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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病矫正指南(近代现代)——夏日空想家

时间:2023-10-18 10:38:14  作者:夏日空想家
  “嗯。”季倾羽用力点点头。
  季倾羽的心思其实单纯到可怕,他送这盒画笔给眼前的男生,只是觉得他看上去很喜欢的样子,他能主动来找季倾羽搭话,季倾羽觉得很高兴,所以他也想让他高兴。
  顺带的,季倾羽也觉得,他们能成为很好的朋友。
  可能有这样一种说法,有时候你越想得到什么就越是得不到什么,季倾羽看着抱着那盒画笔兴高采烈地走远的男孩,心里有种满足的充实感,就像做了件好事,尽管他很快就会明白,这完完全全、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季倾羽还记得那节美术课,老师布置的题目是画校园的一角,由于他把画笔送给了别人,最后课后他呈上去的作业只能是一张学校操场的黑白画,连操场头顶原本应该是湛蓝色的天空都没有颜色,露出一片凄惨的白,偶尔有几笔用铅笔勾勒出的云朵的轮廓。
  美术老师很生气,因为他反复在课堂上强调了要上色,结果季倾羽交上来的还是一幅黑白画,老师对季倾羽说,你把这幅画上完色后主动交到我的办公室里来,我的办公室在二楼,不然这次的作业我就会给你不合格。
  季倾羽想,即使老师真的给他不合格也没什么,因为他冒着作业不合格的风险,交到了一个好朋友,那他这幅不合格的画作就是有意义的。
  他飞快把画纸塞进书包里,准备放学回家后再拿房间里的那盒新画笔涂上颜色,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下午的课外活动时间,季倾羽走出教室,来到操场,女生们在踢毽子,他兜里揣着跳绳,想跟人一起玩跳绳。
  他四处张望,望了半天也没找到那个男生的身影,他走出红色的塑胶跑道,来到教学楼的拐角处,附近是一片空地,不远处还有一片很浅的湖泊,立着“禁止戏水”的字牌。
  季倾羽朝前走着,越走近,交谈的声音就越大,有人在聊天。
  不清楚是出于什么心理,他停下步子,在原地站定,季倾羽就站在教学楼墙壁的后面,另一头的空地上有一群孩子在大声吵嚷。
  为首的一个男生被其他人围着,正在“咯咯咯”地笑,这笑声季倾羽是很熟悉的,因为上美术课之前他就在教室里听过这个声音,只不过,为什么那时候没觉得这笑声这么恶心呢?
  “……对啊,我就说他真的很蠢,家里有钱有什么用呀,脑子笨再有钱都没用!”戴绿框眼镜的男孩用一种不符合年纪的轻蔑的口吻说,“谁不知道他家有钱?天天拽得跟二百五似的,昂着脑袋在教室里走来走去,摆出一副高傲的样子给谁看呀……”
  “就是,咱班都没人跟他玩!”有个男生附和道。
  “最可气的是他不交作业老师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呢!”又有个男生愤愤地喊,“我不交作业老师就骂我,凭什么区别对待啊?还不是因为他家里有钱!”
  “靠,真的假的?季倾羽不交作业?”
  “肯定是真的,我听学习委员讲的……”
  “还有没有天理了!”
  “他不是就喜欢装逼么?上课有时被点起来也不回答问题,我一开始还觉得他就是不想回答呢,现在才发现,原来我们都想错啦,他就是单纯的蠢——”绿框眼镜咧开嘴角,露出颇为得意的笑,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把它举起来,那盒季倾羽送给他的24色画笔,“你们瞧,这还是他主动送给我的呢!笑死人了,我还没说我想要他就给我了,还说是从国外带回来的进口货,这画笔就算是金子做的我也不稀罕!不过我建议你们也去讹点东西,反正那小子家里有钱嘛,不讹白不讹……”
  “国外的画笔?”一个高个男生哈哈大笑起来,“看着跟学校门口外面卖的地摊货没什么区别嘛!”
  “就是没什么区别啊,”绿框眼镜非常不屑地撇撇嘴,“我上美术课的时候用了一下,感觉还不如我在学校小卖部买的三块钱的笔呢。”
  众人开始捧腹大笑,绿框眼镜把画笔的盒子拆开,把露出来的五颜六色的画笔展示给其他同学看,“你们看看,要是有喜欢的颜色就拿回去呗,这颜色太多了,我用不上……”
  他的语气慷慨大方,就好像一个真正的给予人,这盒画笔本来就是他的,现在被他用来当作贩卖同情心和好感的工具。
  话音未落,季倾羽就从教学楼的背后,那个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他的地方冲了出来,他速度极快,就像一颗弹出去的子弹,直接把绿框眼镜男生手里举着的画笔盒抢了过来,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个精致的盒子毫不犹豫地扔进了身旁的垃圾桶。
  “不讹白不讹?”季倾羽冷笑着,“好啊,想要什么?都跟我说吧,我会一个个全都把帐记在你们头上的,顺便我还会把帐单送到你们爸妈跟前,看看他们的好儿子在学校里给他们赔了多少钱!”
