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去换衣服吧。”
常宁点点头,跟着自家助理小陈去后台卸妆换衣服。
换好衣服,他又去前面跟摄影师和郑秋俞等人打了个招呼,看了会儿郑秋俞拍摄,惦记着下午要去射箭队,与众人告辞出来。
郑秋俞看着他背影,缓缓舒了口气:明明是被拍照像吃饭喝水一样平常的人,被常宁看着时,他却肌肉僵硬,无法控制好自己的表情。
常宁走到地下停车场,忽然被小陈拉了一把:“卫峯。”
常宁顺着她话音,果然看见卫峯,他正从一辆商务车上下来,前呼后拥,场面很大。
仿佛气机牵引,卫峯也抬头看过来,看到电梯口的常宁,刚潇洒迈开的步伐忽然顿了顿。
只顿了一瞬,他又在工作人员簇拥下走来。
常宁与他迎面而行,接近他时,脸上已带了丝笑容,既然遇到了,也该正式打个招呼。
“你好,卫峯。”相距不过半米,常宁向他伸出手:“是我,常宁。”
谁不知道你是常宁,妈的,你这张脸在晦暗的停车场也像发光体一样,让人心慌。
卫峯心里骂咧咧想着,面部表情却控制的很好,矜持又疏离:“你好,常先生。”
这称呼让常宁愣了愣。
说起来,这本就是他们现实中第一次碰面,像卫峯这样有距离感反倒是正常的。何况——如茗姐说的,他还是自己的“黑子”。
常宁想着,原本要说的话吞回肚子里,和卫峯道了声打扰,就转身走了。
妈的!神特么常先生……
卫峯自己都佩服自己。
他转头看着常宁离开的背影,一脸烦躁地抓抓头,哪儿还有半点刚才的矜持模样。
*
常宁和卫峯同框的这一幕,不知被哪家狗仔偷拍了下来挂到网上。
虽然灯光不大好,照片不够清晰,却也能依稀看出来,照片中常宁主动朝卫峯伸出手,而卫峯却双手交叉在身前一脸骄矜。
卫峯的粉丝先抵达现场,转发并艾特他:
[峯哥,好样的,支棱起来了。]
常宁的黑粉也坐不住了,纷纷艾特常宁:
[开始蹭热度了?]
[看卫峯的样子,跟你一点也不熟吧?]
[没事儿别老想着走捷径,有空不如上上演技提高班。]
“在上了。”
常宁隔空回复。
顾奕看他一眼,继续往下念:
[看到别人世界冠军的排场了吗?后悔了吗?]
“艹,傻X键盘侠!”念到这条,本来还嬉皮笑脸的顾奕自己先生气了,关掉屏幕不再继续。
常宁本来大大咧咧笑着,此时神情也僵了僵,但看到一屋子人都小心翼翼看向他,又扬起笑脸:“陈年黑料都被翻出来,看来我人气是真要起来了。”
“常队,你不考虑回来?”
有前队友半认真半玩笑地问。
两年前,常宁是射箭队绝对的种子选手、夺冠热门,结果却在比赛前夕退队。
这也是他被全网嘲的最大黑料——为了娱乐圈的浮华,竟然放弃为国争光的赛事。
可八卦记者不了解,他们这些队友又怎会不知其中内情:两年前他突发疾病,视力受到明显影响,迫于无奈才退赛退队。
至于进圈拍戏,那是病发之后的事儿,还是教练说那些演员演不出射箭队员真正的气场,硬押着他去的。
“对啊,常队你手术不是很成功吗?这娱乐圈也太难混了,天天给人泼脏水,我看你还不如回咱们队里来。”
“难混也要混出个样来,咱国家队不养孬种!”教练何光不知什么时候进了训练厅,粗着嗓子来了一句,吓得队员们习惯性一哆嗦。
常宁却笑嘻嘻地站起来:“教练。”
何光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气色红润,才满意地点点头:“过来,看看你退步了多少!”
常宁没有推辞,简单做了热身,戴好护具,挑了一把反曲弓,站到70米标准线上。
何光却叫停:“多久没练了,心里没点谱儿?换一把!”
