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他定是联想到了自己,宋兰氏眼眸微动觉得眼下不失为一个试探他的好时机。
“说起来仲春会已经过去这么久了,都未曾问过你有没有中意的人。”
宋兰氏手中择菜的动作未停,语气虽然轻松,甚至还带这些调侃,可宋兰氏说这话的时候却一直在提着一颗心。
果然,等宋兰氏话音落下,宋淮书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得紧张起来。手里捏着一根韭菜,满是歉意的抬头看向对面的母亲缓缓摇了摇头。
“我……”宋淮书本想说话,但是突然想起此刻正在别人家做客。转头看了一眼正在灶屋里忙活的陆政安,这才低声说道:“娘亲,即便是我有中意的人选,像我这等情况,同我在一起怕也是害了人家而已。”
宋兰氏听到这话只觉得心中一阵刺痛,但脸上却仍旧是带着笑。“我儿谦逊有礼,容貌也不差,这般妄自菲薄,娘亲心里可不乐意。”
知道这个话题在宋淮书面前不好多谈,宋兰氏笑着转移话题。“算了,我只是顺嘴问一句,你也不用太在意。万事有我和你爹在呢,你莫要多想。行了,这点儿韭菜我自己就择了,你去灶屋看下陆公子那里可要帮忙的,我们虽说是来做客的,可也不好让人家一个人忙活。”
听母亲这么说,宋淮书自然不好再说其他的。乖乖的应了一声,起身往灶屋走去。
宋兰氏看着宋淮书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心中的忧愁几乎要从胸口溢出来。
她的儿子她最了解不过,话说到这份儿上肯定是不能再多说什么其他的了,倒不如探一探陆政安的意思。
……
因为有宋氏母子的帮忙,陆政安家这顿饺子包的格外的快。才刚到巳时末,热气腾腾的饺子就已经从锅里捞出来了。
陆政安已经许久没有吃过饺子了,看着个顶个滚瓜肚儿圆的饺子只觉得口水都要掉下来了。
让宋淮书将饺子端到堂屋里,陆政安用蒜臼子捣了点儿蒜泥,加上咸盐,香醋和麻油,用小碟子分了三份这才往堂屋走去。
此时的宋淮书已经摆好了碗筷就等陆政安了,见他捧着三个碟子过来,忙疾步迎上去接陆政安手里的碟子。“你怎么拿这么多碟子,要是摔了岂不可惜?”
闻言,陆政安轻轻一笑,等宋淮书顺利把碟子取走一个后,这才开口说道:“我小心着呢。”
宋兰氏坐在凳子上看着两人如此和谐的相处,一时间心中百味杂陈。待听到陆政安招呼他们赶紧吃饭,这才回神对着陆政安点头致谢。
自家包的饺子皮薄馅儿大,一口下去简直满嘴留香。尤其是蘸上自己调好的料汁,既开胃,又增香,便是满腹心事的宋淮书和宋兰氏也吃了不少。
吃过饭后,陆政安领着宋淮书和宋兰氏在自家门口走了走。一边消食,一边让跟他们讲自己的果园。
此时日头虽然烈,但站在林子里胜在有山风吹过,倒也不觉得太热。
宋兰氏扶着宋淮书的手臂,看着果树上累累的果子,心思便更加活络了。侧头瞥了眼宋淮书,宋兰氏用袖子抹了把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宋淮书自来细心,加上宋兰氏这段时间身体并不是很好,便更加的上心。此时见母亲擦汗,宋淮书唯恐她再累着,忙开口劝她回去休息。
然而,宋兰氏却摇了摇头。“我的身体我知道,只是出了点汗,并不打紧。而且难得出来一趟,自然是想多看看的。”
闻言,宋淮书也不坚持,抬头看了眼头顶的太阳,回道:“那我回去帮母亲投个帕子过来。”
宋兰氏点头:“顺便再帮我端些温水过来。”
陆政安家距离果园饶是不远,但从院子里端一杯水到林子里来确实属实是有些折腾人了。
陆政安虽有心想跟着宋淮书回去一起帮忙,不过看宋淮书并无任何怨言,他也不好说什么。而且宋兰氏身体确实不太好的样子,他也不好将她一个人放在这里。
更重要的一点是,陆政安总觉得宋兰氏此举有些刻意,好像就是要支开宋淮书一般。
不过,不管宋兰氏是否有心还是无意,陆政安一直都默默立在旁边不肯多言一字。直到宋淮书走出林子,再听不到他们说话,宋兰氏这才侧身正面对着陆政安。
“陆公子今年也二十了吧?”看陆政安点头,宋兰氏继续问道:“看你家条件在村里也算是好的,而且陆公子还一表人才,怎会拖到现在还没有婚配?”
