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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叔看着背朝自己坐在轮椅上的陆应淮，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多年前那个神色倔强又孤傲的少爷。
他淡淡笑着，再度微微躬身，退出了房间。
……
元帅府的花园很大——而且并没有栽种贵族世家惯有的那些名贵花卉，也没有将树木修剪成模具一样的高低错落。
这里的花是生机勃勃的野花，草是随风摆动的郁郁葱葱，树是形态各异的自由，就连小鸟叫得都比帝都星上的鸟儿欢快清脆。
就是……喷泉池子里养着的鲤鱼又大又胖，瞅着十分招人。
说是喷泉池，但这方喷泉的占地面积几乎已经相当于一个小池塘，已经到了能容纳黑豹跳进去游两个来回的大小了。
夏柚正蹲在喷泉旁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喷泉里面游动的鲤鱼。
黑豹蹲在夏柚的身边，耳朵竖着，视线和夏柚一起跟着池子里的鲤鱼移动，尾巴尖微勾。
“啪！”
夏柚和黑豹一起出手，黑豹尖利的爪子没入鲤鱼的身体牢牢勾住，夏柚手里削尖了的木刺也扎穿了大胖鲤鱼的鱼鳃。
微风吹来，撩动黑豹长长的胡须戳在夏柚的脸颊边，夏柚笑嘻嘻地松开手里的木刺，抬手捧住黑豹的脸颊用力揉了两下：“元元好棒！”
黑豹回蹭夏柚的脸颊。
夏柚笑容灿烂的点头：“嗯，没错，我也很厉害！”
这么久没有抓鱼了，但技术到底没退步，准头很不错。
“叮咚——”
通讯的声音响起，夏柚点开光脑查看消息，发现是陆应淮发来的。
夏柚抬头环视四周，疑惑：“小花园？”
然而，小花园还没找到，夏柚却远远的在主宅二楼的露台边，看到了窗边的陆应淮。
夏柚：“！”
身边响起哗啦的水声，夏柚转头，咬着大胖鲤鱼的黑豹从喷泉池子里抬起脑袋，朝着他抖了抖耳朵。
夏柚：“……”
所以，刚才，殿下是全程围观了他和元元从喷泉池子里面捞鱼，并且还是明显看上去像是被养得肥肥胖胖的大鲤鱼……的吗？
好尴尬。
“叮咚——”
【出手准头不错。】
夏柚：“……”
黑豹嘴里叼着大鲤鱼注视着夏柚，似乎在疑惑刚才还狩猎了的同伴为什么放弃进食。
豹子嘴里的大胖鲤鱼尾巴还在扑腾，看上去真的是很肥美的一条。
夏柚小小咽了下口水，偷看了一眼高处的陆应淮，指尖在通讯界面来回飞快点击：
【殿下，来吃烤鱼吗！】
二十分钟后
元帅府的玻璃花房在主宅的后面，恰好和前不久刚挪过来的玫瑰花园相邻。
夏柚寻了个背风的地方，又找来一堆稍稍粗一些的枯树枝垫着，然后用细干草同针叶松的果拢在一起。
在空间纽里翻了一阵，夏柚找出来一个点火器，不一会儿，树枝燃烧的声音劈啪作响，时不时有火星子冒出来。
动物都不太喜欢火，原本蹲在夏柚身边的黑豹转而走到陆应淮的轮椅边，同陆应淮一起看夏柚烤鱼。
夏柚烧烤的手法很不错，之前在帝都星的元帅府时，让卫承和孟文轩都连连称赞，更别说现在是给殿下烤鱼，夏柚的眼神一刻也不挪地盯着树枝穿好的鱼，专心致志。
陆应淮看着旁边整整齐齐摆着的六条烤鱼，刚才夏柚在抹调料的时候就已经分配好他们一人三条——是一条都没给喷泉池里留。
陆应淮本人是没有养鱼的爱好的，周叔也没有，但喷泉池里虽然是活水，但进水口和出水口都不大，没人喂养的话，实在是不可能长得这么肥美。
“殿下，你养鱼真的很有一手！我从来没有见过看上去这么好吃的鱼。”夏柚一边烤，一边动着鼻子，虽然才下午三点多，但肚子居然已经有点饿了。
陆应淮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件事情：“小柚。”
“嗯？”
“喷泉池里的鱼不是我养的。”
夏柚烤鱼的动作一僵，瞪大眼睛看向陆应淮。
陆应淮又道：“周叔不喜欢吃鱼，也没有钓鱼养鱼的爱好。”
“那卫少将和孟医官……”夏柚开始挣扎。
陆应淮静静看着夏柚，微一挑眉。
夏柚：“……”
对哦，卫少将和孟医官之前和他们一起都在帝都星待了很久来着。
夏柚低头看了看马上快好的烤鱼，又看了看旁边开膛破肚后排排躺着准备烧烤的鲜鱼。
所以，还有其他人能在元帅府的喷泉池子里养鱼吗？
