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鱼落圈(近代现代)——忘了下鹽

时间:2023-10-21 10:24:33  作者:忘了下鹽
  幸亏林子树多,一路摘一路吃,太阳渐渐爬到头顶毒辣起,两人能躲到树荫里歇息。在阳光下自由相处,仿佛一下子回到瑞士那短而珍贵的时光里。在异国的那几天,余有年一下戏就溜没影,盯着手机上全炁发来的定位找过去。有时候两人在外头吃个晚饭,或者喝杯咖啡,时间最充裕的那天逛了街,互相给对方挑了一件饰品。余有年原本挑戒指,但被全炁说这种有特殊意义的饰品不能这么随意,于是余有年给对方挑了一个银河样式的胸针,出席活动时能别在胸口。两个人会牵着手在没什么人的深夜街头走上一段路,快到酒店才装作陌生人各走各的。
  山楂吃够了余有年越走越偏,带着全炁走到一片人烟更加稀少的田地里。庄稼井井有条地生长著,原生态道路高低不平砂石多,全炁顾著看景色不小心滑了一下,被余有年敏捷地拽住手。全炁站稳后扳过余有年的手牢牢握住,肩并肩走。
  “我们等等吃烤鸡还是烤猪?”余有年问。
  “这里有得吃?”
  “蔬果园再过去一点就是能吃饭的地方,还可以喂喂鸡喂喂猪。”余有年张望了一下,指出一个大概的方向。
  “两个都点吧,吃不完带走,难得来一趟。”
  余有年像个过动儿,脚上踢著石子,晃起相握的手。走了一会儿田野间,他发出一种酒足饭饱的感叹:“鸭子养过了,再养鸡跟猪就圆满了。”
  全炁笑他:“这就满足了?”
  余有年真诚地点头,“戏演了不少,钱也赚了不少。对拿奖没兴趣。有了朋友,也有了男朋友。再不满足那就太贪心了。”全炁用手刮掉余有年鼻子上的汗。
  虽然光明正大谈恋爱很难得,但在大太阳下行走也得惜命。两人没走多远便原路折返。
  全炁捏了捏余有年全是汗的手,说:“我比你贪心一点。”要说全炁一个无欲无求的人贪心,那没有谁是不贪心的。余有年侧耳倾听,瞧见全炁在阳光下瞇起眼睛但阻挡不了笑意。“我希望以后能有一间看得到海的房子,客厅有一部大电视或者幕布投影看电影,一个有按摩功能的浴缸,一个工作用的书房,一个养鱼、仓鼠、鸡、鸭、猪的宠物房。”听到这里余有年低下头,踩着小小一圈的影子。全炁的话和头顶的太阳分不出哪一个更令余有年躁动。“我还希望有你跟我共享这个空间,会太贪心吗?”
  全炁说这话时的表情肯定是笑着的,余有年不用看也知道。他低声说了一句:“不贪心。”全炁还没来得及高兴,余有年又说:“但你别逼我。”
  全炁的脚步顿了一下:“我不是在逼你。”
  “你老是提这件事我有压力。”
  与人相牵的时候,对方用了多少力回握,力量的增减变动是十分明显的。全炁以为余有年会松手,相反,他感觉到指节被挤压到发痛。
  “你是认为两个人一起生活我会打扰到你的私人空间吗?”
  “不是。”余有年回答得很快,但接下来的话让人等了一段路。“我俩要是吵架了谁出去住?”
  “为什么要出去住?”
  “不想见到对方啊。”余有年有些急,但神情是少有的认真。
  全炁用同等力量回握余有年,“不会吵架的。”
  余有年急得煞住脚步,汗从额头流到下巴。“现在就在吵啊。”
  全炁并不认同,“我们是在讨论。”
  余有年有些挫败:“那就当我以后做错事,你很生气不想见到我。”
  全炁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皱起眉头,“为什么要做这种假设?”
  “因为我就是笨,就是会犯错。”
  余有年督定得像个预言家。全炁很少见对方这么执拗,而且执拗的点令人心感无力。
  “我还是没办法令你完全信任吗?”
