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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勋匆忙站起，手里一松，手机滚落在地。
顷刻间，《针行者》男女主对话的声音响彻教室。！
第19章
“李勋，你来回答一下《淮南子》中所说的，‘精气’都分为哪两类？”
楚国庆见台下的学子们实在是太不专心，就从花名册里随便挑了个朗朗上口的名字，打算用一个简单的小问题活跃一下气氛。
李勋正看短剧看得津津有味，没想到突然被教授点名，慌里慌张地站了起来。
岂料忙中出错，没按到手机的锁屏键，反而按成了音量键。
瞬间。
“你的膝盖……”
“我七岁学马的时候曾经跌下来过，这样的旧疾先生也能看出来吗？”
“在我行针时莫再讲话。”
《针行者》短剧中的男女主对白的声音响彻教室。
古装台词与此刻教室里的氛围格格不入，同学们都笑了起来。
李勋只觉得无地自容。
社死，太社死了。
但还没等他调低音量，只见楚国庆教授已经走到了他跟前。
“你是在看中医小视频吗？怎么还有行针一说？”
他打定心思，要贴近一下年轻人的生活。
李勋满脸通红：“不是，这就是一个中医题材的短剧，我刚刚不小心点开的。”
“哦？”楚国庆来了兴致，“中医题材？”
说着，楚国庆就拿起了李勋的手机。
不拿不要紧，这一拿，楚教授的视线就瞬间被小屏幕中的画面吸引了。
剧情正进展到男主为女主施针治疗腿部旧伤的片段。
“嘶……”楚教授定睛一看，“这男主的手法很专业啊。”
他也不是没看过中医题材的影视作品，但每每都是皱着眉头也看不下去。
因为剧中的说法和治疗手法经常都是非常的不切实际。
但眼前这部微短剧却不同。
手势这么专业、穴位找的也这么准，就跟这女主真的有腿疾，而男主真的是一位医生一样。
楚教授目不转睛地盯着，笑着问：“这男主是很有名气的演员吗？”
应该只有很厉害的演员才能演出这么专业的样子。
李勋瞥了一眼屏幕，摇摇头：“不是的，完全不认识。
”
一个点击量这么低的微短剧，哪来的大明星。
“这样啊。”楚教授赞许地点点头。
看来，现在年轻一辈的演员还是有些努力之辈的。
但又看两眼，越看越觉得不简单。
如果是一般的演员，练练也就罢了，但眼下这人对穴位辨认的准确度和下针的角度、力度，都不像是临阵磨枪的。
反而像是自己研究了很长时间的，甚至有些实操经验。
难道是针灸推拿专业的学生转行去演戏了？
实不相瞒，就算是他教出来的学生，在这个年纪，也没有几位能说与他匹敌的。
“这剧不错，我鼓励你们多看看这种剧，名字叫什么？”楚教授心里痒痒。
李勋如实回答：“《针行者》。”
楚教授点头：“好……”
话音未落，下课铃就响了，不少同学开始收拾课本，准备放学。
楚教授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然后，他才喃喃自语道：“我也得把这剧好好看看……”
……
阳光城娱乐。
这是《针行者》项目的复盘大会。
如果是一般的短剧项目，在播出情况不令人满意的情况之下，很可能就此罢了，主创们甚至会提出更改片尾署名，以撇清与自己的关系。
毕竟短剧在各路出品人、制片人的眼中，只是一个短平快的赚钱项目。
但屠愈并没有这样做，完全没有打算尽快同这份“羞耻”撇清关系，而是把几位主创都找了回来，开了这一场项目复盘大会。
现场的气氛可以说是十分沉重。
但大家并没有互相甩锅，而是各自认真分析着。
小茯率先承认错误：“优点我就不提了，我觉得作为项目的开发者，我有两个失误，一来是错误的估计了中医题材的热度，二来是将过多的精力放在了剧中中医内容的扎实和详实上，仅从结果来看，也许构建更有冲突、强烈的人物关系和节奏更明快的剧情市场反应才会更好一些。”
编剧小澜也同意小茯的说法：“是的，毕竟观众也不太懂中医，我在剧情设置中少了科普向的内容，导致观众没有很好的接收到里面内容的可靠性，是我的重大失误。另外就是对于女主这个角色的构建还是不足，不够有冲击力，成长曲线也比较模糊。”