虽说宋淮书的母亲年长一些,可同陆政安非亲非故,说这话也属实有些过界了。而且从对方言谈举止来看,也是个极明事知理的长辈,能让她问出这话来,定然还有后续。
陆政安虽然不明白宋兰氏的目的,但也能感觉出对方并无什么坏心思,便也如实回答了她的话。
“伯母谬赞了,虽说我确实到了该成婚的年龄,可毕竟成婚是两个人过日子。磨合的好还行,若是合不来结成一对怨偶,反倒是害了彼此。”
听陆政安这么说,宋兰氏赞同的点了点头,继续追问道:“那你觉得怎么算是合得来呢?”
陆政安在听到宋兰氏这话的时候,心里似是感应到了什么。目光定定的看着宋兰氏,停顿了片刻这才回道:“最起码两人在一起的时候有话聊,吃饭的口味契合。”
闻言,宋兰氏愣了一下不由笑了出来。“你这回答倒是跟我家淮书差不多,不过你跟我们淮书都是男娃娃,要不然你们在一起倒也相配。”
宋兰氏今日来陆家这一趟,虽然感觉陆家地处偏僻,周围并无人家,遇事连搭把手的人都没有。不过,若是淮书与陆政安真的有意在一起,不与邻里间在一起也就少了不少是非。
而且陆家只有陆政安一人,田产虽不算多,但有一片山坡有一处十多亩的果园,也足够生活的了。届时他们老两口再补贴一些,以后的日子也未必比寻常人家差。
陆政安并非痴傻之人,宋兰氏的话虽然含糊不清,可话里透出来的意思让他愣是好半天没有回过神来。
恰时,宋淮书端了杯水朝这边走来。话已经说完的宋兰氏看了眼依旧愣在原地的陆政安,拨开头上的枝叶一路迎着宋淮书走去。
宋淮书把水递给宋兰氏,转头见陆政安站在原地没动,一时间不禁有些担心。正要上前去问问,却见对方已经回过神来。
不过,在陆政安抬头看到宋淮书之后,脸上的表情仍充满了复杂。
待到三人一起回院子的时候,走在后面的陆政安趁着宋兰氏不注意,拉住了宋淮书的衣袖。在他疑惑的目光中,低声问道:“你家没有姐妹吧?”
