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老人家抿了抿已经没牙的嘴巴, 扶着凳子站起了身。一边佝偻着腰身往前走,一边说道:“现在村儿里啥都缺,就这东西不缺。村儿里大家伙儿还不知道你来收,你要是站在这里喊一声,就围的你走不掉。”
老人家所在的村子名叫玉兰村, 村子虽然面积大,但是居住的人员很散, 站在老人家门口看不出村里有村民走动。
独自居住在村头的老人家似乎很久没和人说过话了, 从树荫下到他家短短几十多米的路程,絮絮叨叨的说着村里谁家的果树最多, 谁家干活儿最邋遢。末了,还不忘自夸一下自己家的芒果干干净又好吃。
陆政安一直跟在老人家的背后,耐心听着他的喃喃絮语。许是没听到其他人说话,老人背着手回头看了宋淮书等人一眼。看着窝在怀里对着周围都满是好奇的陆星沂,老人家带着几人来到门口。让几人在门口等候,闷不做声的来到院子角落,立着脚尖从树上摘了一串龙眼下来递给了陆星沂。
“这东西好吃,剥开吃很甜的,快尝尝。”
陆星沂初来到新环境还有些陌生,见老人家把一串圆溜溜的果子递到她面前,陆星沂扭头看了眼父亲,见他点头后这才伸手接了过来。
“谢谢老爷爷。”
听到陆星沂的道谢声,老爷子脸上这才露出了一抹笑容来。而后让陆政安他们在院子里等着,自己则颤颤巍巍的走向房间,从屋里费力的搬出了一个布袋出来。
看着老爷子从门内出来,陆政安忙上前帮了把手。“老爷子这次晒了多少?”
“也就百十来斤,你收多少个铜板一斤?跟上次还一样不?”
陆政安见这家好像就老爷子一个人,想到老年人赚钱不易,犹豫了一下这才回道:“给您老人家还跟上次一样,不过人家的可能就要低一些了。您老在外面可别给我透出去了,不然我这买卖都不好做了。”
“行吧,知道,知道。”
听着陆政安的嘱咐,老爷子颇不耐烦的冲他摆了摆手,随即招呼陆铁柱和赵大洋把他的东西称重。
见状,陆政安冲两人使了个眼色,等陆铁柱和赵大洋称好之后,陆政安从怀里掏出钱袋子,把老爷子应得的钱付给他后,同老爷子打了声招呼就往外走去。
老爷子把手里的铜板数清楚仔细藏好后,立时又追在陆政安等人的背后走出了院子。
看陆政安似乎准备赶着大车去坡下村里,老爷子背着手站在门口招呼了陆政安一声。“你打算一家家的跑么?”
说罢,老爷子也不等陆政安回答,返回家提了个木盆和棒槌出来。来到陆政安身畔,敲了几下后对他说道:“且去村头儿等着吧,一会儿就有人过去了。”
而后便见老爷子一手提着木盆,一手提着棒槌当当当开始敲了起来。
……
有了老爷子的帮忙,只是一上午的时间,陆政安和宋淮书便收了一千来斤的芒果干。
不过,陆政安他们来时只带了一辆大车,一千来斤的芒果干根本拉不下。犹豫了一下后,陆政安便安排让宋淮书带着陆铁柱和赵大洋一起先运一车回去,剩下的可以再来一趟。
来之前陆政安已经联系好了货栈,听陆政安这么安排,宋淮书立时点头答应了下来。在将大车装好后,宋淮书回头看了眼围在车旁的老人家,低声对陆政安说道:“这老人家也没少帮忙,等会儿我们回来的时候给他买些东西吧?”