“也的确是我演的不够好，”潇潇也低着头，“可能更夸张和外放的表演才是短剧所需要的，其实女主有很多细腻的情感，但都被我按下了，如果我不用这样偏生活化的表演模式可能会更好一些。”
“还是怪我，完全没有表演经验，让潇潇也不好发挥，”李巍把头埋的很低，“我已经报名了演员课程，希望可以有所进步。”
每个人都在说着自己的问题。
他们是真的把这部作品当成自己的孩子，没有一位置身事外。
“这些其实都应该是我要考虑的问题。”
乔翼桥终于开了口。
“首先我也许不应该坚持横屏拍摄，用更流行的竖屏拍摄才会更好一些，其次，你们的表演其实我是很满意的，但可能太偏向生活化了，并非短剧市场所能接受的，最后就是对于剧情的把握我还是不太熟练，对于部分镜头太过较真，反而拖累了整体节奏，所以你们的问题，其实都是我的问题。”
何谓导演？
一剧之魂。
乔翼桥很难不把这些压力都背在自己身上。
一方面，他顾及短剧的形式，所以放弃了自己更偏爱的电影层面的表达，另一方面，他又想有些表达，反而没顾及短剧的套路。
结果就是两边都没做好，将《针行者》弄成了一出温吞戏。
要问谁的问题最大，乔翼桥觉得还是自己。
他们几人说完之后，看向屠愈。
只见屠愈皱眉，半晌，她才冷冷开口：“其实，就不该做短剧。”
这话让全场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虽然收视惨白，但屠总竟然不满至此，全盘否定了这个项目？
只见屠愈慢条斯理喝了一口茶，才继续道：“大家也知道，影视公司多半都像咱们公司这样，现金流有问题，所以我很心急，想拍一部短剧试试，看看能不能赚到快钱。”
“但小澜、小茯、潇潇，你们都是科班出身的，学的那一套都是电影的技术。”
“李巍是新人暂且不提，连乔翼桥也是跟着曾经制片厂的导演学习的。”
“让你们来拍短剧，其实并不合适，但不是你们不合适，而是你们并不适合短剧这个细分市场。”
“甚至我自己都是学影视制片管理的，其实对于短剧并不了解。”
“我无意评价短剧和电影孰优孰劣，我觉得本质都是商品，没有太大的差别，但找你们来，确实并不合适。”
“这不是在否认你们的能力，而是内疚，把你们的专业用错了地方，是我最大的失职。”
听屠愈说完，大家方才松了一口气。
归根结底，还是他们这群人不够下沉。
屠愈看了看大家反应，又道：“不过这件事也让我明白了，我们热爱的，终究还是电影，我们也该回到电影这件事上，所以，之后的短剧企划全部取消，我们主攻电影，争取在今年可以有一部电影代表作立项拍摄，好吗？”
大家被屠愈这番自我检讨感动，一齐道：“没问题。”
“当然，大家也别觉得我们的短剧真的很烂，”屠愈打开大屏幕，笑笑，“你们看这些。”
大家看向大屏幕，只见是《针行者》后台的粉丝消息。
“啊啊啊男主好帅好A！”
“我奶奶就是老中医，她说里面的疗法都很专业！”
“天呐，还有人在认真做中医题材的短剧，本人中医爱好者，看着中医日薄西山真的心有不甘，还有你们在，我真的好感动！”
“这部短剧和我之前看的短剧都不一样，我本来不了解中医，但是导演的手法和演员的表演让我完全看进去了。”
“男女主的感情很动人，真的很喜欢男主的表演，虽然阴郁，但治病救人的时候总是很专业果决。”
“赶紧把第二季放出来，我劝你不要不识抬举！！！”
屠愈等大家看完，又道：“虽然我们的点击量总体并不高，但留存率却非常高，也就是说，我们有了一批很坚定的粉丝。”
众人听完这话，都久违地露出了笑脸。
只要踏实下心来做事，总会被人看到的，不是么？
“虽然我停止了所有短剧项目，但我想对于《针行者》还是应该给它一个结局，”屠愈看向小澜，“小澜，我希望你能把剩下的故事写完，用文字的方式馈赠给这些粉丝，我想这个故事没有走到结尾，你也心有不甘吧？”
“没错。”小澜急切地点头：“剩下的交给我吧。”
