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沉默。
最终,聂家人同意前往桑城。
他们打算等楚沅生完孩子后,让他再休养一个月,等到三月春暖花开之际,前往桑城。
“王爷,我想吃烤地瓜。”楚沅玩了几局牌,忽而转过脑袋,黑白分明的眼睛纯澈的看着他。
陆容淮闻言立刻松开楚沅的墨发,他起身,“我出去买。”
江倪喊住他,“这大冷天的,买回来也冷了,冷了可不好吃。”
聂徐行点头,“现在还在年节,小贩们收摊早,现在估计已经都回去了。”
陆容淮低下头,楚沅正眼巴巴的看着他,满眼都是对烤地瓜的渴望。
“很想吃?”
楚沅就是突然很馋烤地瓜,想的心痒,听见他们的话后,整个人肉眼可见变得失落。
“算啦,不……”
陆容淮看向聂家人,“厨房有没有地瓜?”
江倪摸了一张牌,眼里藏笑,“有是有,但都是生的。”
陆容淮松了口气,他挽起衣袖,大步流星朝外走,“我去烤。”
聂徐行朝聂思然使了个眼色,“你过去看着王爷,别把咱们家厨房给点着了。”
聂思然让苏如鹤去楚沅身边坐,看楚沅打牌,自己出门追去了厨房。
楚沅握着牌,目光也随之而去。
江倪笑着点点他的脑瓜,“别看啦,他在这儿不停的打扰你,不是玩你头发就是玩你腰带,烦死人,好不容易找个机会把他骗走,来来来,咱们继续。”
楚沅抿唇,被说的脸颊红红,没敢反驳。
另一边。
陆容淮从柴房里扒拉出一堆干燥的木柴,在厨房门口架起了火堆,随后又在一众下人拘谨又惊颤的目光里,从厨房里拿出去五个红薯。
管家见陆容淮蹲在火堆前,将红薯一个个丢进活力,小声说道:“王爷,让下人们来帮您吧。”
陆容淮头也不抬,摆手不耐烦道:“不需要,忙自己的去,这儿用不着你们。”
聂思然站在一旁抱臂看戏,“哟,王爷好大口气,别一会儿红薯没烤熟,阿沅饿着肚子吃不到。”
“你再废话一句,我不介意先烤了你。”陆容淮凉飕飕的说道。
管家吓得直摆手,“王爷息怒,这可使不得呀使不得。”
聂思然让他们先离开,走到他身边,找了个小马扎坐下,“好心给你提个醒。”
“说。”陆容淮眼睛盯着火堆,时刻注意着里面的红薯。
聂思然伸出手烤火,“多留心楚国主,不要让他跟阿沅见面。”
“这是阿爹让我带给你的话。”
陆容淮顿了片刻,抬手往里添了块柴。
“知道。”
两人蹲在厨房门口聊了小半个时辰,火堆也逐渐烧完,在厚厚的灰烬里,还有细碎的星火在微弱亮着。
陆容淮捡起一根小树枝,将灰烬里的红薯扒拉出来。
刚弄出来两个,就见乐书白着脸,满头大汗的从外面冲进来。
“王、王爷,王妃要生了!”
作者有话说:
我终于回来了,加班简直痛苦,大家几号放假?我先来,我大年三十放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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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4章
楚沅是打牌途中,肚子忽然发作。
江倪是全场最镇定的人,他有条不紊地指挥众人,随后一起将楚沅抱回了房间。
“别怕,阿爹陪着你。”江倪握住他的手,对他鼓励一笑,“沅沅加油哦。”
楚沅感受着腹部一阵接一阵的痛,咬住下唇朝他点头。
很快,下人们端来一盆盆热水,江倪也将自己的医箱放在旁边,以备他用。
他见楚沅脸色发白,清楚眼下还没有到孩子出来的时候,想让他放松一些,放柔声音说起自己的经历,当作乐子讲给他听。
“我生思然那天,下着暴雨,你祖父还在宫里,家里只有我和你父亲,当时把你父亲吓坏了,不是撞门就是撞柱子,我躺在屋里,就听见外面砰砰砰的响。”
楚沅本来全部心神都放在肚子上,听见这话一下子没忍住,笑出了声。
“父亲……怎么比阿爹……还紧张啊。”他吸着气,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
江倪给他擦汗,一脸过来人的表情,“都是这样的,初为人父哪有不紧张的,我猜王爷现在在门口也紧张的不行。”
楚沅心生怀疑。
他脑海中想起陆容淮那张淡漠冷肃的脸,很难想象那张脸露出紧张的神色是什么样子。
这时,门外恰巧响起了管家拔高音调的惊呼。
“王、王爷,您这是怎么了?”
