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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志愿者们
闻濯在协助警方调查这段时间里，简未然从来没有如他所说的再来过。
其实闻濯有心理准备，毕竟他们早已是阴阳相隔，两个世界若能随意来回，怎么还会有那么多的痛苦和遗憾。
只是对简未然的思念，不停地折磨着他，以至于他的身体每况愈下，支撑着他坚持下去的执念，是邢铜还未被捉拿归案。
直到十月初，邢铜的死讯传来。
“什么，邢铜死了？”闻濯坐在公司办公室处理文件时，接到了老刑警的电话，不敢置信地诧异出声。
“对，在偷渡出国的轮船上，被难民打死后，扔进了海里，附近的渔民打渔时，不小心将他的尸体打捞了起来。尸体被砸得面目全非，要不是打捞起来得早，说不定就被鱼分食得见不到尸体了，该说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吗……”老刑警接下来的话，闻濯已经听不太真切了。
但确实如老刑警所说，这一切，似乎真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齐翼死后，尸体被邢铜藏在潮湿的地下室里，经他们发现时，已经高度腐烂。邢铜的下场同样支离破碎，并且像是为了告慰简未然的在天之灵，没有让他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在这个世界，而是奇迹般的被渔民及时打捞了上来，让这场十五年前的悲剧，终于画上了句号。
闻濯只觉悲喜交加，在眼泪即将夺眶而出的前一刻，他倏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咳——”沙哑的尾音落下时，他摊开捂住嘴唇的手掌，触目惊心的血迹意料之中地留在了掌心中。
最近越来越频繁了……他好像很快，就可以再见到简未然了，这一次，别再让他们分开了吧。
身处幽冥的简未然，在理清了脑海中的记忆后，在工作之余的休息日，又一次回到了洞天福地。
根据慕无声所说，洞天福地的改革提案已经通过，进入了实施阶段，除了成立申诉机构、开通申诉渠道、成立调查小组前往现世取证调查，洞天福地的管理也变得更加人性化起来，向专业的心理咨询中心发展。
但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最重要的是，洞天福地中，现今还存在许多在饱受折磨后精神异常的亡魂，特别是从深渊接回来的亡魂，如若不接受长期科学的心理治疗，几乎失去了回归正常生活的可能。
简未然站在洞天福地的大门前，看着高耸入云的大门，一时之间，感到恍惚。
“好，我们已经到啦！大家排好队，不要拥挤，一个一个下车！”熟悉的声音从简未然身后传来，简未然转过头，发现巫马信鸥站在一辆大巴车的车门前，手里举着一面小红旗，就像带着小朋友外出郊游的老师——如果洞天福地也能郊游的话。
“巫马信鸥，你在做什么？”简未然走上前去，好奇地在巫马信鸥与敞开的大巴车门间来回打量。
“啊……简未然，你也在这里？我带动物管理局的动物们过来当志愿者，真巧，还能在这里碰上。”巫马信鸥解释的话音刚落，一条覆盖着上下车台阶的白色充气滑梯，就自上而下延伸而出。
紧接着，毛球雪白圆润的身体出现在了滑梯口，率先滑下了车，刚一落地，就迫不及待地跑到巫马信鸥身边，摇着尾巴兴奋地在他脚边打转。
巫马信鸥蹲下丨身，一脸宠溺地揉了揉毛球的小脑袋，温柔地说道：“好了好了乖宝贝，你忘了今天你是领队吗？不可以在这里和爸爸撒娇噢，快去完成你的工作吧。”
“汪汪！”毛球应了一声，蹦跶着回到滑梯下面，指挥着车上的小猫小狗们，井然有序地滑了下来。
简未然看得新奇，又问：“到洞天福地做志愿者吗，具体内容是什么？”
“动物可以缓解压力和紧张感，让洞天福地里的亡魂们撸猫撸狗，应该有助于他们康复吧。”巫马信鸥说话时，亮闪闪的眼睛一直盯着车门边聚集得越来越多的猫狗，舍不得移开视线的模样，毫不掩盖地透露着喜爱。
“这主意确实不错。”简未然真心赞同。
“经费是从你的捐款里拨的。”巫马信鸥站起身，手臂吊儿郎当地搭在简未然的肩膀，笑着道：“虽然是志愿活动，由动管局发起，动物们自愿报名参加，但不能因为它们特别可爱，就让它们免费劳动啊，所以适当给了一点补贴，每次活动结束后，还会发两个罐头。”
“这报名的数量还真多啊……”简未然和巫马信鸥一起站了好半天了，大巴车上还陆续有猫狗滑下来，除了最开始的小型种类，后面还有金毛、萨摩甚至德牧这种大型犬。
