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宠物不能乘高铁,好在开车过去也就四五小时。
鸡是齐显的,当然由他背上去。
他还为此特意买了宠物背包和牵引绳,后来发现绳根本没用,Eartha一出包就卧倒在地,爪子像摆设,遛是遛不动的。
倒是背包得到了充分利用。
其他人或多或少表露了帮忙的意愿,齐显没好意思麻烦大家,居意游和管程各自背了大包的必需品、裴则渡猫包里的一辆三黄鸡重量不小,许赴乙倒是没背东西,可她是挤在ddl中间艰难出游的,目前正边爬台阶边抱着平板做PPT,同时嘴里鸟语花香,山里二月的盎然春意全靠她一人撑起。
打下结尾的“Thanks”,许赴乙解脱般地抬头,然后发现她旁边是拄着登山杖快趴在地上的齐显。
她一边寻找其他人的身影一边好心安慰:“爬山是种娱乐,可以慢点,别死。大家都挺悠闲,你看谁跟投胎似的跑着玩儿啊?”
齐显的手颤抖着指向远处三个脱了缰的。
还真就有人把爬山当投胎。
本以为颜色鲜艳的小红楼是山顶,心想着泰山不过如此、咬咬牙不是不行,结果到了发现它是售票处。
人挺好,还给试爬期。
齐显瘫在长椅上一动不动,Eartha安逸窝在包里,完全不知道自己的饲养员大限将至。
管程的计划是13号下午开爬,在山顶住一晚,情人节早上刚好看日出,留下难以忘怀的美好回忆。
齐显觉得再这样下去别说美好回忆了,以后每年情人节的前一天都是他的忌日,大家先给他烧纸、第二天立刻转变情绪开始甜甜蜜蜜。
居意游拍着他演戏:“你不要死啊!你死了情人节我都得烧纸!”
或许是演技精湛吧,旁边一位陌生大学生走过来鞠了个躬。
吓得齐显立刻坐起,好险,差点折寿。
如果只有齐显一个人,他认为自己还能再努努力,可背上多了只鸡,就大不相同。
一路上他看见别人牵着绳轻轻松松遛狗就羡慕得想哭,可惜这对Eartha来讲太过苛刻。
可是,难道对人就不苛刻吗?
鸡的命是命,齐显的命就不是命吗?
想到这点,齐显硬气起来,他拿着牵引绳在Eartha面前温声细语:“真对不起,就今天一天,以后都不会了。”
Eartha被套上脖圈推到前方,它迈出鸡爪、它坐下了。
齐显崩溃。
居意游掏出包里的草籽在地上撒出一列引诱,Eartha只对自己周围一圈感兴趣。
没办法了。
齐显拿出最后一招!
他摩拳擦掌,表情坚毅,接着——跪下求鸡。
Eartha不为所动,只顾着叨眼皮子底下的草籽,场面像极了一人一鸡互相磕头。
队伍整体速度减慢,走走停停,居意游特意在队尾垫着,齐显逐渐适应节奏。
恰巧有一观景台人少,他们又停下休息,顺便把猫和鸡拿出来放放风。
“哈哈哈哈哈哈哈快看这里好多程哥!”居意游把大家叫来小摊前。
是石敢当,花花绿绿的雕成瑞兽,有狻猊有貔貅,颜色种类虽然不一,但全都咧着嘴露着牙,无害且憨厚,正气又滑稽。主要是有点傻、有点不自知的小贱。
管程对自己的同类无比好奇,扒着摊子仔细观察,指着一吐舌头的道:“这玩意儿最像!”
齐显一把抓了好几个,全都递给居意游。
居意游笑道:“一人一个,驱灾辟邪就拜托程哥了。”
管程拍拍胸脯表示自己一定尽职尽责。
“其实并不太想要。”虽然这么说,许赴乙和裴则渡还是把石敢当塞进包里。
齐显问:“要不也给Eartha和三黄鸡买两个?”
“有道理,你们想要吗?”管程回头刚问出口,“草!”他快步跑去。
泰山猴子尤其多,可是相对来说很有素质,比峨眉山的礼貌了不知几个档次。一路上几人没被猴子打扰,都快忘记它们的存在。结果没成想一会儿没看俩孩子,就被猴缠上了。
猴子礼貌可能只是有眼色,不伤害人类不代表不伤害其他动物。
管程扑上去护住它俩,打起太极驱赶猴子。
其他人也过去帮忙。
居意游觉得不太对劲:“这猴子牛哇,懂兵法,知道佯攻,爪子伸来立刻又调转方向。”
齐显试图换个思路:“…有没有可能,它们本来就没有要攻击我们?”
无人在意。被几只猴子包围,许赴乙甚至兴奋喊出:“结阵!”
