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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小王君的所有的记忆，过去的，未来的，现在的，那些可知的不可知的，都统统涌了上来。
“原来是你啊，我的凌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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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坛在安澜城的西南角，与宗寺相对，这里是龙族祭祀天地的地方。
四月初七是传说当中第一个龙族降生在世间的日子，每年的四月初七，龙族都会在祭坛举行一年当中最盛大的祭祀。
今年的祭祀却与原来年份的所有祭祀都不相同。首座大神官在昨日于宗寺暴毙，如今龙族当中的三位大神官都已死亡。
每年的大祭祀需要三位大神官与神君一同进行，今年三位神官的席位暂缺，于是神君朝光便招来了另外一个人，代替三位神官的席位。与他一同主持祭祀的那个人便是硕涯。
今年的祭祀异常特殊，也异常盛大，在祭祀期间，所有外族的生物都被赶出了安澜城，而散落在五洲各地的龙族都聚集于中州。
有些龙族也察觉到异样，今年的祭祀流程似乎与往年的不同，但是这并不是他们可以插手的事情，所以所有的龙族都选择了沉默。
神乐响起，祭祀大殿开始，神君朝光身穿黑色的祭服站在祭坛中央。而身穿白色祭服的硕涯，拿着神幡围绕着朝光，踏着奇异的舞步，嘴上唱着古老文字所凝聚而成的歌谣。
随着祭祀的进行，天上云海翻涌，日与月同时出现。
而后浓郁的黑暗自海天相连的天际线处慢慢溢上了天空，仿佛是归墟当中的黑色水流倒灌入了天河。
闪耀的群星从天幕上褪去，日与月的光芒逐渐暗淡。世间变成了一片混沌的颜色。
龙族的子民跪伏在地，虔诚的祈祷。
硕涯的歌谣仍然在哼唱，一时间天地震荡，除了中州之外的龙岛其他四洲被汹涌腾起的海水所淹没。
远处归墟的方向，水流自归墟当中形成扭曲的水柱直达天河，远远看着天河与大海相连，形成了一个扭曲的环。
唱完这一阶段里祭歌最后一句的硕涯，看着远处扭曲的水，还指着伊藤狂笑。
“朝光你看，”因极度兴奋而面目狰狞的硕涯对朝光说，“大海与天河相连形成的扭曲的环，将我们囚禁在了这个空间。因为这个环，我们向四面八方走，无论走到哪里都会回到最初的原点。”
“命运不过是时间与空间纠葛而生的产物，我们是时间与空间的囚徒，所以我们摆脱不了命运。”硕涯的声音突然拔高，“而我们现在毁了这环把那段扭曲的结构斩断。我们就摆脱了这里时间与空间的束缚，也就摆脱了命运。”
“你看朝光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阻止我了，连命运在这件事情面前也都束手无策了。我们终究是要赢了。”
静坐在祭坛中间，主持祭祀的的朝光此时脸上也溢出了兴奋的表情。
神乐换了调子，硕涯的舞步也变得更加诡异，他将神幡从右手换到左手上，嘴里喃喃着奇怪的语言。
在这一阶段的祭祀当中，龙泉的浩然之气凝成了一道利剑。
硕涯在这漫长的人生当中计算过无数次，能够斩断时间与空间纽带的，只有这天地间最沉重的浩然之气。
掏空了龙泉以及天地间浩然之气凝成的利剑，出鞘了，用远远超过雷霆的极速，向天地间连接的纽带射去。
硕涯的祭歌唱完了，朝光的祭礼也已达成，在这一刻他们目送着利剑离去，舍不得眨眼睛，他们就等待着下一刻，他们期望已久的成功的到来。
然而也是在这一刻，出鞘的利剑，仿佛受到了极强大的阻碍，被限制在了安澜城的上空，不再能挪动半分。
“止。”一声清亮的龙吟，在天地间响起。龙吟调动起了天地的规则，让这一把浩然之剑停在了安澜城的上空。
“禁。”不给硕涯他们留下任何的喘息机会，又一声调动天地规则的龙吟响起。
随着这一声龙吟的响起，天地间所有生物的行动与声音都被禁止，祭典就此打断。
“破。”这是最后一声调动天地规则的龙吟。龙吟响起的瞬间，群星重归天幕，日月恢复光彩。悬在安澜城上的浩然之剑，消散回归龙泉地脉。
天地间的纽带再一次隐入时间与空间之中，海水退朝四州重现，而被破坏掉的屋舍农田，也皆恢复到了原来的模样。
祭典不仅被破坏了，天地还以它强大的修复能力，将一切一瞬之间回归到了几个时辰以前。
“我不允许。”顿时一道如烟的声音在鸦雀无声的空间内响起。
