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间房大概十多平米,屋顶很低,只有最上面有个小小的窗口能通风,十分阴仄。房中央垂直一盏大吊灯,巫以淙按下开关差点被晃瞎,立马关掉,他有预感接下来没法睡个好觉。
房间里只有一张长桌和两把椅子,其余什么都没有。
他醒来时便在这里,也不知道房间外是什么情况。
对一个洁癖来说,没穿鞋踩在布满灰尘的地板简直是种酷刑,巫以淙惦着脚尖艰难地跳到椅子边,坐下,然后开始等人。
等了很久,直到小窗户慢慢变暗,仍然没有人来,外面也十分安静。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故意使用的手段,为了让他产生心里恐慌。然而对他没有任何用,他抱着腿缩在椅子上,手指敲击着长桌,很是悠闲。
“敲击声的节奏,去查一下是不是某种信号。”银安坐在办公室里,对身边人吩咐道。
“已经安排人去查。”
“他身上什么都没有,也翻不出浪花来。”军师推开门走了进来,看见画面里悠闲的人,讽刺道::“心理战对灰色的人毫无用处,主人可没让你这么对待客人。”
“有没有用,试了才知道。”银安抱着双臂,“跟过来的尾巴处理好了。”
“都解决了,接下来你要如何做。”
“老师已经交给我负责,不该问的别问。”两人关系冷淡,军师也没指望他会说,淡淡说道:“他和灰关系不错,灰色里不少人知道他被抓了。”说完便离开了房间。
银安看向画面里敲击桌面动作幅度越来越大的男人,缓缓说道:“就看他们先找到这里还是弗里斯先开口。”
巫以淙靠着数心跳声来判断时间的流逝,敲击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天也已经全黑。
联邦地图在他脑海里逐渐立体起来,他坐上飞机大概是凌晨2点,最后看到的地标建筑在利特斯,以利特斯为中心到他醒过来,排除转移途中的时间,他在估算脚下土地是哪一座城市或者岛屿。
岛屿安全性、保密性更高,巫以淙之所以会怀疑是在岛屿,则是小窗户灌进来的风,湿润的风往往靠海较近。
他估算一下小窗户的距离,去掉扒着窗户查看外面的想法——窗户在最上面,灰尘肉眼可见得多。
敲桌子一共敲了两万八千八百下,正好过去8个小时。房间里没有水也没有食物,巫以淙抬头望着中间的灯,外面黑下来,里面便伸手不见五指。
一旦开灯,眼睛都要被亮瞎,这种审讯手段他见过不少,亲身体验反而是第一次。也有解决办法,那就是不开灯,对方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黑暗会放大人的恐惧,正常人肯定会选择开灯。
偏偏他不是正常人。
巫以淙缩在椅子上,打算养精蓄锐和对方比耐心。
门却在此时被打开。
巫以淙坐直身体,走进来的是一个陌生男人,头发极短,身材消瘦,步伐却很稳健。
巫以淙看了一眼敏锐的发现许多隐藏信息,对方指甲和头发都剪得很短,手指却很白皙整洁——不是常年持枪,走路无声,四肢灵活,看见屋里灰尘眼里的嫌弃一闪而过。
对方打开灯,狭窄的房间里一时亮如白昼,男人伸手拉开椅子坐下。
巫以淙盘着腿,等待对方开口。
“你不认识我?”对方突然来这么一句。
巫以淙盯着他看了一会,“我该认识你?”眼前的人他毫无印象。
“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
小时候……抱过你。
巫以淙翘起的嘴角慢慢绷直,“你是谁。”话语冰冷而戒备。
对方笑起来,“我找你许多年,没想到你改了名,常年带着假面。”看出巫以淙眼里的戒备,他举起手做了个手势,亮得吓人的灯光亮度突然降低。
巫以淙再次抬头,确认监视房间的设备已经关闭。
看来对方在这个神秘团队里身份不低。
“我叫齐宣。”他伸出手,巫以淙疑惑的同时也伸出手,却看到对方手腕上有一道蓝灰色的标记,标记的位置和颜色前不久他才见过——与阿凯手上的一模一样。
“我是你舅舅。”
巫以淙默不作声看了几秒,忽然把手交叉放在胸前,“我是孤儿,哪里来的舅舅。”
“一时难以接受……我理解,你的经历我也看过,我对不起你的母亲,她当年和我有些误会,后面再也没联系过,我不知道你后面会经历那些事。“齐宣直视着他,眼神柔和。
巫以淙微微一笑,“既然知道我的经历,也该清楚我不吃感情牌这一套,我的母亲,对不起,我出生时便从未见过她。”
齐宣……舅舅……舌尖上徘徊着这个称呼,巫以淙心有些乱,童年、父母、亲情,这些东西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齐宣皱起眉,“我没必要骗你。”
“只是为了认亲的确没必要弄这么大的动静,你找我到底想做什么?”