常宁只得把65磅的弓换成一把50磅的。
何光这才点点头,退后几步,看他射箭。
他持弓的姿势依旧标准而漂亮,推弓手和持弓手都舒展而稳定,组合起来,整个射箭面从哪个角度看都丝滑没有弯折。
何光不由一笑,当初他可不是这样的——常宁十四岁才接受科班训练,之前都是跟老一辈练的野路子,何光花了老鼻子精力纠正他的姿势,现在看来,他的训练果真成功,常宁几乎是将这套姿势刻到了骨子里。
姿势没忘,就不知准头如何。
何光想着,两手交叉在胸前,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常宁。
而常宁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靶心。
熟悉的感觉袭来,他仿佛又站在了过去的时间节点,完成他当初未能完成的射击。
他照搬了记忆里的一切,从肌肉发力到呼吸节奏,在一种无意识状态下,懵懵懂懂完成了三箭。
三箭连中靶心。
“哇哦!”旁边的队友们不觉欢呼起来。顾奕则飞速把刚才拍的短视频PO到朋友圈,配文:我哥还是我哥。
常宁却从刚才那种无意识的状态中退了出来,后面三箭不好不坏,但都没低过9环。
“不错!”何光和队员一起鼓着掌,面上带笑,心里却一声长叹。
可惜啊,可惜他那三年倾注的精力,更可惜这孩子的天赋和刻苦。
可惜他脑子里那个傻×肿瘤,夺去了他本该青云万里的前途……
年轻人没有教练这么伤春悲秋,他们围上常宁,夸赞着哄闹着,常宁也笑,笑容金子一般璀璨。
算了,何光忽然释怀,孩子健康就好。
*
五点,常宁和顾奕等人从射箭队出来,上了一辆劳斯莱斯。
到了顾家,下车的时候,常宁还开玩笑:“这要是被人拍到我上车,我傍金主又实锤了。”
没想到顾奕当了真,抱怨道:“我没想开这个车的,小叔不知道怎么回事,说不能慢待朋友,非派这个车给我。”
“咱叔够意思!”
“大老板就是敞亮!”
顾奕青训队的两个小伙伴赞叹着,依依不舍从豪车里下来。
顾家的别墅外观并不多么豪华,但地处幽静,幽静到进门的时候,俩小伙伴忍不住担心:“我们过来不会打扰你家人吧?”
“不会!”顾奕推开门,领着大家进了客厅,“家里平时就我小叔一个人住,放心!”
顾筠正坐在沙发上,闻声向他们看来,看着他们挨个进门,眼里的一丝期待逐渐转为疑惑。
俩小伙伴先后上前礼貌地跟顾筠打了招呼,就被顾奕推着上楼玩。
顾筠看着顾奕欲言又止。
眼看顾奕要上楼,擦身而过时,他忍不住开口:“人呢?”
“谁?”
顾筠瞪了他一眼。
顾奕嘿嘿一笑:“他有事。”
说完,他也不等顾筠反应,噔噔噔跑上楼,招呼自己的朋友去了。
顾筠坏了心情,看着他背影,打开手机,默默从他账户里转走了一大笔零花钱。
转完账,他打开手杖撑着地站起来,准备回自己书房。
“小叔?”
常宁的声音恰好这时在他背后响起。
顾筠心脏重重一跳,正迈开的左脚一软,人晃了晃险些跌倒。
常宁下意识冲过来扶,但顾筠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不用!”
常宁令行禁止,立即刹住脚。
一个呼吸后,顾筠才若无其事转过身来:“来了?”
“嗯。”常宁看着他,眼里闪过一丝担心。
之前碰面都仓促,车内光线又暗,常宁竟没发现,小叔瘦了这么多。他穿着件款式简洁的圆领羊绒衫,面料松软,颜色深灰,衬的皮肤有种病态的苍白。
顾筠紧了紧手下的手杖木柄,错开他的眼神:“他们在楼上,上去吧。”
常宁满怀心事上了楼。
楼上顾奕正在跟两个小伙伴吹牛:“我宁哥不光射箭厉害,搏击更厉害,待会儿给你们见识见识。”
“见识什么?”常宁进来问。
“哥你打完电话了?”
“嗯。”
“见识你的功夫,嘿嘿。”顾奕憨笑。“你好久没指点我了。”
“那行。”常宁脱下外套。“看看你退步没有。”
一行四人进了三楼的训练室。这间训练室最早是顾筠在用,后来归了常宁,现在除了顾筠复健留出的一片区域,其余都成了顾奕的地盘,本来挺开阔的空间被他堆满了乱七八糟的器械。
常宁先指挥着他们仨清出一块空间,才热了热身,摆出一个起手式:“来吧,你攻我防。”
他们忘了关门,整个三楼很快响起打斗的声音,不时还夹杂着叫好,和顾奕夸张化的鬼哭狼嚎。
声音传到一楼,顾筠完全无法静心工作。
太吵了,他想。
张阿姨却觉得很好,一边摆饭一边笑眯眯地念叨:“宁少爷和奕少爷一起回来就是热闹。少爷,饭好了,要不要叫他们下来吃饭?”
