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他气喘吁吁地来到一栋黑漆漆的高楼前。
“好香啊——”
一道道残缺不堪的虚影从高楼四处涌过来,贪婪地望着景深。
“好香——”
这里大多数都是没有神智的虚影,连去殡葬馆偷吃香火都不知道,骤然看到一个散发着独特气息的生人,顿时不管不顾地冲过来。
酒精麻痹了大脑,景深迷迷糊糊地向前走去,跌跌撞撞地撞散了许多狰狞可怖的虚影。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冲击着耳膜,后腰处的骨佩滚烫发热。
景深呼吸微沉,半晌,他忽然低低地笑起来,随后越笑越大声。
他把袋子里的贡品全都摔到地上,脚步虚软地跪下来。
他拿出店里赠送的打火机,废了好大的劲才把那些金箔点燃,火光映着他精致的眉眼,唇红齿白。
景深止住笑,许久,才喃喃出声;“爷爷......”
越来越多的虚影围过来,有些抓起贡品就往嘴里塞,有些不知死活地往景深身上撞。
后腰处的热度越来越烫,景深怔然地望着面前的火光,小声道:“爷爷,我好像、好像有点累了。”
呆坐了许久,景深才慢慢地伸手,摘下腰间的红绳,连带着那枚黑色的骨佩一起,扔进了火光中。
撞上来的虚影不再燃烧,它们贪婪地扒在景深身上,疯狂撕咬。
细细密密的疼痛从灵魂深处涌上来,景深闭上眼,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畅快......
*
不知道过了多久,景深才缓缓睁开眼,周围很安静,彩色霓虹从车窗外闪进来,明灭灿烂。
景深看着窗外后退的街景,心脏一下一下沉沉跳动着,驾驶位上的男人身上散发着若有似无的寒意,清清凉凉。
细细密密的疼痛似乎又一次从灵魂深处涌上来,又被那股清凉的寒意驱散少许。
景深闭上眼,靠在副驾上。
程居延侧头看他,发现他脸色惨白,冷汗从额角滴落,眉眼间有隐隐的黑气弥漫。
程居延面色一沉,抬起右手,把手套咬下来,然后把掌心覆盖在景深的眼睛上。
景深一顿,熟悉的寒气忽地大量冲进来。
他静静地,任由那股寒气在体内游走,带来酥酥麻麻的奇异感觉,一点一点安抚、修补灵魂深处的灼烧感。
没多久,放在眼睛上的手收了回去。
景深睁开眼,看到了程居延藏在手套下的那只手。
苍白纤长,骨节分明,荆棘一般的黑色纹路从指尖一直生长到手腕,栩栩如生。
程居延看他一眼,又把手放到他面前。
景深朝他看去。
程居延单手握着方向盘,目视前方,懒懒道:“帮我戴上。”
景深顿了下,随后拿过手套,慢慢帮他戴到手上,遮住那奇异的纹路。
“我睡了多久?”景深开口,才发现自己嗓子干哑。
“半个小时。”程居延掀开座椅旁的储物盒,“喝点水。”
“哦。”景深拿了瓶水,小口小口地咽下,嗓子终于舒服了。
他握着水瓶,感觉精神恢复了很多,问道:“秦乐湛怎么样了?”
“受了点伤,没什么事。”
“梁意欢和郭垚呢?”
“刑警队去处理了。”
景深松了口气,“那我们现在去哪?”
“回家睡觉。”
“不用去审问郭垚吗?”
“他和梁意欢都还没醒,刑警队的人应该要把他们送医院,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哦。”景深呼了口气,放松地靠在座椅上。
半晌,他才道:“我有件事想跟你说,但也可能是我看错了。”
“什么?”
“我好像在郭垚身上看到了另一个人。”景深回忆起那个诡异黏腻的眼神,有些不适地蹙眉道:“那几根香燃尽的时候,郭垚忽然就发现了小秦,伤了他,然后我也说不出话,动不了,之后我发现郭垚的眼神变了。”
程居延眉心轻蹙。
景深继续道:“而且,他还叫了我的名字,跟我说‘我们很快会再见’。”
程居延忽然踩下刹车,景深吓了一跳。
幸好现在路上车少了,不然这一下很可能追尾。
后面的车开始狂按喇叭,司机从车窗探出头怒声谴责。
程居延重新启动车子。
景深看他,疑惑道:“怎么了?”
程居延沉默片刻后说:“从现在开始,你搬到我家里来住。”
“啊?”
“你那里不安全。”程居延难得严肃道:“听我的。”
景深便点点头:“好。”
他确实觉得最近古怪的事有些多,而且那个“郭垚”给他的感觉很不好,住到程居延那里可能确实比较安全。
景深跟着程居延回了豪宅,屋子里格外静谧,程潜的房间也关着门,应该是休息了。
两人换了拖鞋进屋,程居延道:“饿吗?”
他们今天一整天都没吃上饭,景深确实饿了。
“有点饿,你吃吗?”
程居延脱下风衣,“可以吃点。”
“那我去看看有什么能做的。”景深来到厨房,冰箱里有新鲜的蔬菜和冻肉。
大晚上的也没必要做太复杂,景深就道:“吃面可以吗?”