“你真的不知道我找你做什么?”齐宣撑着桌面,忍不住再一次确认。
巫以淙摇头,齐宣的话打乱他所有的节奏,他需要冷静。
“他们果然让你忘记了小时候的事。”齐宣直起身体,“你的记忆一定出了问题。”
巫以淙看着齐宣匆忙跑出去,他的记忆有问题?
第62章
齐宣走后不久,巫以淙又被带到新的房间。
这次的房间宽敞整洁,还有一个浴缸,就连衣服都有一套崭新的挂在玄关口。
巫以淙环顾四周,觉得突然冒出来一个‘舅舅’也不错,至少待遇马上提升。也许是为了拉拢他,这一次房里什么也没有安装,不用担心被监控,索性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但他没有睡,他在思考刚才发生的一切,他确定自己的记忆没有问题,可齐宣说假话又有什么意义?亲情对他来说可有可无,这么做作用并不大。
还有突然冒出来的格尔,如果说军方也在关注此事,那么是谁通知的他?
目前看来,这步险棋他走对了,棋盘上各方势力开始现身,就看谁本事大能走到最后。
他正想着门口传来一阵敲门声,等他开门,只见带他过来的雇佣兵手里端着食物与水,巫以淙接过东西时往外扫了一眼,对面是一排大门紧闭的房间,他所在的房间应该处于中间位置。
这一层从走廊的布局能推断出应该是某个废弃监狱改造而成,也不知道里面住了多少人,又有多少是实验品。
他坐在地上,打开盖子,食物味道闻起来不怎么样,对快十个小时没进食的人也算是珍馐。
狼吞虎咽吃完,接下来的计划也初步形成,既然齐宣认定找他,一定有需要他的地方,不如就将计就计,利用这个机会深度参与进去,顺便把那些隐藏的危险一并解决。
但是这需要非常周全的布局,细致的运筹帷幄,巫以淙撑着下巴,不知道宴梃能不能胜任这个角色。
他现在只希望方慕和其他人能保持冷静。
另一边,方慕在看到巫以淙被带走后心急如焚,又不得不留在现场协助格尔取下炸弹,那枚炸弹最后还是把李斯特送进了医院。
联邦医学所院长失踪又被炸伤,命悬一线,格尔亲自守在医院等候结果,方慕的通缉令没撤销,便打算独自离开,格尔拦住了他。
方慕一脸疑惑跟着他到另一间房,然后——看到了老熟人灰。
格尔上前与灰拥抱,“还有一个人没带回来,你小子的人情可不好还。”
灰拍拍他的肩膀,没放过他:“人情继续欠着,里面那位什么情况。”
“不算严重,医学所里出了叛徒,你们那有没有收到要对院长出手的任务。”两人熟稔的交谈起来。
灰思索片刻,拿出手机进入灰色,格尔在一旁看他的动作,羡慕道:“什么时候军方也能用上这一套系统,方便高效保密性还高。”格尔可眼馋灰色的交易和保密制度,哪像他们等个流程都要等好几天。
“保密性高的话,就没我什么事儿了。”灰色里的秘密瞒不过灰色主人,只要对方通过灰色渠道,便会有痕迹,这些痕迹灰有最高权限,对他来说灰色没有秘密,不过他很少干这种事就是了。
“——等等,有人指名让白鸽团队接下刺杀李斯特的任务。”
“白鸽?刺杀院长?”