顾筠好像在走神,没有吭声。
“少爷?”张阿姨又叫了他一声,心里暗暗奇怪,少爷最近是怎么了,老是神思不属的。
*
张阿姨叫吃饭的声音传来,顾奕恰好也被常宁扔到垫子上。
“靠,就不能让让我!”顾奕呲牙咧嘴爬起来,表情夸张地揉着肩膀。
“要点脸行不?”俩小伙伴都看不下去了,“宁神都让你两条腿一只手了,还怎么让?你怎么不直接跟木桩打?”
常宁笑笑:“你下盘还是不行,最近是不是没练?”
“哪有时间。”顾奕随口抱怨着,和常宁一起进隔壁卫生间擦汗洗手。
趁着只有两人,常宁压低声音开口问:“小奕,小叔怎么回事?怎么瘦了那么多?”
第11章 社死现场
三碗才算多?
“我也不清楚,他最近吃饭是不多。”顾奕擦手的动作顿了顿,“减肥?”
“胡说八道。”小叔又不胖。
“那你问问他?”顾奕看了眼常宁。“说不定他会告诉你。”
“他只会说我多事。”
确实。顾奕耸了耸肩:“别管他了,脸臭嘴还硬,谁稀罕关心他!”
“怎么说话的!”常宁拍了下他的头,“那是你小叔。”
“嘶,你怎么也学那些老男人说教……”
*
顾家这顿饭做的十分丰盛。
常宁最喜欢张阿姨的手艺,桌上又都是他爱吃的菜,不知不觉竟吃了三碗米饭,下桌才感觉撑的难受。
饭后,顾奕和俩小伙伴去打游戏,常宁拖着吃撑的肠胃到厨房里给张阿姨帮忙。
张阿姨看到他就高兴,但坚决不肯让他干活:“宁少爷你别管,去客厅吃水果。”
“不行。”常宁严词拒绝,“我太撑了,必须找点儿活干。”
张阿姨更加心花怒放:“阿姨这手艺没退步吧?”
常宁给她竖了个大拇指:“看我干了几碗饭就知道了,擂皮蛋尤其好吃,我在外面就想着您这一口。”
“那你多回来吃啊。”张阿姨一边利落地把碗收进洗碗机,一边跟他絮叨。“你看这样热热闹闹的多好,我看连少爷都吃完了整碗饭。”
张阿姨在顾家多年,口中的少爷指的正是顾筠。
常宁脸上的笑意滞了滞:“他平时,吃不完一碗饭?”
张阿姨就有点愁眉苦脸:“吃不完,有时候还不吃。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做的不合他口味了。”
那怎么能?张阿姨在顾家待的时间比常宁岁数都长,顾筠要吃不惯早吃不惯了。
“这样多久了?”
“有段日子了,事故后他胃口一直不大好,谢医生说是用的那些养护神经的药有些影响。”张阿姨可算找到人倾诉。
常宁听得有些担心,边出神边拿起抹布要帮张阿姨擦桌子,又被张阿姨夺了去,还被顺手推出厨房。
常宁在客厅晃荡了一圈,看到茶几上孤零零放在那儿没人动的水果,想了想,端起来敲响了顾筠的房门。
“进。”
顾筠的声音隔了一会儿才响起。
常宁深呼吸下,鼓起勇气推开门。
同两年前比,顾筠的房间并没有什么不同。万年不变的黑灰主色调,少有装饰,唯独床边一个蓝色萤石底座的落地灯,给沉闷的房间带来一抹亮色。
等等,这灯,看着有点眼熟……好像是从前他房间那个?
顾筠坐在旋转椅上没有起身,只是转了个方向对着他:“有事?”
他语气听起来不大耐烦,常宁就有点紧张,顾不上灯的事,抬了抬手上的果盘:“我看你晚饭吃的不多——”
“三碗才算多?”顾筠语气轻飘飘的,噎的常宁说不出话来。
更可气的是,他还在这时打了个饱嗝。
真社死现场。
这会儿地上但凡有个缝儿,常宁肯定就钻进去了。
遗憾的是,地上并没有。
常宁脸皮直发烫,都不敢看顾筠,闷着头走进来把果盘往顾筠桌上一放:“给你饿了吃。”
说完,他看了眼顾筠静静垂在椅子上的腿,又看了眼他消瘦的身形,忍不住开口:“小叔,你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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