“得嘞!”居意游配合地和她共同打出个奇怪法印手势。
幼稚这词都说厌了。
一只猴冲破法印,直直朝鸡和猫撞去——
众人措手不及,惊恐看去——
这只猴它竟然做出了这等事!
它竟然试图喂鸡和猫,喂的还是游客慷慨赠予的水果。
鸡和猫无语,紧闭嘴巴,猴把葡萄剥了皮又喂到嘴边。
怪贴心的。
这猴有种脱离了低级趣味的高等感,都会给自己找宠物了,不可思议。
大家评价:“是挺友善哈。”
管程一个人和其他猴子打得不可开交,他委屈道:“友善吗?”
“这是和你竞争泰山辟邪灵兽呢,程哥加油!不能输!”居意游看热闹不嫌事大。
山嘛,越往上爬温度越低。
大家本来是无所谓的,毕竟刚从哈尔滨回来没多久,可他们小瞧了二月的山顶,那可是没有暖气的零下十五度,他们一停下脚步就开始浑身打颤。
本想着去买碗汤面暖暖,一看价格三十一碗,清汤寡水。
齐显上下牙嗒嗒打架:“没关系,我、我不冷…”
最后被居意游拽进去强灌一碗。
山顶大学生扎堆儿,每个都苦大仇深,偶尔有说说笑笑刚爬上来的、没一会儿脸就黑了。
爬山,爬哪门子山。
从中午爬到凌晨,又冷又穷又饿又累又困。
地狱。
观赏沿途美景吗?齐显全程低着头喘气儿,只看得见石阶角的积雪。其他人倒抬着头,但山里全是枯树枝子。氛围凄凉,可能算是一种美景吧。
爬上来还不能休息,还要过夜,还得六点多爬起来看日出。
地狱都更人性化一些。
五人一鸡一猫租了一个大帐篷,本想分开住的,但实在太冷,挤挤大约会暖和些,不然起了床伸手一摸旁边的朋友——“清早就这么硬,咦,原来是死了”,多吓人。
而且这儿黑咕隆咚,总觉得分开住不太安全。
齐显又租来几件军大衣,把鸡和猫严实裹成团,真是受苦了这二位,跟着人瞎折腾。他默默为自己和朋友涉嫌虐待动物的罪行忏悔,嘟囔完才钻进睡袋。
帐篷里彻底安静下来。
管程睡在正中间,他在安静中猛然睁眼,像是顿悟自己的位置多么微妙。
左边一对,右边一对。
他伸出胳膊摸摸军大衣里的鸡和猫。呜呜还好,还有小动物陪着。
它俩被摸醒,毫无疑问,管程被鸡叨了一嘴、被猫打了一爪。
他缩回手。呜呜连小动物都是一对的。
人疯了都开始给小动物拉郎了。
丧心病狂的。
作者有话说:
因为鱼塘图片发不出来,所以QQ人放在微博啦(wb:消防栓种笋),大家有兴趣可以看一下下!不看也没关系的!
(不建议冬天爬山,冷。)
第71章 海
事实证明,在山顶看日出不需要闹铃,不到五点钟就会有一群人兴奋地鬼吼鬼叫。
五个人一睁眼,眼球都有被冰到,只能挤作一团试图取暖。
许赴乙问:“不然坐帐篷里看日出算了,谁受累拉一下拉链?”
管程迅速抽出手一拉、又立刻将手塞回睡袋。凛冽的风霎时钻进帐篷给每个人都来一套乱七八糟的拳法。
“啊啊快拉上!”
习惯了温度起床就没那么困难了,只是依旧很困,睡了一觉没缓解疲劳,反倒把所剩无几的体力也掏空了。他们在山头的大学生后方站得东倒西歪,如果不是“来都来了”信念支撑,谁还继续等这鬼日出。
老实说,他们不往前面的观景台挤,很难有辽阔的视野,起码对裴则渡和许赴乙来说是这样,目之所及全是脑袋。其他三人身高更高,尤其是齐显,于是他得到了额外任务——举起平板打开相机成为大家的共享屏幕。
至此,大家见到了两米以上的视野。
居意游边帮他托着平板下缘边指挥:“你对比一下肉眼见到的景色调调饱和度亮度——哎哎差不多,这样就比较接近了。”
个儿高就是好使。
比起对日出持可有可无态度的人类,鸡和猫就没那么冷静,今早非要从包里出来,似乎是理解自己即将见到什么、对那些景象充满期待,可是他们并不明白“眼睛看向平板屏幕”的指令,现在只能分别趴管程和居意游头上。
“哎哟,它挠我!”管程把猫从脑壳上摘下来。
居意游和Eartha相处得不错,他嘲笑道:“程哥,你那寸头扎到它了。”
管程只好高举猫咪,猫的身体流下,两只后爪踩上他肩膀。
各处的日出其实并没大差别,远天微微泛白,正中显出红线,接着颜色混合渲染,照出层叠群山与树影。实景有时是比文字枯燥的,读到“极天云一线异色,须臾成五彩。日上,正赤如丹,下有红光,动摇承之”,震撼要比真实见到强烈得多。
泰山的日出也如此,但也谈不上失望。
裴则渡首先打了哈欠,太阳已经稳当挂上,现在提下山是很合适。
大家赞同,准备返回帐篷检查有没有物品遗落,就这么刚转身,居意游和管程的头同时被拉扯到。
Eartha的头固执地维持刚才的方向,脖子梗得老长;三黄鸡在管程身上挠挠抓抓,又扭回看日出的观景姿势。
有点离谱,它俩真爱看啊。
齐显问:“…你怎么发现它们有这爱好的?”
