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摇头拒绝了聂俦温的好意,“多谢聂相抬爱,只是我不便前去。”
聂俦温登时扭头看向陆容淮,危险眯眼,“是黎王不让你去?”
“……”陆容淮气笑了,“本王说过这话?”
他当然明白楚沅的意思,楚沅身为王妃,身份与寻常人不同,而去参加诗会的又都是男子,难免会有风言风语。
陆容淮故意挑刺,“聂相这是什么意思,邀请本王的王妃,不邀请本王?”
“你去干什么?打人还是杀人?”聂俦温反唇相讥。
“也不是不可以。”陆容淮认真思考。
聂俦温不理这个大煞神,依旧不放弃劝说楚沅,“园中设有亭台,若黎王妃担心被人认出,可待在亭中不出,老夫会提醒那些学生,不会惊扰王妃。”
话已说到这个份上,楚沅不好再推辞,况且,他也确实很想去看一看。
之前在楚国,他也曾听香客们说起过这位陆国丞相,心中对他的才学人品很是敬佩。
“我们会去的,聂相放心,告辞。”马车这时到了门口,陆容淮说完,拉着楚沅上车。
聂俦温先是一喜,随后又猛地意识到,陆容淮要跟着一起去。
他瞪目看向马车,在心里骂了楠漨句,竖子无耻!
马车里,楚沅规矩坐着,见陆容淮闭着眼,他借着宽袖的遮挡,悄悄地揉了揉手腕。
陆容淮手劲很大,他被他拽上车,手腕处的皮肤都红了一大圈。
本是极小心隐蔽的动作,谁知陆容淮像是长了第三只眼睛,精准的捕获了他的行为,还附赠二字简评。
“娇气。”
楚沅指尖顿住,耳朵瞬间红了。
他自小皮肤就比常人细嫩,轻微的磕碰都能红肿淤青一大片,比着旁人,确实是显得娇气许多。
身为男子被说娇气,楚沅脸颊发烫,很是尴尬。
二人一路无话的回到王府。
陆容淮心里藏着事,只在书房坐了小半日,便早早地回房歇息。
弦风还有些奇怪,见陆容淮洗漱完躺上床,还多嘴问了句,“主子今日可是身子不适?”
“没有,退下。”
陆容淮闭上眼,不欲多说,他心里隐约有一个猜想,只等入睡后证实。
这天夜里,陆容淮再度入梦。
梦里,天寒地冻。
只一眼,陆容淮便知,这里是北疆。
有一人顶着暴风雪朝他走来,身形踉跄,瘦弱伶仃。
他听见自己说:“你不必跟着我,到这里来受苦。”
楚沅走到他面前,他手上长满了冻疮,面容也不复往日的精致漂亮,皮肤皲裂,嘴唇乌紫。
他将怀里小半块冻硬的干粮拿出来,放到陆容淮手上。
“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王爷曾庇护过我,这份恩情,楚沅铭记于心。”
作者有话说:
我们沅沅自小受苦,对他稍微好一点的人,他都会心存感激,努力回报。
陆二狗,有他是你的福气!(扯耳朵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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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陆容淮再度从梦中惊醒。
心口处传来熟悉的疼痛,他缓了缓气息,从床榻上起身。
弦风听到屋内动静,在门外轻声询问,“主子,您醒了?”
“嗯,通知弦月,让他到书房等我。”陆容淮拿起衣架上的衣服,自行穿戴好,踏着月色出门。
弦月赶到书房时,寅时刚过。
“属下见过王爷。”弦月一身黑衣,身上还带着冬夜的冷气。
他常年在暗处行动,负责收集情报信息,手里握着众多人物的把柄。
陆容淮按着太阳穴,面无表情的问道:“本王大婚那日吩咐你去办的事,可有查到什么?”
弦月回禀,“属下潜入楚国皇宫,只能查到王妃十岁之前的过往经历,废后自焚于宫中后,楚国国主便封锁了消息,并将宫内侍卫太监全部处死,当年究竟发生了何事,属下无能,没有查到。”
“连弦月都查不出的消息,看来,这里面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弦风猜测。
“王爷,王妃在启程前,曾见了楚国国主一面,”弦月看了一眼陆容淮,继续说道:“楚国国主让王妃在您身边刺探消息,传回楚国。”
弦雨看向陆容淮,心下有些紧张。
陆容淮换了只手,继续揉按太阳穴,额角突突地泛疼,面色却仍是平静如常,若非他定力远胜常人,这时不时发作的头痛,就足以将人逼疯。
然而眼下,他不仅头疼,心口还在疼。
旧疾还没有治好,又添了新的顽症,还真是祸不单行。
“你紧张什么?怕本王要了王妃的命?”
