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目前来看,他好像又犯病了,而柳不花一犯病就容易思绪乱飘,爱胡言乱语,还喜欢看颜色鲜艳的东西。
所以谢印雪赶紧问他:“不花,你的药是不是吃完了?”
柳不花想了想说:“好像是的。”
“那我们先去趟医院吧。”
谢印雪马上叫司机换路,先去医院把柳不花常吃的镇定药开了,他可不想看到明天早上起床后柳不花又把自己埋土里。
司机闻言将方向盘一打,载着他们往青山精神病院驶去。
到了医院后,柳不花和司机去挂号了,谢印雪则背着手在医院外面的街心小花园里闲逛散步,路过警亭时,他忽然在通缉告示栏那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丘禹行的脸。
但脸是那张脸,名字却不叫丘禹行。
“丘禹行”应该是他在游戏中的化名。
通缉告示上说他是一场命案的在逃犯罪嫌疑人,警方正在悬赏十五万抓捕他。
到这里谢印雪也终于记起来他为什么觉得丘禹行眼熟了:青山精神病院他不是第一次来,以前也陪柳不花来过,他应该就是以前在这里通缉告示栏上扫到过一眼丘禹行的脸,所以在游戏里碰到他时才会觉得眼熟。
而通缉告示栏里虽然没有卫刀和纪涛的照片,但他们能在国内这个严格禁枪的大环境中弄到那么多枪支,甚至还有冲锋枪,肯定也不会是什么普通人,更不会是好人。
不过现在纪涛和丘禹行都死了,他们的尸体想来不用太久就会被警方发现。
至于还活着的卫刀……也不知道他没了队友,还能撑过几个副本。
谢印雪没兴趣再去想这些人的事,待柳不花开完新药从医院里出来后,他们就驱车前往了云蔚大厦——朱易琨住在这里的顶楼酒店。
他们到顶楼时,朱易琨这厮竟然在空中泳池里游泳,还叫了两个漂亮的美女在旁边作陪。
当朱易琨游完半圈从水里浮出来,想抱抱自己的娇软情人时,却不想一抬头却对上了谢印雪那张苍白精致,于他而言却似索命厉鬼般恐怖的面庞,登时吓得倒回池子里,还呛了好几口水。
谢印雪冷嗤一声,食指在水面上轻轻一点,下一瞬朱易琨就像是被人从泳池里提出来似的,重重地砸到地上。
“啊啊啊——!”
他杀猪般的惨叫几乎响彻楼顶,扰得谢印雪不堪其烦一般微微蹙眉。
而朱易琨见到谢印雪皱眉,又骇得赶紧把剩下的痛呼咽回肚子里,忍着疼站起,也没问谢印雪他们怎么进来的,自己的两个美女情人跑哪去了,只谄笑着说:“哎哟,谢、谢先生,您怎么过来了?”
谢印雪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你和我干儿子如今同系一命,我不得来看看你吗?”
“瞧您说的,柳先生跟着您哪里会出事啊?”朱易琨披上浴袍,招呼谢印雪在阴凉处的椅子上坐下,给他倒茶,战战栗栗的伺候人,就差没给他剥果盘里的葡萄吃了,“我今天还能在这里游泳,不都全靠谢先生您吗?”
谢印雪听着朱易琨狂拍响亮的马屁,这回是真的笑了。
他没碰茶杯,只是用手指次第轻轻敲着玻璃桌面,声音轻柔:“我也得谢谢朱老板,若不是你的消息,我又怎会知道‘锁长生’这么个宝贝呢?这游戏好玩不说,我还在副本里碰到了一个人,他叫阿五,哄人的话说得比你还动听,可他还是死了。”
“你猜他为什么死了?”
说到这里,谢印雪终于掀起了眼皮,平静却又冷漠的目光便就此落在朱易琨身上,驱走他身上所有温度,以至于朱易琨打了个寒颤。
偏偏谢印雪唇边还挂着笑,一字一句却如寒刀,叫人彻骨生凉:“因为他骗我。我问他有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他骗我说没有。”
“那你呢?”
“你又干了什么坏事?”
作者有话说:
npc:你摸别人?