第十九章
宋兰氏的几句话虽然让陆政安十分惊疑,但日子该怎么过还得怎么过。
等后面菜园子里的黄瓜刚滴里嘟噜挂满架,一年一度的小满便已经到了。
小满这天是化龙镇自古以来的大会,周遭十里八村的人都会赶在这一天买镰刀,买草帽,为几天以后的夏收做准备。
一大早,陆政安也背着背篓下了山,此时镇上的卖东西的小摊已经一溜儿摆开了。远远地便看到有些摊位上热气不停地往上蒸腾,也不知卖的什么好吃的。
知道这次庙会上卖小吃的定然不少,陆政安起床后早饭都没吃便过来了。顺着人流一路往前走,街上各种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不绝于耳,所有的人脸上都挂着微笑,沉浸在过节的热闹气氛中。
嗅着街上传来的各种香味儿,陆政安转悠了一会儿找了个卖包子的摊位,跟老板要了两个包子,一根油条和一碗豆花后,便在旁边的找了个空位上坐了下来。
等到陆政安坐下之后,才发现背后十米开外的地方竟然是一座戏台。虽然此时才刚刚到辰时,距离开席还有一段时间,但戏台下已经坐满了从各处过来听戏的人。
陆政安挑的这处视野正好,一回头就能清楚的看到幕布后正在紧锣密鼓装扮的伶人,以及戏台旁边早已经准备好的鼓乐师傅们。
一年难得几次的大庙会,自然吸引了不少附近村子看热闹的小孩子们。一个个都踩着戏台下的木架子,扒着戏台边沿往里看。
许是因为人太多,班主唯恐扒着戏台看热闹的小孩子发生什么意外,便撩开幕布开始驱赶。
小孩子们见状,纷纷跳下戏台一哄而散,立时消失在比肩继踵的人群中。
这么热闹的场景,陆政安只在以前的视频里看到过。如今真实的一幕发生在眼前,陆政安只觉得如在梦中一般。
包子摊的老板上饭很快,陆政安刚坐下不久,老板便用托盘把包子豆花和油条全部端了上来。
“包子刚出锅有些烫,您慢着些用。”
老板一边将碗筷放置到陆政安面前,一边小心提醒着。
老板应当是个老手艺人,碗里的豆花洁白软嫩,配上红油辣椒,榨菜丁、芝麻油,以及一小撮翠绿的小葱花,只是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再配上复炸后酥脆的油条,陆政安只咬了一口便觉得味蕾都被打开了。
恰时,戏台上锣鼓响起,陆政安应声回头,一个穿蟒扎靠,戴翎子的女将提着红缨枪从后台走了出来。陆政安虽然不懂传统曲艺,但是只从对方灵活的身段儿,以及威武稳重的气质,便也能感受的出对方扎实的功底。
“嘿!今儿唱的竟然是穆桂英挂帅嘿。”
包子摊的老板显然也是个戏迷,台上的名伶刚一开口,老板便已经听出了是哪出戏。恰好此时也没有生意,老板将手里的白手巾往肩膀头上一搭,便倚在墙壁上津津有味的听了起来。
陆政安吃东西的空档也跟着听了一耳朵,但他这个外行只能听个热闹。等把点的东西吃完跟老板结了账,就背着背篓离开了。
戏台一开戏,街上的行人明显见少了。陆政安在街上兜兜转转买了两把镰刀和一捆细麻绳,另外又买了两个大肚坛用来腌制咸菜。
等陆政安刚把大肚坛放进背篓里,起身准备付钱的时候,忽听得前面好似有人在喊抓小偷。
陆政安本不是一个喜欢看热闹的人,本想付了钱赶紧走人了事。哪知那个被人追赶的小偷,竟然跌跌撞撞的朝这边跑了过来。
见此情形,陆政安本想抱着背篓躲一躲。然而刚等他挪了两步,被追的小偷已经气喘吁吁跑到卖坛子的摊位前。
此时失主也已经追着小偷来到了近前,正准备上前讨回自己的钱袋时,只见那小偷在众人惊惧的目光中磕碎了其中一个瓷碗,将锋利的瓷片对准了那位失主。
“退后,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对于这等亡命之徒,陆政安自然避而远之。加上这件事与自己无关,陆政安更是能避则避的。
然而就在陆政安抱着背篓准备从旁边悄悄离开的时候,只见两个举着糖葫芦的孩童嬉笑着闯入了人群中。
