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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冠之下(近代现代)——陈隐

时间:2023-10-18 10:39:23  作者:陈隐
  林深身份证上的日期和在孤儿院里登记的出生日期对不上号。
  唐蕴一问才知道,家长当初为了图吉利,也怕孩子的亲生父母找过来,登记户口时故意把孩子的生日改大了几个月,所以林深犯罪时其实只有十五岁零十一个月又十五天,妥妥的未满十六周岁。
  因为事情过去那么些年,家长早就已经忘记了,也完全没想到这几个月,能扭转孩子的命运。
  同样是故意伤害致人死亡,差这十来天,量刑幅度可是天差地别了。
  原本应该是十年到无期的量刑区间,现在法官认定林深犯罪时年幼,且不具备严重的社会危害性,当庭宣判三年有期徒刑。
  林深望向唐蕴的眼睛是湿润的。
  这判决和唐蕴当初预想的差不多,可以说很理想了。
  他如释重负地离开法庭,而原告家属肯定不满判决,怒气冲冲地泼了他一身茶叶水,被法警给拦住警告才停歇。
  林深的家属觉得十分抱歉,本打算赔唐蕴衣服钱,不过被唐蕴拒绝了。
  “我回去洗一洗就行了,没事的。”
  “这茶叶渍可不好洗干净,尤其你这还是白衬衫,”林妈妈坚持说,“这样,要不然你跟我回去换一身新的,我家离这儿也不远,总比你这么湿漉漉的出门要好。你瞧你这头发也都湿了……”
  林爸爸说:“我看你身材和我也差不多,我的衣服你指定能穿,我衣柜里有新买的衬衫,和你这款式差不多的,一次都没穿过,送给你好了,也当是我的一点心意吧。”
  唐蕴看着已经变色了的衬衣和不停滴水的头发:“那行,谢谢你们了。”
  “跟我们说什么谢谢,”林妈妈说,“一会儿顺道在我家吃个饭,我给你弄点好吃的,最近真的是太辛苦你了,你是不知道,作为家属,孩子的事情一天没个着落,我们是一天都睡不安稳,就怕法官往高了判,现在判决下来,我们也松了一口气……”
  说着说着,这阿姨又开始激动了。
  唐蕴笑了笑说:“这都应该的,不用那么麻烦,我换身衣服就行。”
  “不麻烦,本来我们也要吃饭的,就添双筷子的事。”
  这夫妻俩原本是打车来的法院,回去直接坐唐蕴的车子,目的地距离法院十多分钟,看着有点远,不过中间是条很长的快速路,没有红绿灯。
  夫妻俩并排坐在后座,问唐蕴平时喜欢吃什么。
  “我都行阿姨,我不挑食。”
  话音刚落,身后“嘭”的一声巨响,有什么东西撞了过来,车子斜向边上的景观隔离带,唐蕴连忙打了一把方向,车身在隔离带上擦过,伤痕累累。
  汽车的紧急制动功能被激活。
  机械强制刹车和人为刹车是不一样的,电源被一下切断,一点缓冲都没有,随着“咔咔“两声异响,汽车原地刹停,唐蕴不敌惯性,脑门在方向盘上磕了一下。
  汽车发出尖锐恼人的蜂鸣。
  妈的。
  哪个神经病?
  这已经是他今年第二次被追尾了,要不要这么倒霉。
  唐蕴气不打一处来,正准备下车骂人,夫妻俩回头一看,是一辆黑色大型越野车。
  林妈妈顿时嗓门拔高:“啊呀!那不是小畜生爸爸的车吗?我刚才……”
  唐蕴心跳还未平复,头铁的越野车再次撞了过来,这次明显比刚才更凶,更狠,撞断了林妈妈的话音。
  这不是普通的追尾事故。
  唐蕴脑内迅速闪过一个可能——黑车就是冲着林深父母来的,他们的儿子已经死了,所以根本无所顾忌,要用这种蛮横的方式来泄愤。
  可问题是,这撞的是他的车啊!他只是个做辩护的,为什么还要遭这种罪。
  根本不等唐蕴反应,黑车又一次加速倒退,然后猛地冲过来,这次干脆顶着他的车屁股往前开。
  车子的报警声滴滴滴响个不停。
  唐蕴很快意识到,这不是单纯发泄那么简单,后面咬着他们的是条疯狗。
  林深妈妈有心脏病,捂着胸口大喊:“这可怎么办?车子都要被撞烂了!”
  林爸爸也吼得很大声:“你抓着我,抓着我!安全带扣上了没?”
  “扣,扣,扣上了。”她的声音都被撞得支离破碎。
  唐蕴想加速脱离越野车的钳制,但两辆车相撞的地方似乎卡住了,又也许是他的车子没办法在这种情况下启动,无论踩油门还是刹车,完全都不管用了。
  “妈的,疯子!”