  聚集在空地上的男生们像是没料到话题的中心人物竟然会从话里活活跳出来出现在他们眼前,都傻了眼,愣愣地站在原地,站在中间的那个戴着绿框眼镜的男生甚至涨红了脸,任由季倾羽抢夺过那盒画笔,最终眼睁睁地看着他扔进垃圾桶。
  “我、我……”绿框眼镜的脸涨得通红,他惊慌失措,一副惶惶然不知所终的样子,好像先前的得意与嘲笑都是虚张声势,像一个鼓起气的气球,一戳,就破了。
  季倾羽跟他眼睛对眼睛,提高音量,质问道:“你什么?说啊,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
  戴绿框眼镜的男生这才发现,原来季倾羽的眼睛是那么冰冷,狭长的眼尾上挑着,瞳间黑白分明,眼里仿佛有团跃动的蓝火,阴郁的目光化为一柄利剑,直直地向他刺来,刺进他的胸膛。
  在那种目光的压迫下,男孩只得连连往后退,他的腿开始颤抖,他后退一步,季倾羽就上前一步,仿佛一点都不肯退让,然后直接揪上了男孩的衣领。
  男孩的脖间还挂着松松垮垮的红领巾,季倾羽冷笑着扯下那条干净整洁的红领巾,扔在地上,重重地踩了几脚。
  “优秀少先队员?”季倾羽冷冰冰地笑了,眼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你配吗?”
  鲜艳的红领巾沾满灰尘,变得皱皱巴巴,季倾羽低头望着脚尖的那一抹灰头土脸的红色,蹙起眉,像是很嫌弃般地把它踢进了一旁的湖里。
  湖面水纹荡漾,有饲养的金色鲤鱼被那抹红色所吸引,游过来,最终又晃动着鱼尾游开。
  “话说在前头,”季倾羽环视了在场的所有人一圈,声音森冷,“我没什么好顾虑的,别惹我,下次嚼舌根最好找个隐蔽点的地方,否则再让我听见,我就把你们的舌头给拔下来。”
  众人禁不住都打了个冷颤。
  在那之后,戴绿框眼镜的男孩翌日就转了学,据说是被吓的,转学前他买了一盒新的别的牌子的24色画笔,恭恭敬敬地又放回季倾羽的抽屉里,还附了一张道歉的卡片。
  季倾羽拆都没拆那盒画笔,随手扔在了教室后方的垃圾桶里。
  后来,季倾羽没再去学校,家里给他请了家庭教师,一切的教学活动在家里进行。
  时隔八年季倾羽才想起来,那一天,那个戴绿框眼镜的男孩靠在他的课桌上,对他说的第一句话其实特别简单,简单到令人不敢置信——
  “我们做朋友吧。”
  季倾羽曾经也是真心实意地觉得不会有人对他说假话,不会有人欺骗他,可现在他却觉得世上没什么人可以信任,从那一天开始,季倾羽就像被剥夺了信任他人的能力,甚至连接近他人,他都打从心底感到厌恶。
  与他人保持距离的同时,季倾羽的性子却一点都没收敛,既然他们都说他骄纵,那就骄纵给他们看,反正他天生就这么任性。
  他没有将这件事告诉过家里人,然而女人却像看穿一切般,轻轻抚摸着他的额发,季倾羽听见叹息仿佛落在他的头顶:
  “小羽,听我说,除了我以外,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接近你都是不怀好意的,不要相信他们,你不能相信他们,你只能相信妈妈。”
  他一直记得这番话,他想,或许因为是女人是他的母亲,所以她能看穿他的内心在想什么,又在抗拒什么。
  他一直对这番话深信不疑。
  季倾羽静静地对着沈则琛讲述了埋藏在回忆深处的这一切,然而说到这里,他的话语突然间戛然而止,然后他就愣在那里,表情似乎在出神。
  “……怎么了?”沈则琛问他。
  “我想起来了……”季倾羽低声喃喃自语,恍惚地说,“我全都想起来了……”
  是的,他想起来了,在女人撞车自杀的那一个雨天,她留给他的话其实还有后续。
  女人轻声叹息,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怀里孩子的头顶,重复着,重复着告诫他不能相信任何人。
  随后,恍若如梦初醒,女人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她的头开始剧烈地疼痛,纤细的手指放在太阳穴旁,闭着眼说:“不对……我在说什么……我怎么能说这种话……”
  女人随即在季倾羽面前蹲下身来,她的双手抚上季倾羽柔软的脸颊,捧着他的脸:“如果有一天,妈妈也不在了,妈妈希望你能再碰到一个可以信任的人。”
  她盯着孩子澄澈的眼睛,那双眼睛有着和她如出一辙的美丽,女人忽然轻轻笑了:“遇见他,然后学着去为他付出。”
  “因为我的小羽是世界上最好的孩子。”
 
 
第66章 
  “……你的妈妈很爱你。”沉默良久,沈则琛忽然开口说。
