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易半垂着眉眼,没搭话。
曲成柯盯着他看了会儿,没看出任何破绽,反倒自己被他眼尾的小痣吸引了注意力,有些不爽,扯扯嘴角,直言道:“但你有点想不开,怎么会来投资我们。”
谈易开了金口:“你觉得呢?”
按照逻辑推测,谈易会花钱投资BLESS,最有可能的可能就是想和他旧情复燃。但这个推测立马被曲成柯推翻,谈易想和他旧情复燃的可能性几乎为零,照他和谈易的过节,他盘算着让自己惨淡退圈还差不多。
曲成柯想了半天,给了个无功无过的猜测:
“你看好BLESS,觉得我们能大红大火……?”
谈易淡声说:“你可以这么想。”
曲成柯心想,这人是中了彩票发了横财?不然投资决策能烂成这样?想投资有潜力的男团,不说安美,其他娱乐公司都一抓一把,投资千秋,完全是毫无战略眼光可言。
曲成柯深知拿人手短吃人嘴软的道理,他要是落到谈易手上,很难又好下场。他也不愿意再虚与委蛇,转了转眼珠,试探道:“那谈总打算什么时候注资?”
谈易眉梢微动,微不可察地蹙了下眉,然后开门见山:“每周日见面,在我家。合同生效,我就会注资。”
曲成柯的表情没绷住,险些破防。
如此的直言不讳,确实符合他印象里的谈易,他没变。既然如此,曲成柯就更不可能自己往火坑跳。
谈易想报复他。
这个念头一经挑起,曲成柯就再也按不下去了。
谈易矜傲孤僻,理性过人,不为那段他想想估计都会咬牙切齿的旧情和基本无望回本的生意,他想包养自己,除了报复,不会再有更好的解释。
稍微一想,曲成柯眼神一暗,立刻道:“投资可是大事,再有钱也经不住一两次折腾。你也知道我这团半温不火,你的钱很有可能打水漂,可得慎重考虑。”
他是缺钱,但他可不敢要谈易的钱。
“不必。”谈易说着,盯着他眼睛,“你似乎不太情愿。”
曲成柯心里直翻白眼,嘴上继续虚与委蛇道:“毕竟是老同学,我这是为你考虑。”
谈易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放下手时唇角轻轻扯了扯,眼中闪过一丝戏谑,口中仍淡然道:“看来你确实不太情愿。不过,合同已经生效了。”
曲成柯的假笑凝固了。
谈易抬手看表:“昨天签下的,大约在十分钟前生效。”
木已成舟,曲成柯就这么被公司给卖了。
他满肚子闷火,抬眼看向谈易,目光不善,脱口而出:“谈总何必如此,强扭的瓜可不甜。”
这时,谈易浅浅一笑,唇角弧度却锋利得能削破肌肤,眼中渗透的丝丝讽意如同现实一样给了曲成柯一耳光。
他口吻中似乎缠着丝丝讥讽之意:“可是,强扭的瓜解渴。”
曲成柯的鸡皮疙瘩霎时间从头皮炸开,手脚僵麻。
谈易绝对是想报复他。
谈易的右手放松地搭在桌面上,手上腕表乍一看不打眼,但曲成柯识货,一眼看出这不是便宜货。
曲成柯高中的时候喜欢收集电子表,球鞋都要让步三分。只不过那些昂贵的手表后来都被他自己卖了维持家用。
而当年的谈易家境很一般,靠着优异的成绩进入市里最好的高中,年年拿高额奖学金,学费全免。即便如此,他依然过的清贫,只吃食堂最便宜的套餐,大热天也不见他喝过一杯饮料。手腕上更没有什么低调奢华的腕表,只有一根简简单单的红绳缀着一颗木珠。
曲成柯眼神下移,落在自己光秃秃的手腕上。
如今他和谈易的身份对调了,艺术来源于生活,命运有时就是这么戏剧化。
第4章 传闻
曲成柯是个富二代,华实二中无人不知。
原因是曲成柯入学前,他老爹捐了一栋楼。
华实二中人才济济,闻名全国,有能力的挤破了头都想进来。
曲成柯是富二代,不少人揣测过他是靠着老爹走后门入学的。不过还真冤枉他了,他初三一整年舍弃了所有娱乐,最后靠自己考进来的。
虽然是垫底,但结果是好的。
曲成柯人缘很不错。一开始不喜欢甚至讨厌他的人,久而久之都会忍不住对他露出好颜色来。
所以当他决心要做一些荒谬的事时,总有人好奇地跟着一起。
比如在宿舍模拟丛林探险,差点把房间烧了最后被叫家长全校通报批评。
比如少量多次偷取学校化学实验室的钠,在男厕所引发爆炸。
再比如夜间图书馆的探险。