小王君踏着祭祀的红毯，一步步走向祭坛。
“我不允许，”小王君对着祭坛上，还未从失败的震惊中缓过神来的硕涯说，“我不允许有无知的存在破坏这天地间的规则。”
“尤其是以自由命运这种可笑的理由。”小王君语气冰冷，“你说命运是时间与空间交织的产物。这千年来的参悟就是让你明白了这样的蠢道理么硕涯？”
“空间与时间交织形成的只有因果而已，而命运是因为你们的选择而产生出来的东西。”
小王君踏上祭台的那一刻，硕涯身上的禁制被解除。
硕涯并不畏惧此时变得有些不一样的小王君。
“你又是以何种身份同我来说这些话？”硕涯说。
小王君并不准备回答这个愚蠢的问题。
硕涯盯着小王君看了许久，原本淡然的神色突然变得震惊。
“你是，”硕涯的语气中有了一些颤抖。
“你是……它？！”
第105章 我们故事
一个时辰之后，江春无的元神终于跟新的身体融合完毕。
这一个时辰对于心急如焚的江春无来说仿佛过了半辈子那么久。
但是他并没有浪费着一个时辰，他用这段等候的时间，好好梳理了自己的记忆。
他把所有的事情都想了起来，他想起了自己跟洞庭君跟凌波的所有事情，他想起了自己是为了阻止硕涯跟随爱人的魂魄来到了流朔局中。
“我可真蠢。”江春无想，“这样的长的时间都懵懵懂懂的不知道去干正事。”
江春无如今想起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但是他不确定凌波是不是也想了起来，若是想不起来可能会在流朔当中分不清虚幻与现实那样浑浑噩噩地过一辈子。
当然除了自己和洞庭君与凌波的记忆外，江春无的脑袋里还多出了更多的记忆。
那些记忆嘈杂而久远，仿佛不属于他自己，但是又像是的确亲身经历过一样。
江春无知道，那些他心中的疑惑他的爱人都能为自己解答。
身体能够自由活动之后，江春无立马起身去找他的凌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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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春无在街道上狂奔，他发现整个安澜城在他不能活动的这短暂的时间内变成来了一座死城。
繁华的街道上没有行人，四周除了自己的呼吸声与脚步声外没有任何声音。
这座城市中的一切生物，都消失了——这不是猜测，这是事实。
那些生物——龙族，鸟兽乃至于人，在这世界上留下的在最后痕迹大概就是地上那些遍布整座城市大街小巷的灰烬。
流朔中的世界是真的也是假的，在流朔世界里活着并不一定是这真的活着，但是若是死去那就一定是真的死去。
满目都是死寂的诡像，江春无心中越发担心凌波的安危。并且他发现现在整座安澜城中应该是被下了很强的禁制，他不能使用任何他会的术法，他只能像个普通人一样用两条腿奔跑。
江春无奔跑着穿过了整座安澜城。
越靠近祭坛，脚下的灰烬便越厚重，他的心也越交集。
终于，江春无来到了天地方圆祭坛下，他仰起头看到高耸的祭坛之上，最中心的位置哪里，一抹红色的身影坐在那里。
——他坐得端正，微微仰头看着苍穹。
那是他的小王君，他的师父，他的凌波啊，江春无激动得快要哭了。
他爬过祭坛的三百六十五级台阶，气喘吁吁地来到方凌波面前。
“我……我来了。”江春无喘着气儿。
端坐在祭坛上的方凌波将视线从苍穹上挪开，他侧过头看向江春无。
“你来了。”方凌波微微一笑。
在目光落到江春无身上的瞬间，方凌波眼中的寒霜散去，绝美的眉目都柔软了下来，同时他的脸上显出了浓浓的倦意。
“怎么现在才来”方凌波语气带着责怪意味，“我可等你许久了。”
见到江春无之后，方凌波身上那种凌冽的气质瞬间消失，一直端坐着挺得笔直的背和肩膀也耷拉了下来。
方凌波伸直了腿，双手在身后撑着地面。
方凌波像现在这幅样子，加上刚才说话时的亲近的责怪，都叫江春无觉得他娇贵极了，也叫江春无诚惶诚恐知晓自己需得小心翼翼尽心尽力地待他才行。
方凌波看着江春无一时手足无措的痴傻模样，努嘴轻笑一声。
“愣着做什么”方凌波拍拍身边的空地，“过来坐。”
“哦。”江春无呆呆地应了一声，走过去坐到方凌波身边。
江春无有点紧张，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谁知这时方凌波见他坐定之后竟然脖子一歪半个身子靠在江春无身上。
