依旧不见尽头。
如果现在有封冥剑在,他是不是可以少走几十条弯路了?
江楼弃晃了下脑袋将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甩掉,重新拄着登山杖朝山上走。
还没踏出几步,身后忽然吹起一阵狂风,一股强悍的力量在耳畔翻流涌动。
这个力量他再熟悉不过了。
那是勾魂笔才有的能量波动!
他心头一颤,迅速转过身去,却什么也没看到,只有延绵不断的山路。
就在他以为自己出现幻觉时,一柄封冥剑倏然间悬空在脚边。
江楼弃面露诧异,半蹲下身体不可置信地确认了好几遍,无奈地笑了下:
“想什么来什么,真怀疑九尘是不是在我身上安监控了,既然你要载我一程,那我就不客气了。”
说完,他转身就盘腿坐在剑上,一只手欣慰地拍了拍剑柄,兴奋道:
“好大儿,咱们走,找你妈去。”
话音刚落,身下的封冥剑嗡地一声响,紧接着冲天而起,飞向遥远的山顶。
坐在剑上的男人连忙稳住身体,抬起手臂抵挡着扑面而来的风,喊道:
“喂,注意点!别把我甩下去了!”
随着海拔升高,周围的空气逐渐稀薄,而山顶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江楼弃低头俯瞰着山巅,在一众绿树成荫中寻了好半天才勉强找到扶摇神殿。
落了地后才发现,那里已经算不上金碧辉煌的神殿了,顶多是座破庙。
不过整整一千年过去,昔日里的扶摇神殿却没有彻底坍塌沦为古迹。
他站在树根缠绕的殿口,用手里的古剑劈掉藤蔓,轻轻推开半掩的殿门。
历经风吹雨打的木门早已不堪重负倒落下去,掉了一地的断瓦残垣。
原来从他入轮回的那一刻开始,人世间早就没了仙风道骨的陵光神君。
江楼弃轻叹一声,跨入门内。
破败不堪的屋顶被参天大树遮盖得严严实实,连同神君像也缠满了树藤。
江楼弃小心翼翼地爬上石台,举起剑将神君像周身的木藤清理干净。
被年月覆盖的神像露出了原本的面貌,手中捻着的火似乎在闪动黯淡的光。
他面对神像重新站在这里,记忆中飘忽不定的罪孽之影和千年前可悲的宿命,在庞大的时间面前,不堪一击。
江楼弃揉着因缺氧而有些隐隐作痛的额头,口中喃喃自语:
“烛焰到底会在哪里……”
少顷,他双膝跪在脏兮兮的地上,双手合十,目光虔诚地看向神像,祈求道:
“倘若陵光神君真的有求必应,求神君大人借我一点神力,让我去救一个很重要的人,即使是用命作为代价。”
他无能为力的身影和高大的神像相比,显得太过渺小,可心却无比坚定。
心诚真的会灵吗?
他从来都不信这个世界上有什么能够如愿以偿的神明,不过都是些世人自欺欺人的欲望而已。
如果不是真的被逼到了无计可施的绝路,又怎么会蠢到去跪拜曾经的自己。
但只要想到还有一个人在世界的某处角落里等着他,他甘愿自缚,抛却一切,拜鬼求神又算得了什么?
江楼弃目光炯炯似是燃着一团火,对着神像三跪九叩,额头都磕出了血渍。
可神像还是神像,毫无变化。
是啊,如今的神君像也只不过是一尊再普通不过的金身而已,神魂早就泯灭了,他还吊着一丝希望在苦求什么?
迷茫之际,石台上的神像似乎流动着金光,每一条能量全都缓缓汇聚到陵光神君掌心上的火焰里。
不过短短几秒,那颗用金属雕刻的神火竟然变成了真的。
江楼弃抬头的瞬间正好看见了这不可思议的一幕,下意识伸出手接住了朝他飘过来的纯白色火焰。
这颗悬空燃起的焰火光彩夺目,跳动的火光像一只朱雀冲破云霄。
他第一眼便认出了手里的东西。
那是陵光的本命火——南明离火。
没想到神火竟一直存在于神像里。
“要把火焰融入我的身体里才能得到陵光的神力?”
江楼弃将信将疑地看了一眼神像,重又把目光落在南明离火上,苦笑道:
“果然求神不如求己。”
说完,他将手心上空的火苗朝着胸口的方向缓缓靠近,一点点融入体内。
这种火烧的感觉瞬间让人感到阵阵眩晕,好像每一次呼吸都是在吐纳着热气,每一寸皮肤都在承受着烙印般的灼痛。
他能感应到身体里正有两个不同的灵魂在互相撕扯和排斥。
这样的剧痛宛若剥皮抽筋,又似万蚁噬骨,令人几欲昏厥。
江楼弃紧咬着牙关,一声不吭,拼命忍住那一波又一波强烈的疼痛,手上的动作依旧没有停下。
他的整个身体不断在曾经的陵光和现在的自己来回切换,重重叠叠。
等到南明离火彻底融入这具躯体,他的双眼已经完全模糊,顺势倒在了地上,最后一点意识也渐渐被黑暗吞噬。
一个虚弱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我不能睡着……我要找到九尘……”
神像的左眼在这时忽而淌下一行泪,不偏不倚滴落在江楼弃的脸颊旁。
……
周围一片幽暗,脑子里不断翻转昏旋,耳朵里也跟着发出尖叫和幽灵之音。
谢九尘猛地睁开眼睛,刺目的光线让他很不适应,本能地抬手挡在面前。
在缓过神来之后,他迅速将周围的环境扫视了一圈,竟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熟悉的巷口处。
而且这里刚刚好还是他因为迷路第一次意外碰见江楼弃的地方。
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谢九尘疑惑地翻看着手臂,随后轻轻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
除去思考,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
回公寓找那人!
他刚拐过巷口走出一步,前面忽然出现一个人撞上了他的胸膛。
对方踉跄了几步,揉着胸口连忙道歉:“抱歉啊抱歉啊,出门没带眼睛。”
听到这个无比熟悉的声音,谢九尘明显一愣,立刻抓住他的手,嘴唇颤抖了一下,难以置信地开口:
“小楼……?”
面对突如其来的动作和莫名亲昵的称呼,江楼弃顺着那只手看向眼前的男人,脸上的忧愁瞬间一扫而空。
他没有着急抽回手,眉梢轻挑,噪音影影绰绰地含着几分愉悦:
“帅哥,你认识我啊?一上来就叫这么亲切,快说,暗恋我几年了?”
谢九尘松开他的手,心里隐隐猜到了某些事情,无奈地问道:“你别开玩笑了,我能活过来是不是你做的?”
“我?帅哥你这话问得真奇怪。”
江楼弃抱着双臂歪头打量他,一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稍许迷离,调侃道:
“还有你长得这么好看,哪里像死了?多晦气啊。”
“你真的不认识我了?”
闻言,他眯着眼睛凑到谢九尘面前,目光有一丝玩味,还有一丝探究。
打量了半晌,他这才笑开,说:
“我应该认识你吗?”
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了来电铃声。
江楼弃在看清上面的备注时,连忙朝他做了噤声的手势,接着滑上接听,对手机另一头的人讨好道:
“亲爱的大小姐,气消了没?”
大小姐?
92/94 首页 上一页 90 91 92 93 9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