每个校园都有着大同小异的恐怖传说。
华实二中作为百年老校,此类的传说更是一代更比一代多。
例如学生宿舍被封锁的六楼,据说从前住在六楼的学生有人半夜睡醒看到上铺床头坐着一个白衣女人……
例如在半夜十二点整打开教学楼的水龙头,用流出的红色液体填满洗手池,人低头用水面充当镜子,可以看到前世或者其他的东西……
再例如学校图书馆顶楼到天台的楼梯,拾级而上是二十四级,往下数会少一阶,再从下往上会多两级,这时再推开天台大门……
科学唯物主义者会表示,全是无稽之谈。
对于前两个,曲成柯会说,全是放屁。
因为他和同班的两个朋友都试过了。期间被宿管抓住,写了三千字检讨。
我错了,下次还敢。
华实二中是市重点高中,学业繁重,周末只有半天假。两天一换的饭菜,早七晚十的生物钟,高中牲每日的生活几乎没有乐趣可言、
在熬到月假之前,探索探索学校是曲成柯唯一的乐趣了。
晚上十一点整,趁着宿管预备锁门查寝前空档,曲成柯和同宿舍的关俊、詹子同脚底抹油般溜出了宿舍楼。
临近中秋,月亮趋近于一个完整的圆,明晃晃挂在天边。
曲成柯一出宿舍楼,就闲庭信步,带头往图书馆走去。关俊和詹子同紧紧跟在他后面,一行人一声不吭。
夜里学校有保安巡逻,他们拣着偏僻小道走,更不敢交谈出声。
所以,一路上就听关俊嘴里啪叽啪叽嚼口香糖的声音。
曲成柯听着一阵牙酸,压低声音说:“关俊,你那口香糖从晚自习嚼到现在,还没化呢?”
关俊嘿嘿一笑:“我紧张,吃这个缓解缓解。”说罢,尾音还带着颤音。
詹子同毫不留情戳破他:“你是害怕吧?”
“放屁,我没怕。”
曲成柯“嘘”了一声,轻车熟路地拉着他们蹲下来藏进草丛里,等巡逻的保安过去,才站起来继续走。
“小关,害怕的话,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曲成柯善解人意说。
关俊引经据典:“你们怎么平白无故污人清白?再说我才不要去求宿管大叔,会被他骂死。”
图书馆这个点早已经锁门了,但曲成柯在这种事上神通广大,他知道有个小门。在图书馆外围的墙上,说白了就是狗洞,供他们这些十几岁的少年钻过去是绰绰有余的。
曲成柯第一个过去,拉后面的关俊时被对方踩了一脚。
“我去,成柯,我有罪,我踩了你的新鞋!”
曲成柯倒不心疼,摆摆手叫他小点声,他真会心疼的都放家里没穿呢。
要是再被抓了,他老爸不仅要剥他一层皮,还要把他攒了十几年的小金库没收了。
他们当然不可能堂而皇之地从图书馆正门进去,图书馆的后门年久失修,平时也没人会去,锁是开着的,虚虚挂在门把手上。
白日越热闹的地方夜里就越阴森,比如学校和医院。
图书馆亦是,排排书架交叠,每往前一步都有开盲盒的刺激,至于是惊喜还是惊吓,不好说。
一行人往天台上去,楼道的窗户没关紧,秋夜的风鼓进来,凉飕飕的,激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关俊的牙齿直打架,细碎的磕巴声在静谧的楼道里格外清晰。
曲成柯:“……”这么害怕还自告奋勇要来。
不知道关俊后悔没有,反正他后悔了,他自己一个人都未必会害怕,但在恐怖的气氛下,身边人的情绪会具有巨大的感染力。
詹子同也忍无可忍:“要不你在这等我们。”
关俊在黑暗里张大了眼睛和嘴巴:“我一个人在这等?我疯了你负责吗!”
詹子同服了,“行,您老人家看着点脚下,别摔了。”
“一、二、三、四……二十一、二十二……不对啊,怎么往上数只有二十二级。”为了挽尊自告奋勇数楼梯的关俊这会子两股战战不止。
曲成柯正掏出手机回信息,没空亲自上阵,“小关啊,数学课还是要好好听听。”
他之前来踩过点,不可能只有二十三级。
关俊直跺脚:“我是数学不好不是脑子不好,子同你来数数看。”
詹子同卸下背包放到地上,桄榔响了几声,里面装的都是啤酒。
总不能几个人探完虚实就半夜原路返回吧,难得有这机会,在天台吹吹风喝喝酒打打牌,这就是十几岁中二少年向往的成年人的自由。
过了一会儿,曲成柯举起手机,抬头一看,俩人都靠墙站着,被手机打光一照,各个面色如雪。
曲成柯倒有些兴奋了:“真的只有二十三级?”