“是啊，它们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热心，明明有告诉它们，洞天福地里的亡魂大多精神异常，说不定会攻击它们，它们却没有退缩，非常乐意帮助身处痛苦之中的人类灵魂。”巫马信鸥的语气中透露着自豪和欣慰，但随即又讪讪地笑了笑，“但确实太多了，下次要限制一下报名数量，超出的部分安排到下下次，这样比较好。”
他们说话间，所有猫狗已经下车完毕，充气滑梯自动收了起来，再次露出楼梯，完成任务的毛球又跑到巫马信鸥跟前，摇着尾巴，“汪汪汪”地向巫马信鸥汇报。
“全部到齐了吗？那我们就准备进去了。”巫马信鸥站直了身子，整了整领带，装模作样地打起了精神，又侧头低声问简未然：“要不要一起去？你应该也很想吸它们吧。”
被巫马信鸥这样一说，简未然还真觉得手痒起来，干脆地点了点头，答道：“不影响你们工作的话。”
“不会不会，正好没预料到动物那么多，多个你能帮忙照看它们。”巫马信鸥心直口快地说出了实话，还不以为意地冲简未然挑了挑眉，转身朝洞天福地的大门走去。
“喂……你忘了还有这一只吗？”被巫马信鸥遗忘脑后的杜境迁，脸上挂着明显不悦地从大巴车上走下来。
简未然许久没有见过杜境迁，他依旧散发着无药可救的颓废感，但身上那股刺鼻的烟味，却已经消失不见了。
“那只不是你带着的吗？”巫马信鸥回过头，不甘示弱地瞪了他一眼。
这时候，杜境迁蓬松的发顶，探出一个黑色的小脑袋，金色的大眼睛惊奇地四处张望着，软糯的奶音轻叫了一声：“喵……”简未然才意识到，杜境迁口中被遗忘的那一只，不是他自己，而是这只黑色的小奶猫。
“喵——”另一道更加成熟稳健的猫叫声，从毛绒堆中传了出来。
简未然定睛一看，总觉得那只黑猫有些眼熟，他尝试性地喊了一声：“凯特？”
果不其然，认出了简未然的凯特扭过头，对着他又叫了一声：“喵喵——”
“那只小黑猫是凯特的儿子，凯特当爸爸了。”巫马信鸥笑眯眯地看着向来和他气场不合的凯特，赞叹道：“它现在懂事很多了，大概是为了给儿子做一个好榜样吧。”
简未然点了点头，露出深以为然的表情，随即对巫马信鸥说道：“你结婚后也变得柔和了不少。”
巫马信鸥撇了撇嘴，无奈地感慨：“大概是杜境迁能够惹我生气的事情太多了。久而久之我懒得再生气，反正还不是凑合着过，又不能离，所以脾气也变好了吧。”
头顶着小奶猫的杜境迁，从他们身边路过时，正好听见了他们的谈话，云淡风轻地耸了耸肩，便往洞天福地的大门处走去。
那扇飞鸟不入的大门，缓缓地打开了……
简未然走进去时，自然不会有故地重游的怀念感，这里带给他的，从来就只有痛苦，但这一次，他并不排斥踏进洞天福地的地域，或许是因为身后跟着一群温暖的小可爱，又或许他已经知晓，这里再也不是那个阴暗又病态的洞天福地。
居住在洞天福地中的病患们，得知今天会有一群特殊的志愿者来慰问他们后，早早就等待在了花园的草坪上，探头探脑地望向它们这边，呆滞的脸上，难得露出了期望的神色。
巫马信鸥简单向大家交代了注意事项，它们就朝着草坪上的亡魂们飞奔而去。
“要一起过去坐坐吗？”巫马信鸥搂着被杜境迁从头顶上拎下来的小奶猫，看着沐浴在阳光之下的草坪，向简未然问道。
“过去吧。”简未然说着，和巫马信鸥一起往前走去。
再一次被遗忘的杜境迁，强势地快步走到巫马信鸥身边，伸手将巫马信鸥揽到自己怀里，无声又霸道地宣示着主权。
简未然只是笑了笑，表示祝福。
坐在草地上，怀里抱着洗得香喷喷的毛球，简未然失神得望着前方，眼眶微微泛红。
巫马信鸥发现了他的异常，凑了过来，小声问：“你怎么了？”
简未然回过神，摇了摇头，轻轻地说道：“我只是在想，在洞天福地里的他们，能够结束这份痛苦，真是太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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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妈期在床上躺了两天了，我真的快不行了(╥╯^╰╥)。
第127章 最后告别
动物管理局在洞天福地的义工活动结束时，正好是傍晚。
简未然记得阴司局就位于洞天福地旁边，今天虽然是周末，但慕无声最近公务繁忙，应该在单位里加班，于是他给慕无声发去消息。
慕无声很快回复了简未然，他刚好在阴司局的办公室，还有一点文件需要处理，让简未然到局里去等他下班，之后可以一起吃晚餐、看电影。