  余有年的沉默有很大一部分是不懂得如何作出回应,但全炁知道,哪怕细小到一粒沙子的程度,余有年的确对这个问题抱有“是”这样的答案。全炁迫切想知道原因,但太阳晒得他有些头晕。撑了一路谁也没松开手,既然余有年仍死死地牵着,全炁也就没有先放开的理由。
  最后烤鸡烤猪吃剩两大盘,两人都没什么胃口。
  回程的时候余有年手机没电了,借全炁的手机登入自己的微博。车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也没有播放音乐。杨媛打来电话,余有年替驾驶中的全炁开了免提。
  “你又上黑热搜了,这次是造谣你学校剧本习作请枪代写,最近在拍的剧本抄袭了几个现有作品。还有一些比较碎的说要爆你跟余有年的料。前两个工作室会发一般的声明和律师函,后面那个我了解了一下,没什么实质的料,都是网上拼凑的一些物料,先放著。”
  听到扯上余有年,全炁心惊地转头去看副驾上的人,被推回正脸看路况。
  事情暂时不严重,杨媛报告完又叮嘱了一下便挂断电话。余有年刚刷手机就刷到了,抄袭那个还出了调色盘。视频网站上一堆新冒出来的拉郎视频,给人在预热的感觉。这么做有一石二鸟的效果,真是省力气省钱。
  余有年继续刷,杨媛的办事效力丝毫不减,车子还没驶进市区,该有的文件都发出了,声明全炁没有请枪也没有抄袭,并斥责剧本泄露的行为极度恶劣。
  车停在一个市区的出租车站。余有年把该看的都看完了,归还手机的时候被全炁攥住手。
  “我现在明白你不想签我工作室的心情了。”车内虽然开着空调,但全炁的手冰冷得不正常。
  余有年捂住全炁的手,想亲吻对方却记起两人已经回到市区,改而给了对方一个拥抱,把吻落在耳边。
  “你不许自责。我很满足现状,让我现在回去当素人没有任何遗憾。”
  拥抱只有一句话的长短。
  看着余有年下车坐上出租车的身影,全炁只能思考第二天带什么早餐去把人哄高兴,以后绝口不提同居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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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一章开始进入倒计时啦
 
 
第77章 别心软
  105.
  全炁问过了,余有年今天上午在家,下午出门工作。
  昨晚快把手机屏幕划出痕迹,全炁才决定今天早上开车到离家有点距离的地方买粤式早餐。拍《困兽》的时候他和余有年十分喜欢吃一种叫“炸两”的早点,用摊平的肠粉裹上油条。外面滑糯,内里香脆,酱汁是咸甜适度的酱油,当地人还会淋上没有甜味的液状花生酱,但余有年不喜欢,觉得有点腻。全炁下车点单特地让厨师去掉花生酱。
  余有年楼下的狗仔比昨天少了些。全炁仍然是一头卷发的乔装,提着早餐下车上楼。
  余有年最近忙私活忙到半夜,全炁不想打扰对方白天的休息,开门进屋的动作尽量放轻柔。房子一角传来空调的马达声,余有年睡觉不习惯把房门关严实,冷空气从卧室门缝跑到客厅,甚至到厨房,降低了室内温度。全炁从门缝瞄到床上的人卷著被子在睡觉,脚掌伸到被子外。他推门而入给人掖好被子。
  肚子不饿,全炁坐在沙发上等人醒来。茶几上放着手提电脑,立起的屏幕还发出亮光,全炁抬手想阖上,视线无意扫过屏幕上的内容,手停顿在屏幕上方。
  昨天杨媛说了热搜的事情,全炁回家后看了一下,抄袭的调色盘做得像模像样,从对白到情节,人物设定到故事背景设定。不细看的人会当真,细看的人会发笑。问题在于一百个人里只有一个人会细看,剩下的九十九个人会顺手传播开来。网上的调色盘不只一个,全炁没看全也没细看,但他知道那七彩缤纷的东西长什么样子,就是此时屏幕上文件工程档的样子。
  全炁第一次仔细看调色盘是马芹抄袭事件那一次,第二次是现在。越看,他的胃越产生一种神经性疼痛,时而像麻绳那样扭在一起,时而像被攻无不破的长矛刺穿。屏幕上有一个未读的微信对话框,全炁移动宛如吃了秤砣的光标点开对话框。登入的使用者不是全炁熟悉的那个帐号,对话内容更令他感到陌生,谈论到调色盘内容,发表日期时间,还有,价钱。全炁顺手点开其它对话框,全是职黑工作内容,明码实价,触目惊心。全炁唇色发白,晕眩中仍不忘原本合上电的目的。
  余有年醒来的时候不算太晚,闻到一股香味,走到放著早餐的饭桌前只见食物不见人。他慢条斯理地洗漱,到客厅将完成任务的手提电脑抱回房间。然后一个人坐在饭桌前吃两人份的早餐。
  大树最近并没有因为余有年空闲了而多了休息时间,不用跟余有年的时候他被杨媛指挥去照顾一个工作室刚签下的新人,暂时还在培养期,没在观众面前过度曝露。替杨媛工作有工资收,余有年这边也没少付一分钱,大树突然富裕起来。
  这天他跟余有年跑站台活动,总觉得这些天老板有些奇怪,不应该这么说,是老板的手机奇怪,不如以前那样动弹得像活虾一样。他问余有年:“小炁这几天在忙吗?”余有年说:“听杨姐说他最近进组了。”大树听出这句话有突兀的地方,但一时间指不出哪里有问题。