弦雨便笑,“属下知道您不会这么做的,况且,王妃秉性纯良,属下觉得,王妃定不会答应楚国国主的要求。”
弦月不了解楚沅,他抬眼,目光冷静,“你跟王妃才认识多久?他若是存心欺骗隐瞒,你眼下便已上了当。”
“弦月,待你见到王妃后,自然会认同我的看法。”弦雨诚恳说道。
“不到一月,便这么向着他,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陆容淮坐在那里动也不动,只淡漠地说道。
“没有没有,属下一心向着您呢,只是属下认为,王妃若不曾向外传递消息,那咱们也不能冤枉了好人啊。”
弦雨这话既是说给陆容淮听,也是说给弦月听。
王府里每个角落都有暗卫,若是楚沅有异动,早就第一时间汇报给陆容淮,但这一个月,楚沅都很安静。
“暂时没有异常,不代表之后也没有。”陆容淮思量片刻,吩咐弦风,“撤掉抱春院的暗卫,一旦露出马脚……”
“本王不介意再暴毙一个。”
弦雨和弦风头皮一紧,低下头去。
“主子,正清天师游历归来,昨日向陛下进献了一盒长生丹,陛下龙颜大悦,打算在除夕宮宴上册封他为国师。”弦月又道。
陆容淮冷笑,嗓音寒凉,“想当国师,也要看他能不能出席宮宴。”
“断他一条腿,算作本王送他的新年贺礼。”
“是!”弦月领命告退。
冬日天亮的晚,陆容淮议完事,外头只隐约有些光。
他禀退下属,想独自走走。
冷风吹来,倒是稍微缓解了一些他的头疼和心口绞痛。
待他反应过来,天色渐明,他竟已不知不觉间,走到了抱春院的门口。
弦霜从暗处闪身而出,拱手抱拳,“属下见过主子。”
他刚才已经从弦雨那得知,陆容淮要撤掉抱春院的暗卫,他马上也要离开。
“主子,若王妃给楚国传信,您真的要杀了他?”弦霜不善言辞,说话也干巴巴的没什么感情。
然而这一番话从他口中说出,已经让人十足惊讶。
陆容淮面无表情的盯着他,“本王想杀了这个扰的本王头疼和心口疼的家伙,有问题?”
弦霜傻眼,“啊?”
怎么自己犯病,还要怪到王妃头上啊。
弦霜很不理解。
陆容淮懒得解释,他推开院门,大步跨了进去。
这是他第二次进抱春院,院子被打扫的干净整洁,积雪也被扫清,楚沅正站在树下,扭头疑惑的看过来。
“王爷?”楚沅看着站在门口的高大男人,缓步朝他走去。
陆容淮也没料到他起这么早,目光看向他身上窄口窄袖的衣服,“这是在做什么?”
楚沅低下头,这身粗布麻衣是他在庙中常穿的,现在穿多少有些不得体,只是眼下陆容淮还等着他回话,他不好回去换。
“臣身体不好,以前在庙中时,方丈便让我每日清晨起来打打拳,强身健体。”
楚沅说话时,语调很柔和,不疾不徐地,陆容淮听着,因疼痛而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疼痛似乎缓解了一些。
他顿了下,忽地说道:“那本王看你打拳。”
楚沅:“……”
楚沅面色平静的胡诌,“臣方才已经练过了。”
陆容淮盯着他那张没有半点汗意的俊颜瞧,瞧着瞧着,就见这面团似的人儿,脸上渐渐涌出一层绯色。
撒个谎都不会,最好乖乖地待在府里,若是真给楚国传信,哼!