“要一起吃饭吗？不过得先把这群可爱的小家伙们送回去。”巫马信鸥凑上前询问简未然，他怀中还抱着一只向他撒娇的大金毛，说起话来明显带着吃力的喘息。
“不用了，我和无声约好了，现在就去隔壁阴司局。”简未然微微一笑，眼角的余光瞄向不远处的杜境迁，又调侃地对巫马信鸥说道：“我当了一天和你杜局长的电灯泡了，晚上再不走，他会记恨我吧。”杜境迁作为动物管理局的局长，一定日理万机，偏偏这种义工活动他跟来了，想必是假公济私为了与巫马信鸥独处，理清了这个事实，简未然为自己之前不假思索答应留下来的举动，感到一丝愧疚。
“谁要管他。”巫马信鸥撇着嘴嘟囔一声，倒也没坚持邀约，抱着大金毛趔趔趄趄地往外走了。
简未然拍了拍衣裤上粘着的动物绒毛，也向阴司局走去。
慕无声似乎已经向警卫交代过放行，向来戒备森严的阴司局，居然让简未然畅通无阻地走了进去。很快，简未然在简单的问路后，找到了慕无声的办公室，正当他要敲门入内，办公室里传出慕无声激烈地质问声：“你说什么！强制简未然立即投胎？”
听到自己的名字，简未然惊愕地愣住，而慕无声话中的内容，更是让简未然措手不及，所以尽管偷窥是不道德的行为，简未然也情不自禁地悄悄推开办公室的大门，扒在门缝往里面瞧。
“夫人，请注意你的态度，你正在和家主大人说话。”站在慕无声对面提醒慕无声的，是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穿着整洁的正装，一头白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戴着白手套的手握着手杖，随着他忿忿的话语，用力将手杖杵在地板上，发出“咚”的声响。
而被老人称为“家主大人”的，应该是坐在沙发上的高大男人，他额前的刘海和眼镜的镜片挡住了眼睛，简未然看不太真切他的面容，却感到一股阴森的威严，即使他大概十分英俊，简未然也不敢多看，下意识地别开了脸，将视线放到慕无声身上。
慕无声咬着下唇，不得不低下本来倔强扬起的头颅，再艰难地哑声问道：“家主大人……这是不可逆转的决定吗？”
“嗯。”对方言简意赅地给了慕无声肯定的答案。
在自己命运被他人随意掌控时，简未然竟然率先意识到，这位“家主大人”，好像是他在黑白无常那里听过的“嬴清寰”，也就是慕无声的丈夫……没想到慕无声的婚姻对象是如此阴沉可怕的男人，简未然简直忍不住同情起自己的好友来。
慕无声抬起头，几近眦裂的双目直视着嬴清寰，在他张口欲言前，老人一板一眼地说道：“夫人，幽冥的事由，今后就交给专人打理，你的流放期限已到，请稍作准备，再过不久，会有人来迎接你返回九霄。”
待老人交代完毕，嬴清寰站起身，径直向门口走来，老人紧随其后，简未然仓皇张望着还未来得及躲起来，老人已经替嬴清寰打开门，出现在了简未然面前。
简未然的背部紧贴着走廊的墙壁，惊恐地注视着嬴清寰，幸好嬴清寰并未多言，只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就领着老人离开了阴司局。
慕无声也注意到了简未然的存在，赶紧跑出来扶住他，低声问：“你还好吗，之前我们的谈话，你都听见了吗？”
惊魂未定的简未然点了点头，如实说道：“嗯……我听到要强制我投胎，还有就是……有人要接你回去了。”
“抱歉……”慕无声垂下眼眸，音调沉重。
简未然牵强地扬起唇角，故作镇定地拍了拍慕无声的肩膀，朗声道：“无声你完全不用道歉啊，我已经恢复记忆了，知道当初是你救了我，你还为了做了很多违背原则的事情……应该我向你道歉才是，天下无不散之筵席，所有人都是为了分别而相遇，只想相遇后没有遗憾，就已经足够了。无声，谢谢你，这十年里，我感到非常愉快，就算让我马上投胎，我也没有异议啊无声——”简未然话还未说完，慕无声突然匆匆转身跑开。
“你在这里等我！”听到简未然的喊叫，慕无声脚步不停地转过头答了一句，话音还未落，他便拐入转角，消失在了简未然的视野。
简未然落寞地站在原地，抬起空无一物的右手，缓缓攥紧……他当然不甘心啊，他好不容易找回了曾经的记忆，他还想在这里等着闻濯的到来，安稳地再走一程。
可是，这世上哪能事事如他意。
自私一些地想，一旦投胎，他就会彻底失去这一世的所有记忆，他再也记不得闻濯，记不得闻解云和简飞星，也记不得慕无声，他是一个全新的人，没有过往的幸福，亦没有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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