看似沉稳温和的元帅阁下不吭声，欣赏了一会儿小少年抓耳挠腮，想吃又担忧的小表情，抬手掩唇挡住唇边的弧度，手指上的红宝石戒指在阳光下掠过一道微光。
夏柚在纠结了好半天之后，将第一份烤鱼上供给了元帅府的大BOSS元帅，蹲在陆应淮的轮椅前，举着手里的烤鱼，眼巴巴道：“殿下先吃。”
殿下的豹子是摸鱼共犯，殿下又是最先吃烤鱼的同伙，那……那万一养鱼的主人找上门来，殿下会帮忙顶着的吧？
陆应淮险些没忍住笑意，伸出手，轻轻接过了小先生的共犯请求。
“去吃吧。”
“好唉～！”夏柚眼睛一亮，转头就将两串烤鱼架上了篝火，在大黑豹抬爪搭在他肩膀上后，少年转头用脑袋蹭了下黑豹爪爪，“元元再等等，你要等晾凉一点再吃。”
虽说豹子还是吃生食比较好，但偶尔尝一尝不放调料的烤鱼也可以。
当两人一豹将犯罪证据消灭干净之后，夏柚揉着肚子躺在地上，舒坦地长出一口气。
黑豹蹲坐在他的身边，尾巴尖尖晃啊晃的。
夏柚抬手轻轻圈住黑豹的尾巴尖尖，小声打着商量：“元元，我好撑哦，你帮我揉揉肚子怎么样？”
黑豹低吼了一声，在夏柚身边趴下来。
夏柚本来就是随口一说，也没指望一只豹子真的能替他揉肚子——依照元元的体重，一爪子下来非得给他压吐出来不可。
旁边本来在光脑上处理什么事情的陆应淮听到少年黏黏糊糊撩拨豹子的撒娇，抬眸扫了一眼夏柚的方向。
黑豹金色的眼眸流溢出丝丝缕缕的紫，端坐在少年身边的黑豹抬起前爪，按在了夏柚的小肚子上。
夏柚眼皮一跳：“元元元元！好元元我说着玩的——唉？”
感觉到厚实的豹爪力道居然温柔得刚刚好，夏柚眨了眨眼，直接躺平，在豹爪下瘫成了一条吃饱喝足晒太阳的小咸鱼。
这就是星际时代的高智商猛兽吗！
呜，爱了爱了！
听到少年逐渐舒缓的呼吸声，陆应淮也不禁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安静地坐着，眺望远处的丛林。
没有预兆会降临的发病昏迷让陆应淮在清醒的时间里，总是争分夺秒地安排一切，就像是一根绷紧的弓弦。
微微闭上眼睛，陆应淮的呼吸也逐渐放轻了些。
黑豹打了个哈欠，停下动作，大脑袋枕着前爪闭上眼睛。
夏柚睁开一只眼睛，偷看了一眼被风吹动发丝的陆应淮，眉眼弯弯。
就是嘛，偶尔的虚度光阴其实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
“小柚？”
迷迷糊糊间，夏柚被叫醒，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豹子，却摸了个空。
“小柚？醒醒。”
“……嗯？”夏柚坐起身子，抬手揉着眼睛，声音糯糯的。
陆应淮的膝盖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一本硬皮书，男人修长的手指正搭在硬皮书的表面。
“殿下？”夏柚低头抬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脸颊，“下午有什么安排吗？”
陆应淮温声道：“该上课了。”
夏柚的动作顿时僵住，海蓝宝一样的眼眸瞬间睁大，不敢置信地看向身前的陆应淮。
第22章 授课
上课？
上什么课？
什么上课？
夏柚的脑袋里满是疑问，就连看着陆应淮的眼神都不自觉带上了控诉。
前两天殿下才答应他的养一条小咸鱼，怎么今天就说话不算话了？
陆应淮耐心道：“我找了元……他小时候上课的书念给你听。”
夏柚张了张口，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顿了几秒，少年伸手，动作爱怜地撸了两把身边醒过来张大嘴打哈欠的豹子。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元帅府里居然连豹子都要上课学习，还是殿下亲自念书上课。
夏柚虚心求教：“殿下，那什么，我能问问……元元它喜欢上课么？”
陆应淮沉默了一下，实事求是道：“不喜欢，并且用尽手段逃课窜去狩猎场里面野。”
少年时期的陆应淮并不是大众眼光中的天才，而是一个性格难搞，不爱学习，并且因为精神力天赋异变，比起困在元帅府，宽阔的丛林更能让他感到舒适。
夏柚深以为然地点头。
就是嘛，哪有豹子会喜欢听人类讲课的。
再高智商的星际时代猛兽也不行啊！