“好，辛苦。我们的复盘大会到此结束，其实很感谢这个项目，让我们认清了自己的优势和劣势，更认识到了一位优秀的策划、一位优秀的编剧、两位有潜力的演员和一位认真的导演。”
“放弃未必不是更好的开始，请各位日后务必务必加倍努力。”
“行业大势所趋，但总有人要坚守底线，学会急流勇退，我们共勉。”
屠愈说完，《针行者》复盘大会终于结束。
失败是成功的必经之路，刚进入行业，只靠一个项目就火遍大江南北的事太罕见了。
但从失败当中学习经验是必须的。
认清来时路，才能更快出发。
众人接下来都有事情可忙，乔翼桥身为B组导演的那一部网络大电影也要开机了，他也得赶去影视城开会。
《针行者》除了导演和主演的几万元费用以外，并没有达到分成的标准，所以没有带来额外的收入，为了养活一大帮人，乔翼桥必须抓紧时间，再去赚点钱。
可正当大家要四散离开的时候，前台忽然跑了上来：“屠总，有人来找。”
屠愈有些诧异：“今天没安排别的会议啊，谁来找？”
“是一名中医教授。”
屠愈有些吃惊，但随即给了乔翼桥和李巍眼神，示意二人留一下。
……
一个会开完，又是一个会。
不管是屠愈还是李巍和乔翼桥，都没想到自己会有一天和中医教授共同开会。
“请问这部剧的中医指导是谁？”自我介绍之后，楚教授擦擦额头的汗水，迫不及待问道。
“我们的中医指导就是主演李巍本人，”屠愈回答，“请问是内容有什么纰漏吗？”
“当然不是！”楚教授带着疑惑地眼神看向李巍，“请问李先生，我能不能看看你的手？“
他还是不太相信，一个演员，可以如此精通医术。
李巍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没拒绝：“楚教授，
请看吧。“
楚教授认真端详起来。
这是一双骨节分明，手指修长的手。
手上的皮肤很薄，青色的血管根根分明，捏起来却非常紧致，显然肌肉丰满，经过长久的锻炼。
最关键的是，食指指肚和中指指侧都有一层厚厚的茧子。
饶是楚教授再不愿相信，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双医者的手。
且不是一位普通的医者，是一位有过非常丰富的实操经验的施针者。
楚教授大喜过望：“真没想到，娱乐圈也是卧虎藏龙啊。“
然后，他就把自己为何来到此处细细地讲了一遍。
那堂课结束之后，楚国庆教授花了一下午时间把《针行者》研究了一遍。
对，不是“看”，而是研究。
对于剧情他虽然十分喜爱，但研究的主要是片中男主角对不同人的施针救治。
越研究越投入，用年轻人的话来讲，就是“上头”了。
除了剧情开始男主为女主诊疗之外，可以说后面每一位病人的病症和救治方法都是吻合的。
而这，还不是最绝的，最厉害的是片中男主的救治方法并不是他们课上所教的那一套最保守、基础的办法，而有些创新。
起初楚教授还觉得这些创新是导演或者编剧拍脑袋想的，但他正好也有关节炎的老毛病，闲来无事找自己的徒弟按照《针行者》中的办法扎了几针，竟然感觉颇具成效。
所以他才仔细研究起来，越研究越觉得男主角的救治方法大有深意，所以这才按捺不住，经过一番周折来到了阳光城娱乐公司。
三人听完，心下各有感触。
没想到一部小小的作品，竟能成就这样一段缘分。
楚教授看向李巍：“请问您的针术都是在哪学的？“
李巍如实回答：“是跟家父学的。“
楚教授：“请问令尊是？“
“没有名气，一个平民罢了，“李巍想了想，”我们家世代做医生，有些医书流传了很多年，除了世代相传，我们都是跟着书上学的而已。“
楚教授爽快一笑：“果然高手在民间。请问《针行者》下一季何时播出？我看着也是受益匪浅，想教给学生们。“
屠愈面露难色：“我们没有第二季了，剩下的剧情将会以文字的形式连载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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