  又一声巨响,越野车从右后方猛地撞过来。
  电车与越野车的体积和重量几乎差了一倍,相较之下,唐蕴的电车就好像纸一样轻薄,面对这样力度的撞击,犹如螳臂当车,唐蕴只感觉车头一翘,自己几乎是飞进隔离景观带的。
  车头因为惯性滑向逆向车道。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也许只有十几秒,唐蕴根本来不及操作什么,就好像被困在云霄飞车上面,唯一能做的就是握紧方向盘。
  他一转头,看到迎面驶来的红色大卡车,瞳孔倏然放大。
  那一瞬间,他的心脏狂跳,而脑袋是空白的,身体也麻木了,只知道自己完了。
  一切都结束了。
  卡车的驾驶速度很快,即使司机看到突然冲出来的汽车,猛踩刹车,也已经来不及了,只能眼睁睁地撞过去。
  “嘭!——”
  所有人都闭上了眼,世界仿佛就此安静。
  失重的感觉令唐蕴头晕目眩,他无法睁眼,身体好像被扔进了搅拌机。
  之前在网上看过的惊悚车祸画面在眼前闪现。
  他觉得自己要被卡车给碾碎了,会肠穿肚烂,脑浆四溅,连尸首都找不到完整的。
  腕上的手表疯狂震动,发出警报提示。
  【检测到您遭遇车祸】
  【已为您呼叫120】
  【已为您呼叫紧急联络人】
  不过唐蕴毫无知觉。
  以及车子是怎么掀翻的,他又是怎么被人从驾驶座里面拖出来的,他也浑然不知。
  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体在流血,到处都在流血,鲜血已经模糊了他的视线,他的四肢无法转动,耳朵听不清声音,甚至连肺部也快要停止运作,他像个废弃的木偶一样,被人拖来拖去。
  原来人的生命这么脆弱,可能消失在任何一个转瞬之间。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一个巨大的声音:要呼吸,要活下去,要去完成许多遗憾的事。
  可是呼吸变得好难,他好像没办法做到了。
  作为唐蕴通讯录里唯一一个紧急联络人,匡延赫在第一时间收到手表自动发送的求助信息。
  【检测到车祸SOS】
  【唐蕴在Apple watch检测到车祸后,从此大致位置呼叫了紧急服务,你被唐蕴列为紧急联系人,因此会收到这则信息。】
  定位地图显示在南城星港快速路段。
  匡延赫当时正在和几个下属一起吃午饭,刷到短信,吓得头皮发麻,扔掉筷子,赶紧拨打唐蕴的电话。
  第一通没人接,他一边朝外飞奔,一边拨打第二通。
  倒是有人接听,但不是唐蕴的声音。
  “你是车主的朋友吗?”
  “对,”匡延赫的脚步没有停下,险些在走廊的瓷砖上滑一跤,扶了一下墙根才算站稳,连按好几下电梯,“他出车祸了?”
  这一刻,他很期望是手机的检测出了错,但对方的回答却叫他窒息。
  “你赶紧过来一趟吧,他被大卡车撞了,伤势很严重,浑身都是血。”
  匡延赫的内心电闪雷鸣,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电梯到了,他不知所措地走进去,按了好几下负二。
  好像被忽然挖去了心脏,匡延赫感觉自己坚不可摧的身体,就这样空掉了。
  心痛、担忧、自责、无助、懊恼,情绪铺天盖地,像一张巨大的网,将他死死囚住,最后这些思绪都化成了一个近乎癫狂的执念。
  他要在最快的时间内赶到现场,他要陪在唐蕴身边,他要寸步不离地守着,他要唐蕴活下来,无论付出多大代价,哪怕牺牲掉他自己的未来也无怨无悔。
 
 
第八十六章 咬我
  事故发生地距离匡延赫二十一公里,这对于一个常年需要出差的人而言,根本不算什么,可是那天的二十一公里可以说是匡延赫这一生开过的,最远的路。
  匡延赫脑海里并没有预演任何不幸的可能性,只是在想,唐蕴此刻一定觉得好痛,好无助,那个都没怎么去医院看过病的人,对里面的流程肯定感到陌生又繁琐。救助他的人万一临时有事要离开,他只能孤零零一个人躺在病床上,等着忙碌的医生护士抽空过去关切一下,好可怜。
  他不想唐蕴有任何想要他,需要他的时刻,他却没在身边。
  在路上行驶一段距离后,匡延赫的手机收到新提示。
  【检查到车祸SOS】
  【唐蕴的大致位置已更改。(定位地图)】
  手表肯定还在唐蕴手上,大概率是唐蕴被抬上了救护车,这是救护车的途经点。
  匡延赫卡顿的大脑终于飞快运转起来——他们一定会就近抢救,也就是他现在不应该赶到事故发生地,而是距离事故现场最近的医院。
  匡延赫立刻呼叫siri查询,发现经过地图上那个点的医院有好几处。他先点了一个,随后又拨通唐蕴的手机。
  还是刚才年轻男人的声音:“我正想打给你呢,但他手机有密码锁,我解不开,你这会儿到哪里了啊?我们现在在往医院去了。”
  “哪家医院?”