但殿下都抽出时间专门安排了给他讲课，很显然是基于对他的重视和在意，夏柚最不会拒绝的就是对他好的人。
少年腰部用力从地上一个仰卧起坐站起身，拍拍身上沾染的草屑，十分自然地转到陆应淮的身后，抬手握住轮椅：“那我们去花房里吧！里面有躺椅，阳光也看上去很明亮的感觉。”
有些不习惯被人站这么近，还掌控了自己轮椅的陆应淮稍侧了一下头，手指微拢，低声道：“好。”
这座花房整体是深绿色的基调，明亮的窗户镶嵌在与植物树叶交相映衬的墙面上，顶部也是两块玻璃拼出的透明天花板，除却一排排的花架和高低错落的长桌，只有靠右边的位置放置了两张藤条编织的藤椅。
藤椅里面放着暖橘色的抱枕，摸着软绵绵的，带着被阳光晒过的暖。
夏柚张望了一下，总觉得这里和元帅府有种不一样的感觉。
陆应淮的轮椅被推停在窗户边，面前是管家精心准备的下午茶，玫瑰花茶在茶壶里漾开盈盈的琥珀色。
夏柚在陆应淮对面坐下，身边蹲坐着一只大黑豹。
藤椅原本便是舒适为主的高度，夏柚坐进去，脑袋恰好和蹲坐在地面上的黑豹脑袋差不多高。
夏柚的身后悬挂了一盆吊兰，从陆应淮的角度看过去，就像是小少年戴了一个编着长长辫子的棕色帽子，莫名透着些可爱。
陆应淮忽然就明白过来，为什么他在看到夏柚的时候，在夏柚的身上看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违和感。
——面前这个明明出身贵族，应该是个真正贵族小公子的少年，眼睛里却盛开着自由生长的野性。
就好像……他曾经是温室里的花，却在贫瘠的戈壁灿烂盛开。
夏柚见陆应淮只是看着他，想了想，恍然大悟，连忙伸手拎着茶壶给老师倒了一杯茶。
陆应淮的眼中掠过笑意，并没有解释，而是低下头，翻开了放在膝上的硬皮书。
“星历元年，人类从太阳系出发……”
陆应淮的声音温沉，混合着下午的阳光，就像是窗边被吹起的柔软的纱。
本来应该是最枯燥乏味的帝国史，夏柚却听得逐渐入迷，听着听着，少年盘腿缩在了藤椅里，腿上还搭着毛绒绒的豹子脑袋。
双手捧着一个小巧的琉璃杯，夏柚一点点抿着玫瑰花茶，听到紧张的地方还会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应淮。
“……至此，赫尔曼帝国成立，人类与太阳系遥遥相望，千年间再也没有踏足故乡。”
陆应淮在序章结束后稍一停顿，给了脸上挂满了小问号的学生提问的机会。
夏柚连忙开口：“那蓝星呢？是谁最开始发现蓝星已经恢复生机的？”
“帝国一直在检测蓝星，两百年前，军部的研究员首先检测到蓝星有特殊磁场扩散，于是向当时的陛下提出了第一次的《母星探索计划》。”
“好厉害。”
夏柚将空了的茶杯放回桌面，两只手各抓着一只豹子耳朵搓来搓去。
“蓝星在大灾难时期病毒肆虐，堪称末世，虽然后来人们得以与末世共存，但蓝星生态遭到严重破坏，病毒侵袭加剧，之后又进行了无数次的天灾重组，敢于最开始重返蓝星的人……真的是英雄。”
陆应淮看向他：“为什么会突然这样说？”
其实在现如今的星际时代，人们已经迈向更加广阔的宇宙，对于曾经在历史长河中描述隐晦的母星并没有多少感情。
因为蓝星的生态恶劣是因为人类，而人类为了生存，选择了抛弃。
蓝星不仅是母星，还是人类想要挣脱的曾经犯下的错。
夏柚有些不好意思地开口：“就是……忽然想到了。”
蓝星对夏柚的意义是不同的。
或许在星际时代，在帝都星，他安安稳稳生活了十九年，却始终浑浑噩噩。
重生在蓝星后，末世的蓝星虽然有着幸存者基地，有着相对完善的生存法则，但对夏柚这个曾经被养废的小少爷来说，收拾好惊慌掩藏自己的身份和与末世格格不入的异能生存下来，逐渐适应末世的生活，就已经足够艰难。
就像是一颗种子落入了泥土里，奋力汲取养分，终于破壳而出，生出坚韧的苗芽。
哪怕刚回来时看到曾经恨极了的夏青，夏柚却发觉从前刻骨铭心的恨，原来只是像是走路时咯到了鞋底的石子。
不值得纠缠。
夏柚更向往蓝天白云的安谧，鸟语花香的悠然。
再没有什么，是比身处安稳和平的世界，去感受这种失而复得更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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