“行啊,你看着安排就是了。”说罢,陆政安看了眼高悬在头顶的太阳,一边给陆星沂剥龙眼,一边对宋淮书和陆铁柱说道:“马上快到巳时了,你们把货卸完以后,去饭馆儿吃点儿饭再过来。”
闻言,陆铁柱应了一声。用麻绳把车子刹好,确定没有松动的地方后,这才由宋淮书的带领下,和赵大洋一起往宁州城方向走去。
宁州距离庆华村只有四五里的路程,一个时辰没到,宋淮书三人便赶着大车回来了。
陆政安搂着陆星沂坐在树荫下同她一起用树枝写字,见三人去而复返立时提着树枝从地上站起了身。
“不是让你们吃完午饭再来的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宋淮书提着一篮子鸡蛋从车上走了下来,看了眼女儿后,这才说道:“本来想带着铁柱哥和大洋吃了饭再来的,但是他俩非是不肯。我看到街上有卖鸡蛋的,就买了一篮子过来了。”
一旁的陆铁柱抹了把脸上的汗,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咧着嘴微微喘着粗气。“这穷乡僻壤的,让政安和星沂侄女儿俩人守着这么多货在这儿,哪能放心的下。不如赶一赶把货都拉回去,咱们再好好休息。”
赵大洋也附和道:“这儿再往前走就是岭南了吧?看他们这里条件还不低咱们那边的刘家庄呢。要不是这里长得水果不错,寻常怕是更没人来呢。”
陆政安和宋淮书在来的路上就在想这个问题,不过南下他们也才第二次来,虽算不上两眼一抹黑,但若想寻个靠谱的人,委实是有些难了。
一行人回到宁州,把东西寄存到货栈,众人这才去周边的小饭馆儿把午饭给解决了。在回去的路上,宋淮书不知想到了什么,时不时的看向陆政安欲言又止。
陆政安哪里看不出宋淮书的反常,不过有些话在外面到底不好说。悄悄握了下他的手掌,待回到客栈的房内后,这才看向宋淮书。
“怎么了?”
陆政安将陆星沂放到凳子上,帮她一边倒水,一边问宋淮书道。
闻言,宋淮书似乎依旧有些矛盾。犹豫了片刻后,这才开了口。
“其实关于我从这边收货运送,我倒是有个主意。只是,我觉得你不一定会同意。”
一听宋淮书这么说,陆政安顿时愣了一下。“嗯?你说说看。”
听陆政安这么说,宋淮书继续道:“季月贤不是说季家也在南方有人脉么?咱们可以让他们帮着代为收购,从永州发船到江安镇。”
宋淮书说完后看了眼陆政安的表情,继续说道:“当然,咱们也不是让他们白帮忙。芒果干利大,便是把利润分出去四分之一,咱们也能赚不少。”
听着宋淮书的盘算,陆政安思索了一下,感觉此事倒也并非行不通。
这南下跑一趟光是路上就得好几个月,陆政安不过是来了两次,已经折腾的累了。加上身边也没有合适的人,只靠他和宋淮书两个人实在是有心无力。
季家的禾源居在南方立足多年,对这边的情况再清楚不过,而且季家也有自己的商船,来回运送也都方便。若是同季月贤好生商量,应当不成问题。
打定主意后,陆政安不由的长舒了口气。伸手抚了抚宋淮书眼底的青晕,便在他期待的目光中点了点头。
“行,这趟回去之后,咱们就去江安镇同季月贤说说。到时候抽成任他开,只要别让咱们折了本就成。”
宋淮书没想到陆政安竟然真的会采纳自己的建议,眼睛立时就亮了起来。开心摸了摸陆星沂的脑袋,重重的应了一声。
因为这次有了准备,陆政安收的芒果干就多了一些。等到从货栈里提出来的时候,一直装了五辆大车这才勉强装完。
从宁州运到永州渡口,日夜兼程也得半个月的时间。眼下已近八月中旬,此行回到化龙镇怕是得将近十一月中。
陆政安盘算了此次路程的时间,不由得吁了口气。摸了摸正在解九连环的陆星沂,对宋淮书说道:“今年的中秋怕是要在路上过了。”
“只是中秋而已,又不是过年。而且咱们这次还带着那么多东西,慢一些就慢一些吧。”
听着宋淮书的安慰,陆政安直接躺倒在宋淮书身后,双手揽着他的腰身犹如一只小狗一般,在宋淮书的腰后蹭了蹭。
“嗯,本来觉得南下带你们散散心的,没想到竟然连累着你们跟着我一起受累。等回去咱们和季月贤能够谈成,我一定要在家好好休息一年半载再说。”
见状,宋淮书像安抚陆星沂一般摸了摸他的头。“行,正好明年三个山头的果子都该大量挂果了,估摸着作坊怕是要倒腾不开,还得再建几间。”
提及作坊的事,陆政安稍微缓了缓精神。“你说的确实是个问题,若是秣陵那边能够稳定,咱们不妨在他们周围买些地下来,直接将作坊建在那边,省时也省力了。”