  “第三人民医院。”
  还好那是家三甲医院,医疗条件没得说,遇到什么情况也不至于还要转院那么麻烦。
  “OK。”匡延赫知道该怎么走了,接着又关心,“他人现在还好吗?还有没有意识?”
  护士已经给唐蕴做了简单的包扎,出血量没有刚才那么恐怖,唐蕴脸上的污血也被清理掉一些,露出煞白的皮肤,他的脸和头皮都被碎玻璃划破了,一道比一道长,嘴唇也呈现不健康的白,像是刚咀嚼完干燥剂似的,多处开裂,鲜血争先恐后从那小口子里挤出来。
  身上肉眼可见的是多处骨折,左手的小拇指和无名指向后翻折了九十度,暂时没办法复位,右手腕骨处应该是完全断裂,手掌已经脱离它原来的位置了,就只有皮肉还连在一起,那条胳膊肿得像德国香肠。
  腿上的擦碰已经是他浑身上下最轻的伤口了。
  男人是根据从车里调出来的驾驶证知道唐蕴的名字的,途中喊了好几次他的名字,不让他睡过去,唐蕴大概痛得没力气开口,但会用眨眼和点头的动作作为回应。
  “意识是还有的,我每次喊他他都有回应我。”男人实话实说,“但说实话,他的整体状况不是很好,肯定要动大手术了,你得多备着点钱。”
  “好。”匡延赫问,“可以把手机给他吗?我想跟他说几句话。”
  “哦,好的。”
  怕唐蕴听不清,男人特意开了免提,靠近唐蕴的耳侧。
  “宝贝?你还好吗?”
  唐蕴:“……”
  随车的医生护士和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面面相觑,又十分心有灵犀地低了下去,医生则装作没听见,去和前面的司机讲话。
  “他刚给你回应了,”男人好奇地问匡延赫,“你是他哥哥吗?”
  因为手机备注上显示的是“哥哥”,但男人隐约感觉,此哥哥非彼哥哥。
  这位哥哥“嗯”了一声,意识到了什么,继续说:“唐蕴,别害怕,我很快就到。”
  护士说:“你要是方便的话可以多跟他说说话,以免他睡过去。我看他听见你的声音,反应挺大的,眼睛都睁开了。”
  匡延赫驶入星港快速路时,看见一辆拖车拖着七零八碎的黑色小轿车。
  汽车的后备箱整块都掀起来了,车门全是白色划痕,后视镜掉了,全景天窗碎成蜘蛛网,车内数个安全气囊全部弹开,从空了的车窗里挤出来。
  车轱辘少了一个,车子的前备箱也不翼而飞,就剩块弯折的引擎盖,上面还有汽车车标。
  汽车完全报废,容貌尽毁,要不是这车标,匡延赫还真认不出这是辆什么东西。
  AB柱还算顽强,没有变形,前后座椅和玻璃上全是触目惊心的血迹。
  匡延赫踩了一脚油门,看到了后视镜上悬着的香薰挂件才确认这就是唐蕴的车。
  这么严重的车祸,根本不敢想象,要是路上没有人及时相救,唐蕴会不会被困在里面……再也出不来。
  匡延赫比救护车晚到一些,停完车,他飞奔进急诊大厅,询问接待的工作人员。
  “请问一下,刚才有没有一个出车祸的年轻男人被送进来?”
  那人问:“你是家属吗?”
  “对。”
  “往里面一直走,他在骨科那边做检查。”
  “好的,谢谢!”
  在走廊里,他见到了电话中那个男人提到的,坐在唐蕴汽车后座的那对夫妻,男人的伤势较轻,都是擦伤,还能站着通电话,应该是在叫亲戚过来。
  他老婆的伤势就比较严重了,脑袋哗哗往外冒血,把床都染红了,颈部应该是骨折了,完全不能动弹。
  “有需要的话联络我,我是唐律的家属。”匡延赫给对方留了个手机号就离开了。
  匡延赫又是一路狂奔, 终于在骨科急诊见到了躺在担架床上的人。
  “我来了。”
  匡延赫很有辨识力的声音唤醒了意识模糊的唐蕴,他睁开眼,望向那张英俊的面庞。
  明明是冷气充足的室内,匡延赫竟然能像刚跑完十公里那样,汗流浃背,唐蕴很清晰地看到晶透的汗珠顺着匡延赫的鬓角缓缓往下滑,发根和前额都在不停冒汗,人也气喘吁吁。
  很奇怪,在唐蕴被人拖出汽车时,他并不觉得自己获救了,甚至被抬上救护车,他也不觉得自己还能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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