方凌波的这个举动直接“封印”了江春无。江春无脑袋里一片空白，全身上下的关节就跟锁死了一样，他现在耳边只有一个声音——“他靠在我身上唉”！
在这个瞬间江春无整个人都膨胀了。
过了好大一会儿，江春无才磨磨蹭蹭动了动胳膊，极其小心翼翼的拦住了方凌波的肩膀。
三个眨眼之后，江春无见方凌波没有拒绝，满足地长舒了一口气。
“你这么紧张做什么？”方凌波说，“你现在浑身僵硬像块石头。”
“我……我……”江春无结结巴巴氤氲了好一会儿才说，“我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哪有这么好的梦叫你做。”方凌波说着动了动胳膊以一个更舒服的姿势靠在江春无身上。
“是啊，”江春无点了点头，“就是做梦也梦不见这样的好事。”
“好事？”方凌波扬了扬下巴，“的确是好事。”
江春无侧过头，可以看到方凌波的头顶，还有像小扇子一样的白色的睫毛。
江春无傻乎乎地高兴着，愉快的情绪溢出嘴角，但是他拼命忍住没敢笑出声音，他怕惊扰了这美妙的时刻。
方凌波又仰头看了一眼太阳。
“趁着还有一些时间，”方凌波仰头看向搂着他的江春无，“我给你讲个故事。”
“这是我的故事，”方凌波说，“这个故事非常长，我在这故事里换过许多身份。你一定以为我们第一次相遇是在人族的小村庄里，我救下了要被当做祭品的你。”
“其实不是这样的，”方凌波笑道，“我们相遇在很久很久之前，早于所有现在记载过的时间。你在这个故事里也有着很多的身份。”
“现在，趁着没人有人打扰，我把整个故事讲给你听，那些脑海里多出的记忆，你也可以慢慢地梳理。”
“不过梳理是一件麻烦的事情，若是觉得烦恼也可以将他们搁置，毕竟比起当下的时间过去的一切都不是那么重要。”
“好了。”方凌波握住江春无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现在，我要开始讲述这个故事了。”
“这么长的故事我可只讲一遍，你听仔细了，”方凌波笑眼弯弯看向江春无，“若是有什么听不明白的地方，我可是绝对不会再为你讲一遍。”
“故事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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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听过最古老的故事是什么呢江春无，大约是盘古开天辟地女娲造人这一类的吧，但是今日我要讲的故事却比这些创造世界的神话更加久远，也就是说，我和你存在的时间远在世界存在之前。
那个时候，还没有天地世界一片混沌，我们就存在在这混沌之中，我们知道彼此的存在，但是却不知道彼此是什么样的存在。我曾误认为你是我存在的一部分，当然，或许你也这么以为过。
我们就那样存在着，那个时候世界只有空间而没有时间，所以我们无法估量存在的长度。后来我们见证了混沌的分离，见证了天地的诞生。
那个时候世界是极其安静的，所有的一切都是静止的，我无处不在，你也无处不在，我们无时无刻不在与对方纠缠，无时无刻不在感知，无时无刻，无时无刻。
后来我们知道了爱，我想，我们就是在那样安静的最初的世界便就相爱了吧。
是你先醒来的，在永远寂静永远静止的空间里，你先醒来了。于是这个世界有了风，有了云，有了流动，然后你叫醒了我。
我们有了最初的名字，在这个世界里你最初的名字是时间，而我是规则。
我们在这片天地遨游，天地有了日月星辰江河湖泊。我们不是造物者，造物者另有其人，我们只是让一切都出现在他们该出现的地方。
那是一个漫长又耗费功夫的过程，我们不断消耗着自己的力量，我们将时间与规则的力量赋予给空间里的一切，然后我们的步伐越来越重，我们不再无处不在，最后我们有了形体。
你说时间不能一往无前，不然所有的分别都会成为永远的分别，因果无法实现，规则的存在将不再有意义，于是你要我帮你。
我们将时间与空间的洪流扭曲成了一个首尾相接的环，后来的生物称它为‘轮回’。
我们耗费了太多心力，不过好在这个世界如你所愿变得完整。
你变成了无底的深渊沉入深海，守护时空之环最重要的纽带，而我变成了栖息在天河的大鸟，每日随着太阳巡视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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