谢佬:是的,而且要摸好多个。
npc:……
第28章
谢印雪这句话说的很讲究:
他不是问朱易琨有没有做过什么坏事,而是又干了什么坏事。
朱易琨这个人精听到这里哪还不清楚谢印雪到底是在问他什么话。
他以前就听说过谢印雪这个人,因为他年轻时和谢印雪师父陈玉清有过点交情——陈玉清救过他一命。
陈玉清这个人,一辈子都以护念众生、慈悲为众为己任。虽是玄门中人,哪怕本门门训首条戒律便是避世,他也要屡屡入世,忍割肉喂鹰之痛普度世人。
但他这一生最自豪的不是他曾救过多少人,而是他收了谢印雪这么一个徒弟。
陈玉清说过,他这徒弟天资奇高,是百年难遇的奇才,但谢印雪最高的天赋,是够冷心,却不无情——不像他,始终会为外界红尘所扰。
然而朱易琨却觉得陈玉清说错了——他反倒觉得,这世上没有谁能比谢印雪更无情。
所以他原先抱有的一丝侥幸,现在也全给倒的干干净净了,再不敢隐瞒,哭丧着脸在那干嚎:“谢先生,摆渡者的事我真没想瞒您的,可这事我也是真不了解……”
说到最后这句,朱易琨悄悄睁开眼缝瞅谢印雪,见他似乎没有生气的意思,又继续交代:“我只知道我去的那个新手副本,有四个老参与者刚进游戏就告诉大家,不必管主线任务有多难,只要找出摆渡者就可以轻松通关,连引导npc都肯定了这一说法,所以那个副本的新人几乎都去找摆渡者了,没人想去做主线任务,有几个人将摆渡者认错就算了,还与其做了交易,死得极为凄惨。”
“偏偏那场游戏直到最后……都没人找出真正的摆渡者。”
于是整整二十个游戏参与者,只有那四个老人和包括朱易琨在内的两个新人活了下来。
因此朱易琨还怀疑过“摆渡者”这一npc是否真的存在,还是它只是“锁长生”用来剔除部分游戏参与者而打出的噱头。
他腆着脸奉承道:“再说以您的本事,摆渡者存在与否对您并无影响啊。”
只可惜谢印雪听过的恭维话太多,他笑了笑,将朱易琨话中本意直接道出:“你就是怕我过不了副本,与摆渡者做了交易换取活命的机会。”
但饮鸩止渴,竭泽而渔,终究都只会加速死亡到来,而不是获得新生。
“哎呀不是。”朱易琨赶忙摆着手,满脸纠结,像是怕说了实话惹谢印雪生气才欲言又止,“我不是怕您过不了,我是怕——”
站在谢印雪身边的柳不花闻言接过他的话,说道:“他是怕我过不了。”
谢印雪永远不可能通不了关,因为倘若真遇上了那一关,柳不花会代他去与摆渡者做交易换取活命线索,以此来让谢印雪通关。
那么柳不花,跟与其性命绑定在一起的朱易琨都会死。
“我原本也没想瞒着你的。”朱易琨见谢印雪软硬不吃,实在没辙了,只好放弃所有挣扎,“可我没想到你会让柳不花代替我,而不是你自己。”
他一开始的打算,就是叫谢印雪代替他进入游戏,而不是柳不花——因为谢印雪足够在乎自己的命。
结果谢印雪答应了是答应了,代替的人却变成了柳不花。
谢印雪笑意微敛,声音渐渐冷下:“你觉得我会这样对待不花吗?”
“你或许不会,可如果真有那一天,柳不花他必然愿意这么做。”朱易琨也不再委婉,针针见血直白道,“他不愿意,你背后的沈家人也会逼着他愿意,对沈家人而言,这世上谁都可以死,除了你,这点我想你比我更清楚。倘若我第一天就告诉你还有这法子,那柳不花他绝不会进游戏,取而代之的是沈家派来的其他愿意代替你去死的人。”
“他们会不断在游戏中寻找摆渡者npc,为你换取通关线索,哪怕要一个接一个的死去,也要给你铺出一条长生之路。”
朱易琨“嗬嗬”低声的笑了起来:“所以我没想永远瞒你,哪怕不是你代替我进入‘锁长生’,可我只要让柳不花进了游戏,再无回头路就行了,因为他是你的宝贝干儿子,是你在这世上除了沈家以外最牵挂的人,你不会让他死。”
“你现在倒诚实了。”谢印雪怒极反笑,看向朱易琨的目光像是掺了冰一样森冷,“这才是我熟悉的朱老板啊。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刚刚奴颜婢色,阿谀逢迎的样子顺眼些,起码比现在的你看上去更像是个活人。”
朱易琨却笑得癫狂畅快,就算谢印雪说他现在像个死人,他脸上也再无方才半点惧色,走到池边的躺椅上坐下给自己点了根烟,直呼谢印雪本名道:“谢印雪,你师父说的果然没错,唯有你是百年难遇的奇才,我的命除了交给你,旁人我谁都不信!”