裴则渡也很惊讶:“我不知道。”
居意游又把Eartha带回原位:“爱看就再看会儿。”
山顶的人逐渐减少,观景台空出来,他们过去扶着栏杆等待。
一鸡一猫把身下的头当作方向盘,开始在周围东逛西逛。
齐显离得近了才注意到山间的云,刚才只顾着看日出,到了现在才发现山顶最漂亮的是云。
云海翻腾云卷云舒,都有些自在恣意的感觉,他个人更加喜欢。而那个鬼日出只会提醒他“又是新的一天要开始新的工作喽昨天的工作做完了吗”,像道催命符。
这道催命符因为漂亮,显得更恶毒了。
人生常常如此,当你意识到自己此刻快乐,就必须得藏住飞起的嘴角,不然上天就会适时地来给你点小小打击考验以达到情绪的平衡;当你意识到自己是个大倒霉蛋,摔完跤爬起来时也得偷偷摸摸,否则上天会因为好奇你的崩溃阈值给你更大的考验。
齐显深谙此道理,所以时刻维持着在快乐与崩溃之间反复横跳的癫狂状态,主打一个变幻莫测、让上天眼花缭乱。比如说,他上一秒:哇云好漂亮活着真好,下一秒就:哈哈死日出那么大个太阳倒是创死人类啊。
尽管如此,他也做不成漏网之鱼,上天恼羞成怒更会设置无数针对性考验。
这些考验合理、不痛不痒、完不成也能活,但就是出其不意地恶心恶心他。
抱怨都不好抱怨,因为会被觉得是小题大做。
比日出更恶毒。
为什么啊?
为什么好好的爬山观景手机会响?为什么学校偏挑心情不错的时候出来烦人?为什么是年级公告群的通知?为什么要统计学生考研考公意向?
齐显本想装作无事发生把手机塞回裤兜。
可惜许赴乙以外的所有人都收到了消息。
寒假时裴则渡有问过他想不想考研,他随便应付过去了,之后逃避性地完全不去想这回事儿。
现在逃避不成,大家都不自觉地看向他,许赴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跟着打量,虽然没问出口,可是视线带来的压力也够他受的。
如果只是区区考研意向询问,不至于让他这么无措,只是周围三位成绩过分优秀似乎都在保研赛道,他又会有种多余感。
居意游拉过他:“它们好像看够了,咱们下山?”
感谢每一个会读空气的朋友。
管程是不介意再走下山的,他真的很有活力、朝气蓬勃,实在不像大学生。
其他人半威胁半绑架地带他坐了缆车,一个吊厢刚好。
厢内安静得很默契,除了居意游和管程努力找话题。
每当管程马上要提及公告群内的意向调查,居意游就迅速开启新一轮交谈,这么聊下来,大家几乎连管程一顿饭多少粒米都探听到了。
齐显越发紧张起来,不挑明反而压力更大,他结结巴巴开口:“要、要不,你们还是问吧?”
裴则渡直截了当:“考研吗?考公吗?直接就业吗?”
一瞬拉回去年过年。
许赴乙大失所望:“我还以为什么事儿,就这?这也值得焦虑啊?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呗,齐显,你想干什么?”
是个无条件支持自己朋友想法的。
齐显小声:“我还…不知道。”
但朋友没有想法。
厢外的景色慢悠悠飘过,是齐显喜欢的节奏,但他对景色具体是什么样子没有期待。一条路走是走了,就是不知道路前面是什么,而且是什么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其实没关系,如果齐显觉得舒服,这么过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是他又迷茫又不舒服,他看到别人目标清晰、走得果断会审视谴责自己,沉迷无所事事的状态、又因为自己无所事事而焦虑。
这就让人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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