无聊的探险总要来点刺激才像样。
詹子同从嗓子眼挤出字眼:“二十四级,刚刚关俊数错了。”
曲成柯瞬间泄气,“就知道。那你们怎么了?”
关俊五官扭在一起,用几乎是气音说:“我们听到有人在说话……咱们这不是还没开始往下数吗?”
曲成柯立马贴近墙壁,屏息细听,没有什么说话声,但是有一阵阵细微的滋滋电流声。估计是哪里的线路。
詹子同这时候说:“你们听到电流声了吗?看过午夜凶铃没,贞子出来前就会发出这种声音……”
关俊快吓尿了:“你你你,你放屁,贞子是从电视里出来的,这天台上怎么可能有电视。”
不知道詹子同是不是故意的,他捏紧了嗓子,道:“你怎么知道没有呢?”
两人压着声音争执时,曲成柯一步三个台阶,手抓住了天台门把手。
有没有,一看就知道了。关于台阶这个传闻,曲成柯本来就不怎么相信,他日子太无聊,今天的主要目的就是来喝啤酒的。
曲成柯其实是个唯物主义者,找刺激的时候也会看恐怖片,但后劲不到一天就散完了。就连多数人的童年阴影《山村老尸》,他都是一个人在家看完的,当晚还睡得香。
他从小胆子大,且根本不相信天台上会有什么电视机跟贞子。
关俊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只听生锈的门轴吱呀一声,天台门被曲成柯拉开了。
曲成柯在拉开门的瞬间感受到了自门外的一股推力,虽猜测是风,但顿时心脏还是狂跳不止起来。
他一只手还抓着手机,门一开就抬手照去。
不期然,一张惨白的人脸就映入了三人的眼帘。
如此猝不及防,但凡是血肉之躯都会被吓个半死,何况还是在无人的半夜。
几乎是那瞬间,关俊凄惨的尖叫就响了起来。
与此同时曲成柯倒抽一口冷气,汗毛倒竖,条件反射般一拳挥了过去。
小时候爷爷告诉他神鬼怕恶人,不管什么时候,先出手总没错。
曲成柯眼前一花,拳头被迫停滞在半空,一只手挡住了他的拳头。惊魂未定时,曲成柯感受到了那人手心的温热,立时松了口大气。
“贞子”挡开曲成柯硬骨骨的拳头,开口的声音比这夜风还冷几分。
“谁是贞子?”
关俊方才在极度恐惧下吼了句不成调的贞子,被“贞子”听去了。
詹子同好像也发现了这是个人,喘了口大气,刚才憋得嗓子差点抽筋了,还得及时捂住关俊的嘴,要是任由他防空警报一样嚎,估计门口保安亭的保安在梦里都能吓醒。
关俊这会也终于缓过来了,捂着胸口,忍不住上气不接下气骂道:“我说大哥,半夜你不回家睡觉,在这想吓死人啊?好歹我没有先天性心脏病,不然我现在已经躺着了。”
“贞子”语气也不太好,估计也受了关俊刚刚那一嗓子的惊吓:“你们不也在这里。”
关俊不甘示弱道:“我们……我们好歹没吓人吧,我们只是在数楼梯,总比你好,在那嘀嘀咕咕,还搞出滋滋的怪声,不把你当成贞子才怪了。”
“贞子”冷冷道:“你们动静也不小。”
关俊哑口无言了。
天台避风处,一只手机连接着充电宝,电筒亮着。
曲成柯算是知道那滋滋的电流声是哪里传来的了。英语听力录音材料,比较有年代感的音频,音质不太好。这么推来,嘀嘀咕咕的声音很有可能是这个另类学霸的读书声。
詹子同拿来自己的背包,从里面掏出一张毯子,好让他们都能干净地坐地上,他一直很细心,除了扑克牌,还带了游戏机和小棋盘。
几人经历了刚刚那场闹剧之后对数楼梯彻底丧失了兴趣。
“贞子”安静地回到了自己的角落,丝毫没有跟他们继续交谈的意思。更不用说请求加入。
关俊还惊魂未定,愤愤不平着:“什么人啊,咱班学霸那么多,没见过一个晚上不睡觉跑图书馆天台学习的,离谱……给吓得我们够呛。”
曲成柯开了灌啤酒,一口气喝了半罐,对关俊道:“下次还来吗?”
关俊瞪大眼睛,头摇得破浪鼓一样:“下回你就是把我的脖子拖出两米长我都不来了。”
曲成柯笑了笑,随手又提起一罐啤酒。
第5章 谈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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