谢印雪垂眸,用手指沾了点茶水,随意在桌上抹画着,同时状似不经意道:“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没先和摆渡者做了交易给我提高游戏难度。”
“嗯?和摆渡者做交易还会提高游戏难度吗?”朱易琨愣了下,话语里的疑惑不像是装出来的。
所以谢印雪道:“这个不重要。”
“的确不重要。”朱易琨摇头不屑道,“和摆渡者做交易的那些人,都是眼界太窄。”
柳不花好奇地问他:“那你没找摆渡者做交易,又是怎么通关的?”
他不信朱易琨这种人能靠自己通关。
“这不是有点小钱吗?那些老游戏参与者的装备道具,可都得用钱买呀,朱某便为他们送上了些薄礼,何须摆渡者的帮助?”朱易琨望着柳不花,又重重吸了口烟,高兴道,“用钱买命,我觉得值! ”
柳不花也见状笑了,然后把一杯茶从淋下,浇了朱易琨一脸的茶水,也把他的烟给浇灭了:“我干爹闻不得烟味。”
“行,是我的错。”朱易琨这厮比阿五还能屈能伸,也不生气,还往自己脸上招呼了两巴掌,“柳先生教训的该。”
“多谢朱老板为谢某解惑,时间也不早了,我也不打扰你享乐了。”谢印雪看够了他的猴戏,起身就要往外走,“一个月后,你和我一起进游戏。”
“诶带等会儿——”朱易琨愣住了,回过神来后冲到谢印雪面前张臂拦人,“谢先生你说什么?”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不!我不去!不是柳不花替我去了吗?”
“你不去?”
谢印雪笑了,他还没说出下一句话,柳不花就一把拿起果盘旁的水果刀,架在自己脖颈上说:“真不去?”
朱易琨从不怀疑柳不花对谢印雪的忠心,他瞪大眼睛真怕柳不花给自己一刀,赶紧道:“去,我去还不行吗?柳先生您有话好好说。”
柳不花闻言这才把水果刀放下,此时他脖颈上已经出现了一条渗血的伤痕,证明他刚刚真不是在做戏。
朱易琨却再也笑不出来了,如丧考妣把两人送到楼下。
上车后谢印雪找了个创口贴递给柳不花,叹息道:“随便吓吓他就行了,何必真伤到自己?”
“没关系的干爹,头掉了也还能再长出来。”
谢印雪:“……?”
柳不花迎着谢印雪惊愕的目光,隽秀的面容上满是认真,点头道:“多施点肥就行。”
——这是真犯病了。
谢印雪又把水和刚买的新药给了柳不花,叮嘱他:“不花,先吃药啊。”
柳不花很听话,边吞药边问道:“不过干爹,您下个游戏真要朱易琨那厮和您一起进入吗?”
谢印雪呵了一声:“他享乐你卖命,你甘心吗?”
柳不花却有些期待:“其实游戏里也挺好玩的,万一碰上了能变花的副本呢?”
谢印雪:“……”
药效还没上来,他要理解病人。
而柳不花想起谢印雪方才用茶水干了什么坏事,就笑着说:“再说朱易琨身上贴了您绘的霉运符,这一个月他能享什么乐啊。”
“再怎么倒霉,也还是比游戏里舒服的。”谢印雪眉尾微抬,“总不能让他的日子过得比你滋润。”
“在游戏里有您护着,我又没受罪。”柳不花问他,“那我们现在是去给阿戟买新空调吗?”
谢印雪轻轻笑着:“是,买了就回去吧。”
副本结束后,所有游戏参与者都能休息一整个月,想提前进游戏都不行,而在这一个月内,拥有游戏资格的人无论怎样都不会死——哪怕是自杀,也不会成功。
说是多了一个月寿命,锁长生就一定会让你活够一个月。
所以谢印雪倒也不用担心朱易琨倒霉过头,一不小心死了。这厮要不是真的太怕死,刚刚也不会被柳不花吓得忘了这一规则。
而别的游戏参与者通关游戏后,要么是趁这一个月好好休整,为下一次进入副本做准备,要么就和家里人交代遗言预备后事。
但谢印雪这两件事都没干——他忙得很。
他第二天就带着柳不花外出了,去见一位姓萧的老先生。
“萧先生?”柳不花在路上仔细想了想,问谢印雪道,“就是您之前生意没谈成的那位萧绪林先生吗?”
谢印雪颔首:“对。就是他。”
萧绪林是谢印雪第二位客人,但他那边的生意最后却没顺利谈成,因为他家里人觉得谢印雪不靠谱。
不过说实话,谢印雪之前脸白如纸,时不时就咯血的快死模样,的确很难让不熟悉他的人相信,他是个能驱邪的天师。
所以谢印雪现在又要去见萧绪林,柳不花就觉得很奇怪:“他不是不信您吗?”
作者有话说:
npc:你只记得阿五。
谢佬:你不是阿五吗?你是阿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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