两个小孩见这边围了一圈儿人还以为在演什么戏法,顺着人群的缝隙便挤到了前排。没等他站稳,就被他后面的小孩子给一把推了出来。
那小偷本就已经紧张到极致了,如今两个小孩子突然闯进来,他脑子里紧绷的那根弦立时断了,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一把薅住了被推到中间的那个孩童。
冰凉锋利的瓷片抵在脖颈上,那个误入的孩子被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加上闻讯而来的捕役们,现场更是一片混乱。原本想要趁乱离开的陆政安,被夹在卖坛子和一面墙之间进退不得。
那名失主身穿长衫,身形孱弱,似乎是名文弱书生。对方似乎并没有经历过这等事,看着眼前的情形一时间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快把孩子放开。”其中一个年纪大的捕役到底还是反应快一些,一边说,一边疏散围在周围的人群。
听到老捕役的话,那名快被吓呆的书生也反应了过来。白着一张脸对那个几近丧失理智的小偷,安抚道:“你,你把孩子放下吧,那个钱袋我不要了。”
此时的小偷哪里还能听进去话,只是挟持着孩子威胁他们放自己离开。
眼见着现场的形势越来越紧张,陆政安怀抱着几十斤重的背篓也开始支撑不住了。没等他调整好姿势,怀里的背篓已经向地上滑了下去。
满载的背篓应声倒在地上,里面的大肚坛滴溜溜的顺着斜坡往小偷那边滚去。此刻已经被逼急了的小偷挟持着孩子躁动不安的踱着步子,听到背后有响声传来还以为有人在后面偷袭。
当即想要转过身面向背后,只是刚等他抬起脚,就被脚下沉重的大肚坛给绊了一跤。小偷下意识的想要稳住身形便放开了手里的孩子,见状,离得最近的陆政安也就趁机一把将孩子抢了过去,同时还不忘捞起掉在地上的背篓。
大肚坛被小偷这么一踢应声而碎,同时小偷自己也被绊倒在地整个人一屁/股坐在了碎瓷片上,当即疼得他扯着嗓子叫了起来。
几位捕役见状,顿时一拥而上。原本被碎瓷片扎的嗷嗷叫的小偷刚想撑着地面起身,没成想被蜂拥过来的捕役们再次摁坐了回去,顿时哀嚎声再次响彻天际。
一旁搂着孩子的陆政安见此情形,一边心疼自己被踢碎的大肚坛,一边看着坐在碎瓷片上不停抽搐的小偷咧着嘴直皱眉头。
那文弱书生见孩子无恙,又抓住了小偷,顿时松下一口气来。不等那帮捕役把小偷身上搜出来的钱袋还给他,就对着陆政安一揖到地。
“在下袁凌峰,多谢兄台出手相助。”
小偷被陆政安的大肚坛绊倒实属意外,对于这书生的道谢,陆政安觉得受之有愧。
将怀中已经平静下来的孩子松开,陆政安对袁凌峰摆了摆手。“这次实属意外,当不得你这一谢。”
说着,陆政安将眼神瞥向碎了一地的大肚坛,不由得有些心疼。见周围聚集了不少人,这些碎瓷片在地上始终是个隐患,陆政安便弯腰将那些被压碎的瓷片给收拢到一起,扔到了墙边的角落处。
那名老捕役对陆政安能够挺身而出颇为赞赏,在看到他细心的处理掉地上的碎瓷片,心中对他就更刮目相看了。
将钱袋从那个小偷怀里搜出来后,老捕役来到了陆政安和袁凌峰的面前。
“看看这钱袋是不是你的。”说罢,老捕役看向陆政安,点头赞赏道:“小伙子,勇气可嘉啊。”
陆政安对捕役这一职还是有些好奇的,听到老捕役的称赞,陆政安笑了笑,道:“不过是举手之劳,当不得赞,换了别人也一样如此。”
老捕役闻言爽朗一笑,见陆政安手背有道血痕,皱了下眉问道:“受伤了吧?”
陆政安抬起右手,见手背上果然有血迹,这才想起方才拉孩子的时候手背好像是蹭到了那小偷的瓷片上。不过看伤口只有寸许,而且又不深,并不影响活动陆政安并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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