  余有年这些天没有真正地闲下来,他用已经成为微博粉丝头目的帐号给全炁反黑。至关重要的是先去除抄袭的污名。粉丝没办法有完整的剧本作比较,电影也在拍摄中不可能公开剧本,粉丝只能借仅泄露出来的剧本部分拼凑故事,以及还原故事,又不能过分透露剧情,由整体反驳抄袭论,所有元素呈现的是一个新的故事,而非单一元素与其它作品的相似。这一步走得非常困难,理据贫乏强度不足。
  期间有粉丝以调色盘的方式试范捏造抄袭罪名有多容易,反倒被用作试范的作品的影迷群起攻之,称粉丝“别有用心”,试图污名化其它作品。各路人马翻旧帐,把全炁粉丝以往极端的行为拿出来讲,全炁已经澄清过的谣言事件被讨论得像没澄清过一样。一时间,全炁和他的粉丝都落得极差的名声,谁都来落井下石。曾经人人称赞的小童星一夜间成了大魔头。
  粉丝群体如同在暴风雨中乘坐一只没有多少防护的小船。一个浪拍过来,纷纷落水,有的游走了,有的在水中崩溃大哭,有的挣扎着回到船上,可惜风浪的威力太大,瞬间又摔回水里,疲惫不堪。
  看戏的人总比关心事情的人多,余有年早料到了。暂时能做的太少,如果买水军或跟营销号合作只是拼钱,看戏的人可能还会在嘴边挂著“洗白”二字。他目前得当定海神针,天天安抚粉丝情绪,时不时抖机灵逗粉丝开心,尽量不让大家脱离大队。这种时刻虽然会吓退一村子的人,但懂得适当以人筑起城墙,那守在里面的人日后能幻化为轰炸机和大炮,成为全炁最有效的盾与矛。
  余有年觉得神奇,在这种局面下,全炁不跟他联系,他竟然一点也没有犯烟瘾,连可可都没泡过来喝。他躺在全炁的气味越来越淡的床上,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走。
  一人睡得安稳,一人却双目圆睁和月亮瞪眼。全炁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拍文艺片了,这一次是他个人要求提前进组的。随着开拍,他翻滚不止的思绪慢慢冷却下来。
  给余有年送早餐的那个早上,现在想来是一盘棋,全炁踏入门那一刻启动了机关。原本还不太确定,但到了今天两人没有任何一方主动联络对方,全炁不得不被现实甩耳光。微博上的澄清或者反黑资料他看了两眼,不敢再看,否则那股在阅读余有年电脑时的神经性胃痛会发作。其它调色盘别人是哪里来的剧本全炁无从考究,但余有年手上的剧本是他亲手奉上的,还有许多不同的修改版本。
  全炁没有抽烟,鼻腔里却有隐隐的,拍《困兽》时吸入的烟味,呛鼻又辛辣,他不能理解这种东西为什么有人会视之如命,一刻不吸身子就发痒。
  剧组里的人并没有多管闲事,全炁拿出百分之二百的专业态度工作,和剧组人员相处得不错。
  这天余有年上了微博热搜,是一个粉丝私信他,说要是被他翻牌考试一定能考第一。余有年回复私信,让粉丝好好学习别搞封建迷信。
  全炁看了发笑,想也没想打开微博去登入上次余有年用他手机登入的帐号,但他发现那是一个小号,不是“演员余有年”。全炁犹豫了一下,还是登进去了。这个小号一看就知道是全炁的粉丝,每天换着花样夸全炁,组织粉丝反黑,发一些好笑的物料逗人开心。全炁花了点时间划到第一条有关他的微博,推算了一下,这是在两人认识的第一年内发出的。往后的微博越来越多与全炁相关的内容,几年前那个上过热搜的剪辑视频正是由这个号发出的。全炁原本还想翻看,但被导演叫去拍摄。
  今天收工时间有点晚,全炁回到酒店泡在浴缸里不想起来。这浴缸很小,他却觉得很宽敞。手机一直放在洗手池边上。皮肤泡到起皱快要受不了的时候,他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号码。电话那头响了一会儿才接听,谁也没说话。忽然对方打了个喷嚏,响起一片水声。
  全炁说:“别泡太久了。”
  余有年说:“好。”
  然后真的淅沥哗啦一阵响,还有布料磨擦的声音。全炁一直听着,直到听筒里传来被褥拉扯的窸窣声。
  “你有什么想告诉我的吗?”全炁仰头靠在浴缸边上,冰凉得头皮迅速降温。
  “你想知道什么?”
  全炁没有拿电话的那只手在水里拨动,感受水从指间的流动,掌心上的阻力。“你是职黑?”
  “以前是。”简单明了。
  “可是你微信上有断断续续地接单。”
  “有些我造假了没做,做了的那些我提前告诉了粉丝,没闹大。”
  “为什么?”
  两人的声音在较量谁更冷静。
  “在圈子里留个心眼不好吗?”
  “做好自己就足够了。”
  “全炁,”余有年的问题没有指定对象:“你做得还不够好吗?”
  全炁明明没有做错,但面对这个问题只能哑然作答。
  水渐渐变凉,全炁出水擦身穿衣。这过程可长可短,通话没有断,余有年没有睡。
  出戏用的小金人被放在书桌上,这次发挥的是睹物思人的作用。全炁坐在高背的人造皮革椅子上,盯着劣质的奖杯。
  “我以为你不一样了。”
  古云“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全炁这一刻不敢肯定余有年的本性如何。
  余有年语气轻快起来:“我一直是个坏人啊,你遇见我那天我就在骗人,你忘了吗?你知道我为什么答应你演戏吗?因为可以接触到很多八卦,随便一条都能卖个好价钱,这可比辛苦演戏要轻松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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