他有的是法子折磨这个小骗子。
“本王有些头疼,”陆容淮开口,眼眸如鹰隼般紧盯着他不放,“王妃若是有空,不妨念书给本王听。”
“念书?”楚沅眨眼。
头疼不是应该找大夫吗?他又不是大夫。
“嗯。”陆容淮应声,随即自行走到院中石桌坐下,撑着脑袋闭眸不语。
楚沅在原地踌躇片刻,最终还是回屋拿了书,并且还快速地换了身衣裳。
时间匆忙,楚沅也没有仔细看,等他坐到石凳上时,赫然发现他竟是将乐书平日爱看的话本子给拿了出来。
他翻了一眼,便仓皇地将书合了起来。
“嗯?”陆容淮懒懒地掀起眼皮,半阖着眼,慵懒地如同固守领地的狮子。
“臣、臣拿错了书,王爷稍等片刻,容臣去换一本。”楚沅佯装镇定的说道。
陆容淮却摆手,兴致缺缺,“念什么都不要紧,本王主要是想听你的声音。”
也还真是怪事,他的头疼犯了好几年,之前吃那么多药都于事无补,眼下只是听这人说几句废话,便奇迹似的得到少许缓解。
“念吧。”
命令已下,楚沅只好硬着头皮翻开书籍。
“书生裹、裹紧了衣裳,眼含热泪的看向男人,男人面色冷硬,决然要走,书生直接扑、扑到男人怀里,情真意切的与他说……”
陆容淮睁开了眼。
楚沅不想再念,捧着书如坐针毡。
“怎么不念了?”
楚沅麻木的闭上眼,心一横。
“奴、奴心中爱慕的,只有您。”
作者有话说:
陆容淮:这家伙害我做梦,害我犯疼,该杀。
沅沅:奴家爱慕您。
陆容淮:……还是养着吧。
恭喜我们狗子进入重生倒计时,即将开始卑微追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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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长久的安静。
“咳,王爷,程先生来了,在紫竹林等您。”弦风出现在院子门口,他低着头,不敢朝里看。
陆容淮起身,目光落到楚沅手里的书上,“王妃平日里的爱好,挺独特啊。”
楚沅修长匀称的指节握紧书籍,脑袋恨不得埋进衣服里。
等到脚步声离去,楚沅紧绷的背脊才缓了下来。
他起身,视线不经意地往地上一扫,发现地上有个颜色素净的荷包。
他捡起荷包,低头轻嗅,闻到一股药香。
楚沅想起陆容淮方才说他头疼,这个荷包里的药材,想必是能缓解他的头疼。
他快步走到门口,却并没有看到陆容淮的身影。
乐书烧完热水回来,在他身后探头探脑,“公子,你在看什么啊?”
楚沅猛地转身,将话本子扔进他怀里,咬着唇瞪他一眼,“以后不要再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书,对脑子不好。”
“我出去一趟,很快回来。”他说完,握着荷包小跑着追了出去。
乐书在后面喊,“公子,你穿件披风再走啊,你受不得寒的!”
他又摸了摸自己新买回来的话本子,嘀嘀咕咕,“我这多好看啊,风流王爷俏书生,卖的可火爆了,咋就对脑子不好了呢?”
陆容淮带着弦风往紫竹林走。
路上,弦风说道:“王爷,宫里传来宁贵妃口谕,让王爷您去佛堂跪一个时辰,好好反省。”
陆容淮脚步不停,“哦,那便去跪。”
弦风便笑,“这次该轮到弦雨代您去跪了。”
“准备好茶水点心给他送去。”
弦风忍笑,“是,属下待会就去通知他。”
“王爷来了,小人见过王爷。”程直远远瞧见陆容淮,忙走过来相迎。
“程先生找本王何事?”紫竹林内有一处竹楼,三人进了屋,陆容淮开门见山的问道。
这几日陆容淮没有找过他,虽已去工部当值,但每日只是点个卯,迟到早退,别说跟工部尚书打好关系,他怕是连人家长什么样都没记住。
陆容淮的嚣张行为,引得工部上下不满,但碍于他的恶名,没人敢去皇帝面前告状。
程直猜不透陆容淮的心思,只好亲自来问问,“王爷在工部可还习惯?”
“还好。”陆容淮好似没什么耐心,他敲了敲竹桌桌面,“程先生有话但说无妨,不必绕弯子。”
“王爷不打算拉拢陈尚书吗?”
陆容淮看着程直虚伪关切的神情,心底一阵冷笑,他不过冷了他几日,这就按捺不住了。
“程先生放心,不下重饵,难钓大鱼,本王自有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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