宋淮书安静的听着陆政安的话,摸着他的耳垂微微点了点头。
而这时将九连环全部解开的陆星沂,像个大人一般叹了口气。本来想跟两位爹爹显摆显摆她的‘战果’时,见自家父亲像个小孩子一样依偎在爹爹身边,冲他撇着嘴刮了刮脸。
“父亲可真不害臊,这么大人了还找爹爹撒娇。”
陆政安听到陆星沂的话,立时朝她伸出手去。见状,陆星沂立时翻身准备逃跑。然而,还没等她开始往外跑,就被自家父亲拉住她的腿拖到了对方面前。
随即,马车厢内立时响起了陆星沂的大笑和求饶声。
……
当陆政安和宋淮书自江安镇的渡口下船的时候,已经是十一月了。
此时已经立冬,走时带的薄衫已经都不能穿了,一行人一下了船便直奔了江安镇的成衣铺。待薄袄裹在身上,身上的温度慢慢回暖,陆政安这才舒了口气。
到了江安镇陆政安便都不担心了,让陆铁柱和赵大洋去渡口盯着船家卸货。陆政安和宋淮书带着陆星沂在街上置办了些东西,便直奔季家。
一家三口的运气不错,待到达季家的时候,季老夫人以及季月贤都在。
看着将近大半年没见的季老夫人,陆政安惊奇的发现老太太四处游玩的这一年,不光精神好了许多,就连腰身都比以前挺得直了。拉着陆星沂的小手,连拐杖都没用,一路往客厅走去。
陆政安和宋淮书跟在季老夫人身后,看着老夫人如此明显的变化,心里很是开心。正要抬脚跟上,却被季月贤给扯住了衣袖。
“政安,你等下可得好好劝劝老太太。这往外跑几次就跟丢了魂儿一样,这才回来不过一个月,跟月桥还有张嬷嬷,仨人又盘算着要往外走呢。你说说,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这个时候还出去,哪能赶回来过年啊?”
闻言,陆政安不禁有些想笑。“知道了,我等会儿跟老夫人说说。”
对于陆政安如此配合,季月贤还是很欣慰的。然而当他听到陆政安竟劝说季老夫人去化龙镇过年的时候,顿时气的眼睛都瞪圆了。
“我们家人今年都回来了,老太太哪能去你家过年?传出去我们家的脸面还要不要了?”季月贤拍案而起,对陆政安怒道。
陆政安面对季月贤的指责,只是淡淡的看了眼他并不以为意,依旧劝道:“今年陆氏干货生意不错,村儿里定要杀年猪庆祝。去年老夫人不是正好赶上了嘛,今年也过去跟着一起热闹热闹。”
面对陆政安的邀请,季老夫人笑着摇了摇手。“现在为时尚早,过年的事情到时候再议。你们这次南下可还顺利?”
“顺利着呢,就是路远,一路颠簸的实在是让人吃不消。”
陆星沂自从进了季府之后,心里惦记着正在学堂的季元宝。听着大人们的‘无聊之言’,陆星沂便有些坐不住了。仰头眼巴巴的看了下季老夫人,悄悄扯了扯她的衣襟。
察觉到陆星沂的动作,季老夫人很是配合的低下了头,而后便见陆星沂凑到她耳畔轻声问道:“老祖,元宝哥哥什么时候下学啊?”
听陆星沂这么问,季老夫人让张嬷嬷看了时辰。见距离季元宝下学不到一刻钟了,季老夫人便牵着陆星沂的小手儿从罗汉床上站起了身。
“你们年轻人先聊吧,我带着星沂丫头去前院儿接元宝下学,晚一些回来一起吃饭。”
说着,季老夫人牵着陆星沂同张嬷嬷一起离开了客厅。
众人起身目送季老夫人离开,看着老夫人的背影消失在回廊处,陆政安伸手从怀里摸出先前季月贤交给他的令牌,又重新放到了他的手边。
“喏,这东西还给你。”
季月贤瞥了眼桌上的令牌,伸手拿回来摩挲了一下塞入了怀中。
陆政安端着茶盏抿了一口,想到宋淮书的建议,犹豫了一下后开口说道:“我有桩生意想同你谈,不知你可有兴趣?”
季月贤一听陆政安这话,惊讶的眉毛都挑了起来,本要去端茶盏的手都缩了回来。“你和我谈生意?这倒是稀罕事。”
陆政安并不把季月贤的调侃放在心上,将他们想和禾源居合作的打算说了出来。
为了躲避风头,季家将相当一部分产业都转去了南方。虽说禾源居表面的规模并不大,但所在范围广,串联起来几乎遍布整个南方。
陆政安所提之事对季月贤来说,能获取的收益并不是很多。若是换做其他人季月贤可能直接就推掉了,不过,凭他和陆政安一家的关系,虽说麻烦了些,但说到底不过是捎带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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