院子里,众人一脸错愕的拦住要冲进屋里的陆容淮。
只见半个时辰前还好端端的黎王殿下,此刻灰头土脸的冲进院子,满身灰烬不说,左手还紧紧握着一只烤熟的地瓜。
整个人狼狈又凌乱,神色疯狂。
“我……”陆容淮红着眼,一张口嗓子堵的厉害,像是干涸了很久的河床,一动便是地裂山崩。
聂思然紧随其后进来。
他的脸上竟然也有灰。
聂徐行先是按住陆容淮,“小倪在里面帮忙,生孩子没有那么快,王爷就别进去添乱了。”
之后又朝聂思然瞪眼,“你们俩这是掉进灶膛里了?”
聂思然拍了拍衣袖上的灰,牙关明显咬紧了些,“某人一听阿沅要生,慌的找不着北,起身时还腿软踩进了火堆,就差没来个五体投地。”
要不是他伸手拉住他,这家伙能把厨房闹得人仰马翻。
“我要进去。”陆容淮声音沙哑,他握紧拳头,心跳急速的好似要从胸膛里蹦出来。
他现在根本听不进去他们在说什么,他满脑子都是楚沅要生了,他的阿沅正在里面承受痛苦。
他要进去陪着他。
管家搬来了椅子,聂俦温坐下,老眼横扫过去,“你进去干什么?是能帮沅沅生,还是能帮他接生?”
陆容淮唇舌发干,他紧盯着门,心揪起来。
“里面……怎么没声音?”
聂徐行见他这魂不守舍的样子,没忍住笑道:“这才刚开始呢,起码还要等好几个时辰。”
陆容淮听完,眼前发黑,脸色更是难看。
江倪突然打开门,喊乐书进去帮忙。
陆容淮立即跟上,刚走到门口就被江倪伸手拦住。
“王爷在门口等着就好。”
陆容淮眼睛恨不得穿过他直接看到楚沅,他说什么也不肯离开,固执的厉害,“阿爹,我想进去陪他,他一个人……会害怕。”
江倪瞪他,“我不是人?”
“你看你紧张成什么样,沅沅好得很,别给我进来添乱,一边呆着去。”江倪撵走跟木头桩子似的陆容淮,将一旁缩着脑袋不敢吱声的乐书拉进屋。
院子里已经齐刷刷坐了一排人,管家甚至还贴心的端来了火盆。
聂思然好心喊他,“王爷,过来坐着等吧。”
门口的木头桩子一动不动,对他的话充耳不闻。
苏如鹤正好奇打量着陆容淮,毕竟像今日这样的黎王难得一见,他要仔细观察,还能给他提供一些写书灵感。
正看得认真,眼前忽然多了一个冒着热气和香气的地瓜。
地瓜已经被人剥好,露出里面金黄的肉,看着就很甜很软。
耳边是聂思然清幽慢缓的语调,“小苏大人赏脸吃一口,嗯?”
“……”苏如鹤认真询问:“你哪来的地瓜?”
聂思然眨了眨狐狸眼,“从王爷手里顺过来的,快吃吧,冷了就不好吃了。”
苏如鹤又转过脑袋,往陆容淮那边一看,果然,王爷左手已经空了,地瓜不翼而飞。
苏如鹤哽住。
聂思然:“阿沅现在吃不了,不吃浪费,快张嘴。”
苏如鹤不肯,奈何禁不住他磨,最后忍无可忍的咬下一口。
“味道如何?”
地瓜软烂黏糊,入嘴甜津津的,苏如鹤面无表情的咽下食物,勉强说道:“一般般吧。”
聂思然见他眉眼舒展,明明就吃的很开心,还假装一脸无所谓的傲娇样子,低头闷笑起来。
“你笑什么?”