  “嗯。”季倾羽知道,他一直知道。
  “即使她被折磨得精神都失常了,但她还是希望你能幸福。”沈则琛看着他说。
  “现在想想,可能是我的大脑选择性遗忘了她的话,因为我的内心一直在抗拒。”季倾羽说,“我害怕去接近别人,害怕去尝试了解别人,因为我还被锁在那盒画笔里没有走出来,所以我试图用我妈妈的那番话劝服自己,我拼命洗脑自己,这是她的教导,但其实,我只是在借由她的话来替自己内心的恐惧找个借口,一个特别拙劣的借口。”
  季倾羽想,他还是没能摆脱掉过去的那些阴影。
  旁人畏惧他无非是因为他的家境,从小学开始是这样,甚至到他踏入社会,周围的一切还是没变,季倾羽天性骄纵,而这份骄纵正好成为了他与他人保持距离的武器,或者说,工具。
  不需要季倾羽说什么做什么,本来也没有几个人会愿意主动与他接触,他们望而却步,而他乐得自在——在这一点上,或许他的粉丝们远比这些人真挚,至少他们不了解现实生活中的季倾羽,没有期望就没有失望。
  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这一切,可他望着沈则琛的眼睛与他对视时,他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在乎的。
  沈则琛的那双眼睛太过敏锐,目光洞悉世事,让他无处遁形。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沈则琛似乎是有感而发,他轻轻地说道,“如果人可以抹掉所有的过去,这世上的有些事其实会变得很轻松。”
  季倾羽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松开了紧拽着沈则琛腕骨的手,他像是没有力气般地垂手放在身侧,无言地和沈则琛对视。
  沈则琛坐在椅子上,轻轻捧起季倾羽的脸:“如果你想做出改变的话,你可以慢慢来,就像你妈妈说的那样,总有一天,你能甩掉过去的那些不愉快,去倾听别人的心。”
  季倾羽想,如果说他是一支笔,被困在阴暗的盒子里不见天日,那么他这盒二十四色的画笔,其实已经被掀开一个角了。
  沈则琛盯着他看的目光平静而温和,屋内的光线半明半暗,荫蔽着那张侧脸:“总会有人让你愿意你去靠近、去了解,只要你愿意,你就能看见他们的那些真心实意。”
  季倾羽眼睫轻颤,忽然,他伏身趴在了沈则琛的腿上,双手交叠压在一侧,仿佛在寻求容身之所,动作小心翼翼又无比亲昵。
  就像过去的很多日子里,他也是这样躺在那个女人的怀里。
  “……其实你对我就很好,”季倾羽脸朝下埋在沈则琛的腿间,闷声说,“虽然一开始的时候我没发现。”
  “我对你好,这是应该的,因为我是你的队长。”沈则琛垂着眼睛看他,目光沉静,“可能你只是觉得我很照顾你,你在我身上倾注的目光太多,所以你对我产生了错觉,但这不是好感。”
  “不是错觉。”季倾羽赌气般地抬起头,在沈则琛的怀里仰脸看他,说得一字一句,“我确定以及肯定,这不是我的错觉。”
  “哪怕一开始你很讨厌我?”
  “我……”季倾羽一下子噎住,“好吧我承认,你刚入队的时候我确实很讨厌你,也不是讨厌,就是看不惯你,谁让你对我那么凶!”
  “我很凶吗?”沈则琛甚至有点想笑。
  “你不仅凶,还针对我,”季倾羽很不讲道理地抱怨道,“所以那时候我真的很烦你。”
  “既然如此,那你是怎么喜欢上我的?”仰视的角度,沈则琛的脸近在咫尺。
  “唔,”季倾羽实话实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但可能是因为你会管我。”
  沈则琛:“……”这理由还挺新奇。
  “我又不止管你一个,吴越、苏睿形、高栎星……还有整个队伍,我都得管。”沈则琛叹气,“而且管你的人其实也不是只有我,队友、经纪人、公司高层……”沈则琛忽然刹住车,像是自己也说不下去。
  好吧,这些人还真不管。
  “他们管不住我的。”季倾羽脸上的表情竟然带着得意,他蹭了蹭沈则琛的裤腿,很乖觉地说,“想都别想。”
  沈则琛不说话,只是看着季倾羽手腕上的那条银链在昏暗的房间里闪着光泽,令他想起孤寂夜空中闪烁的星星点点。
  “我跟你说过的吧,这条手链,”季倾羽顺着沈则琛的目光将手链举到他的眼前,“是我妈妈送我的生日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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