格尔不由得提高声音,出神的方慕被这一声喊了回来,蓝鲨好像是说过这个任务,最后被他们拒绝。
“任务在半个月前发布,白鸽那边拒绝了任务。”灰放下手机,“看来医学所要变天了。”
请排名第一的白鸽团队去刺杀院长,足以看出委托方的决心。
格尔叹口气,“本来还想敲诈你一顿酒,哪知又变成了公干。”人情没还完最后还揽了份烫手的工作,可太亏了。
“查到银安的消息随时联系我。”很可能他们最后要找的是同一个人,灰心理有种预感,没有证据便没说出口,带着方慕离开了医院。
两人在外面遇到等候多时的何凝,三人上了车直奔灰的常住地。
何凝对宴梃在关键时刻抛下她的行为很是恼怒,“他最后让我来找你,接下来怎么做。”
方慕听到这话很诧异:“他跟过去了?”宴梃竟然会跟过去,这两人之间的气氛他不是没感受到,只是没料到宴梃会做到这个地步。
“不然呢,从听到军师怀疑你们演戏,他就打定主意跟过去,还调动了邮轮。”何凝当时没在机场里,不清楚现场情况,只知道最后和宴梃联系时,传来的全是海浪声。
灰问道:“特里是如何知道路线的。”
既然一个是飞机,一个是邮轮,宴梃是怎么确保不会跟丢的。
两人一齐看向沉默的方慕。
“弗里斯身上有一枚专用于定位的信号器,没想到他把这个都告诉了特里。”方慕心里说不出的失落,不单单是巫以淙对宴梃的信任,更多的是对方会给宴梃信任的机会,换做以前,无论是再喜欢的情人,巫以淙也吝于付出半点真心。
灰兴奋地拍着大腿,“那还拖什么,赶紧定位,把人带出来。”
方慕警惕起来,脑子一瞬间清醒过来,“你和特里达成了什么合作。”
“别把我想得十恶不赦,我只是要确保这事不会影响到灰塔。”
“和灰塔有什么关系。”方慕屏气凝神,生怕错过什么。
“等我确认情况之后,你们自然会明白。”灰不愿意多言,一行人快速到达灰色酒吧,灰给俩人安排了房间,各自用自己人脉开展调查。
而他回到房间则开始联系特里。
过了很长时间,他才收到宴梃的回复。
还没开口就听到宴梃急促的喘息声,深夜听着还挺性感,灰翘着二郎腿,等那边喘息声稍微停歇才开口:“逃命呢,还有空接我通讯。”
宴梃咽了口口水,摸了把汗水,“什么事。”
“你找到他们的位置了?最迟天一亮我们就要出发。”已经耽误一晚上时间,有些事晚半分钟可能会造成无法挽回的后果。
宴梃不可能真放任巫以淙一个人去冒险,暗中早已和灰达成合作,原计划是格尔带走两人,而宴梃趁乱混进军师的队伍打听消息,结果半路杀出个银安,手里的筹码让格尔不得不选择救李斯特。
“位置找到了,关押弗里斯的位置还不确定。”宴梃环顾漆黑四周,他此刻正藏身于一间狭窄的杂物间,呼吸都被压抑着,周围堆满他看不懂的设备仪器。
他上岸的时间有些晚,混上来又花了很长时间,好不容易摸到这座别墅内部人还没找到,就被看守发现,靠着和军师的交易才有短暂喘口气的机会。
“信号器不管用了?”灰问道。
“完全失去联系,这座岛前身应该是废弃监狱,周围悬崖峭壁,唯一两处入口也有人把守。”
灰像是触发了某种回忆,任宴梃喊了好几声都没回应。
“你有没有在听我说。”他冒着被发现的风险,灰竟然在走神。
“在听,你继续。”灰感觉嗓子有些干,废弃监狱他知道许多,千万别是记忆中的那个地方。
“军师透露这座岛另一侧有个隐蔽基地,明天有运送物资的队伍我会混进去,没有任何信号,我会在路上留记号。”
“你一个人去太冒险。”灰不赞同这种送死的行为,“军师既然愿意和你合作,她应该知道弗里斯的位置。”
周围渐渐安静下来,狭窄的空间静得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宴梃疲惫地靠着冰冷的墙,说道:“她想借助我的手让银安失败,好在‘主人’面前争宠,银安怎么可能让她知道,哪怕她告诉我,我也不敢相信。”
谁知道是不是银安请君入瓮的计划,银安的手段比军师高明许多。
在两人说话间,灰已经定位到宴梃所在的位置,他看着那一片显示的数十座岛屿,不由得松了口气,“明晚我们上岛,你要不等等我们一起去基地。”
“我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建议你来的时候带上第九军。”
“第九军牵涉进来性质就变了。”军方和灰色搅合在一起,格尔就别想要仕途了。
宴梃撑着废弃的仪器,平静的开口:“如果这里是零度计划的实验基地呢,我脚边的柜子里放着大概有……十几管血液,看颜色应该有些年头,那个基地是做什么的显而易见。”
这片空间里弥漫着腐肉的味道,部分仪器上还残留有血迹。
灰捏着眉心,“军方内部对零度计划态度不一……”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宴梃丝毫不意外接过话,”第九军是军方一把手带出来的队伍,他既然过来,还不能代表一把手的立场?”
“没那么简单,零度计划的受益者你以为只有堂岛?格尔还得处理李斯特绑架案。”灰撇撇嘴,事情牵涉到政治总会复杂化,有堂岛这样的人,自然也有更高层的人物牵涉其中,格尔的立场灰也没多大把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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