聂思然收住笑,深黑的眸子定定看他,故意压低嗓音,暧昧道:“笑你可爱。”
“……”
又过了半个时辰。
屋子里忽然传出一声极低的,压抑着哭腔的闷哼,那声音打着颤,饱含极大的痛楚,听得人也跟着提起心来。
同时,一盆盆的血水被乐书端出来,交给旁边等候的下人。
陆容淮耳力极佳,又看到这满盆鲜红的血水,他身形晃了晃,好似有人用绳子勒住了他的心脏,窒息感排山倒海似的袭来,理智的弦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他什么也不想,面色紧绷,直接就要冲进去。
就在这时,弦霜和弦风闪身出现,一左一右拦住他。
“王爷,聂夫人有令,让属下守好门,不让您进去。”弦霜说道。
三番两次的被挡在门外,陆容淮的忍耐濒临在爆发的边缘。
“让开。”
弦霜寸步不让,弦风硬着头皮说道:“不仅是聂夫人,王妃进去时也嘱咐过我们,您就安心在外面等着吧。”
陆容淮难掩焦躁,他来回在门口踱步,弦霜和弦风怕他趁机跑进去,半步也不敢挪动。
房间里传来一阵小跑声。
乐书将门拉开一条缝,露出两只眼睛,“王爷,王妃让我给您带句话。”
他们在门口的动静不小,楚沅在产房里都听见了。
“说。”
“王妃让您赶快给孩子想个名字出来。”
最主要的是,不要在门口晃,扰的他无法专心生孩子。
陆容淮嘴巴张了张,乐书见他不说话,他正准备关门,陆容淮喊住他。
“阿沅现在……还好吗?”他自己都不知道,说出这话时,声音颤的有多厉害。
乐书顿了下,随即笑脸扬起来,“王爷放心吧,聂夫人说胎位很正,没有问题的。”
陆容淮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大脑浑浑噩噩,后背有冷汗浸出,甚至连太阳穴都开始隐隐作痛。
他站回原位,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紧闭的大门,沉默又专注。
聂徐行喝完一盏茶,抬头看见陆容淮那尊木头,啧啧嫌弃,“不清楚的还以为他生孩子呢,半刻也不消停。”
聂俦温看向自己儿子,无情揭露,“当初小倪生产时,你比他更夸张。”
“就差没把自己撞的头破血流,昏迷不醒。”
聂徐行:“……”
“噗……”
聂徐行眼刀子飞过去,冷着脸瞪向聂思然,“好好孝顺你爹,生你真的活受罪。”
聂思然莞尔,“知道啦。”
“你知道个屁,”聂徐行看着他就来气,刚刚被自己的爹吐槽了一顿,还被自己儿子笑话,他直接提高音量说道:“这么大的人了,到现在都没有成家立业,怎么,你是觉得当光棍能光宗耀祖?”
聂思然笑容不变,他指了指房门,“产房外不得大声喧哗。”
安静下来后,等待就变得格外漫长。
除了一开始的痛吟,到了后面,房间里几乎没有再传出过声音。
然而就是这份安静,酝酿起心底更深的恐慌。
白昼隐入地底,黑夜悄然来临。
楚沅是在晚饭前发作的,眼下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火盆里的炭不知道添了多少回,众人都守在院子里不肯走,饿着肚子,心中默默地为产房里的人祈祷祝福。
终于,戌时一刻。
迎来了婴孩的啼哭声。
“生了。”聂俦温站起身,语调平稳的说道。
聂徐行扶着他,众人一起走到门口。
“王爷?”聂俦温经过廊柱时,见陆容淮没有挪过半块地,神色在黑夜里看不清,出声喊他。
陆容淮像是没听见,站在那里不动。
很快,房门从里面打开。
江倪脸上的笑容收不住,他怀里抱着一个裹着柔软小被子的婴孩,在哭了两声之后,现在又闭着眼睛呼呼睡着。
聂思然凑过去,忍不住伸手轻轻碰了碰婴孩柔嫩粉红的小脸。
“好小啊,脸蛋红扑扑的。”
“刚生下来都是这样的,”江倪喜的眉眼飞扬,他四处张望了一下,“欸,王爷呢?”
众人默默地退开。
江倪看见了站在柱子旁沉默不语的陆容淮,催他,“王爷不过来看看你的孩子吗?”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陆容淮终于迈出了脚。
然后,下一刻。
他就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
作者有话说:
聂思然:你知道丢人两个字怎么写吗?
陆狗:远方传来风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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