程居延走过来,接过他手里的食材道:“你去换身衣服,肩上的药该换了。”
景深的身体素质不行,但恢复能力还是不错的,脖子前后的抓伤已经结痂,不用再上药,肩上的伤也愈合了不少。
之前心绪紧绷,景深还没感觉到什么,现在程居延说了之后他才觉得肩膀有些隐隐的疼。
“那我一会再做,很快。”景深走出厨房,却又顿住。
他转头看向程居延,“程先生,我住哪?而且我好像没带药。”
程居延便走过来,带着他走到一扇门前推开,“住这,你的药我让人给你拿回来了。”
“哦,谢谢。”景深记得这房间对面就是程居延的卧室,他之前看到过程居延从里面出来。
景深进了屋,发现程居延属下的执行能力很强,估计程居延打算让他住进来之后就派人去了他家,除了药之外,就连日常用品都给他搬过来了。
景深快速冲了个澡,有些费劲地给肩膀换了药,脖子上就没再换。
他换了身轻便的家居服,走到厨房的时候却闻到了一股饭香。
他心底惊讶,看到程居延居然已经在煮面了。
“程先生,你还会做饭啊?”景深走过去。
程居延看他一眼,“下个面还是可以的。”
“挺香的。”景深笑说:“我先看着吧,你也去洗漱。”
程居延也没客气,转头出了厨房。
景深用勺子尝了一口面汤,神情有些一言难尽。
齁咸,除了咸没别的味了。
景深失笑,又加了点水,放了几样调料。
等程居延回来的时候,面已经煮好。
两人在餐桌边坐下来,程居延吃了一口面,满意道:“我手艺还不错。”
景深:“......是呢。”
“明天多睡会,审讯郭垚的事有陈队和乌牧春。”程居延道。
“好。”
暖呼呼的热汤面暖了脾胃,景深身上出了一层薄汗,他觉得有些异常的闷热,扯了扯领口。
程居延抬眼看他,神情微滞。
景深没有吹头发的习惯,半湿的发丝垂着,脸颊微微泛着粉,唇瓣也透着粉润,白色的宽松半袖领口有些大,露出漂亮的锁骨和一片白皙胸膛。
喉结处结的痂已经脱落,那一小点皮肤就显出和周围皮肤不一样的嫩粉,像一块月牙形的胎记。
一滴汗珠从下颌角一路向下,划过那块痕迹。
“景深。”程居延忽然开口道:“你今天闻到郭垚点的香火味了吧?”
“嗯。”景深抬眼看他,眼眸有些潋滟。
程居延第一次这么直接地看进景深的瞳孔深处,他发现景深浅色的瞳孔周围,似乎有一圈淡淡的灿金色,衬得那双眼格外透亮清澈。
“对了。”景深这才想起来,说:“我一开始闻到香味之后,就被拉入了幻境,看到了梁意欢还有盛黛和祝思源之前相处的一些记忆。”
程居延拿过纸巾擦了下唇,“发现什么了吗?”
“我觉得梁意欢对盛黛似乎有些误会。”
景深觉得天台上,盛黛和祝思源说的那句“她和我们不一样”,不是梁意欢理解的那种排外,而是一种善意的表述,但他共感了梁意欢的情感,对方在听到这句话后明显是难过和失望的。
“不过,好像从幻境出来之后,我就没再闻到香味。”景深有些困惑,难道是他没注意?
程居延幽深的瞳孔落在景深越发红润的脸蛋上,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感觉到了一点棘手。
景深没发现,还在分析说:“我觉得我们明天还是应该再找梁意欢问问,郭垚说盛黛收集了他猥亵学生的很多证据,盛黛很可能会把证据交给信任的人,或许那个证据就在梁意欢或者祝思源那里。”
“嗯。”程居延有些心不在焉。
景深呼了口气,擦了下额头上的汗,纳闷道:“我怎么这么热?”
程居延:“......”
他沉默片刻,道:“吃完饭早点睡吧。”
“哦。”
两人把碗和锅都洗了,随后一起回房间。
景深礼貌地说了声“晚安。”
“晚安。”程居延看着他推门进屋,忽然叫住他:“景深。”
景深转头看他:“怎么了?”
程居延沉默了下,道:“没事。”
“?”景深不明所以,点点头:“那,晚安。”
进了屋,景深换了睡衣躺到床上,顿时觉得身上很沉,脑袋也迷迷糊糊的。
他不知不觉陷入沉睡,只是睡得不算安稳。
他好像做梦了,不知道自己是睁着眼还是闭着眼,浓重的黑暗裹挟着他,他呼吸有些重,无意识地扯了扯领口,眉心紧蹙。
不对,怎么这么热?
景深呼吸越来越急促,他不自觉地扯着衣服,被子从腰间滑落,衣摆被他扯散,露出大片白皙柔韧的腰腹。
景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陷在诡异的气息中,他下意识开口叫人:“程居延......”
面前凝实的黑暗骤然撕开一个裂口,冰凉的气息闯进来。
燥热的身体渴望着那些舒适的寒意,他不自觉地伸出手,抱住那个寒气的源头,急不可耐地整个人贴上去,疯狂汲取让自己舒服的气息。
程居延额角青筋暴起,想把人从身上撕下来,可景深却完全没有放过他的意思,整个人八爪鱼似的困着他,灼热的呼吸洒在程居延颈间。
程居延闭了下眼,抬手去抓他的肩膀,指腹却碰到了温热紧致的皮肤,他倏地收回手,难得手足无措。
低低的闷哼声若有似无地从景深的唇间溢出,温软的唇瓣不经意地触碰在程居延喉结处。
程居延喉结滚动,浑身僵硬。
半晌,他似乎叹了口气,认命地躺到景深身侧,任由对方趴在自己身上乱蹭。
第29章
景深醒来的时候有些懵。
他呆呆地望着天花板,花了半分钟才想起自己在哪。
他坐起身,看了下时间,上午九点半。
他精神满满地起床洗漱。
怪了,他今天怎么觉得身上这么轻?神清气爽?
精神好,心情自然也好。
景深脚步轻快地出了房门,对面程居延的房门紧闭,但厨房里好像有动静。
他走过去,看到程居延正在往外拿外卖盒。
30/61 首页 上一页 28 29 30 31 32 3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