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眠点头,江枫转回身子,对上她的视线。
她掐了下掌心,边说边蹲下去。“等我紧紧鞋带。”
周眠往前走与她擦身而过,跨过那扇门,无事发生。虽然不能说明什么,但至少身后没有别“人”了。
江枫装模作样紧了紧鞋带起身,对上她的视线,她仍站在门口,静静看着江枫。
仿佛只要她有一点异常,它就会冲出那个漂亮的躯壳不再掩饰。
江枫默默鼓气,抬脚迈过去。
腿骨似乎隐隐作颤,最后脚踏实地,无事发生。
它见状转身往前走,江枫这才松下一口气缓缓跟着,距离越拉越远。她开始想怎么趁其不备跑路。
苏流怕是在上午许之章家里就遭遇不测了。
这个“苏流”所说的话全是苏流曾说过的,不是回答她,而只是在苏流曾说过的话里挑选一个合适的,来敷衍她的问题。
很显然,不是苏流。
晚上发生异变时周眠跑在她身后,有一段时间她没有与周眠在一起,故而也不能确定现在的还是不是周眠。
孤军奋战。
说实话,她很害怕,也很惶恐茫然,但只能挺直身体壮起胆子。
能摆脱眼前这两个最好,然后等到天明,去教学楼顶层。但如若它如之前一般对自己暂且没有恶意,就先跟着不去惹恼它,等白天再寻办法。
她只能一试。
“就在这等到天明吗?”江枫站在苏流身后几米远处问。
苏流站在楼边,看着地面应了声嗯。
又起风了。
江枫也望向地面。
风卷树,血满路。
“江枫。”它忽然道。
江枫抬头,对上它的视线。
“来。”
心中警铃大作,江枫摇头,“我恐高。”
它没说什么,直直看着她的眼睛。
江枫不太敢跟它对视,只匆匆掠过一眼。它便转回去,继续盯着地面。
就在它回身一瞬,江枫胸口骤然发闷,窒息感传来。
她张口呼吸,仍无效果,甚至眼前开始发黑。想法断断续续,被窒息的痛苦包裹,最后什么也无力去想。
仿佛置身一团漆黑之中,不知时间流逝。如此不知多久后,新鲜空气漫来,她胸膛起伏呼吸急促,眼前重新出现画面。
月亮走出云层,室内隐约有些光亮。这光亮也正让她看到眼前之物。
她又躺回寝室的床上,晚上那团肉包骨头的鬼揉出人形,坐在她身边,且正向她伸出一截薄薄一层肉裹着的骨头。
白花花的骨,顶端尽是尖锐的刺。
她瞳孔骤缩,以平生未有过的速度躲开,翻身便起。
这时候哪里顾得上它有多丑多让胃难受,左右是个人形,她闪身那一瞬已来侧面,伸手便按向它约是后颈的地方,要制服它。
动作比想法快,当她做出动作后才想到这多么不要命,打人她行,可和鬼打架她哪里经历过,人鬼打架万一不吃这一套呢?
可动都动了,压下也来不及,谁知这鬼愣了下后反应更快躲开。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咬咬牙下手更狠,而这鬼竟也走人类打架那一套,与她缠斗起来。
这鬼力气极大,反应也快。江枫勉力只能尽量躲开一些,可她的攻势却一一被它躲开。
要说她自小就学各种武术防身术,不说造诣多高多专业,但至少打架从没输过,甚至巅峰时候还干过了她最后一任教练。
虽不知这鬼怎么就物理攻击,不用玄学,但左右是对江枫有利,她至少还能有一战之力。
被打到的地方疼得要死,她咬着后槽牙使出吃奶的劲,终于一击踹到它应该是肚子的地方。
没等她高兴那么一瞬,那鬼似乎是恼了,动作快到她反应不及,她再闪避不开,没几秒就被它缚手按在床上。相比之下,方才那些就像是在逗小孩子似的让她。
方才你来我往时,江枫的恐惧不自觉就消散了,能摸到能打到,她也不至那么怂。可此时它身为鬼的身份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中,江枫心肝又开始颤。
双腿被压它的“腿”压在床上,双手被缚在身后它一手桎梏,几乎是被它困在怀里。下颚被捏住,触感温热柔软但不容反抗。
温热?柔软?江枫一愣,可它那手分明是断裂的指骨。
甚至贴在自己身后的触感也是温软的。
不受控被它捏着转头,看见它不堪入目的脸,江枫下意识闭眼。
它加大力气,下颚被捏得发疼。
“仔细看我是谁?”
苏流压低的声音传来。她话落,外面风声渐起。
江枫勉强睁开眼睛,入目却还是那张肉包骨的脸。脑子混乱一片,她才好不容易整理好的思绪又乱完了。
她拧着眉不吭声,身上几处都是疼的,下颚的力道也不容忽视。
苏流瞥了眼阳台,再看江枫这副模样微不可见皱眉。
她松开捏江枫下颚的手,探向她的脸侧。
手才刚动作,下巴一疼,金毛脑袋后仰磕到她下巴,随后拱到颈间乱动。她用食指中指按住江枫额头,这才算安分下来。
正用拇指在她脸侧写字,却察觉怀里困着的人在抖,能分辨出她写的字才怪。
苏流心里闪过一缕嫌弃,以撑着地面的腿为轴旋转,往后坐在床上,同时松开按着她脑袋的手,揽着江枫的腰把她按在自己怀里。
原先压着她的腿用了巧力,把她的腿蹬直同时另一条腿压上,而后抽出屈起在一侧。
环着江枫腰的手绕到她身后,把她的手松拉到前面,左手抵着她腹部的同时桎梏住她两只手腕,右手在她露出的掌心上写字。
一瞬之间,江枫还是被困着,唯一的区别就是坐在了苏流怀里,舒服了点,面向外侧看得清楚了点,这并不影响她发抖。
才确认苏流人没了被鬼附身了,自己就差点断气。完了莫名其妙回来了,又来一鬼和自己说它是苏流,关键这鬼还邪了门了是个物理鬼。
自打来了这破地方,她的脑子就没找到过回家的路,永远在外流浪,时不时她那不禁吓的小心肝也得跟着出去跑一趟。
现在还离谱地被鬼抱怀里,江枫这辈子到现在都没被人这么抱过,得了第一次给了一只鬼。
诸多思绪杂乱地缠在一块,她剪不开辨不出,只有颤颤发抖。
不多时,身后的鬼只是在她手心划,没别的动作。
她略疑惑,忽而脑门被弹了下。也是苏流之前对她做过的动作,连力度都差不了多少。加之此鬼确实不太像鬼,她迟钝想,或许这的确是苏流呢?
这想法才一冒头,她去分辨手心的字。
‘1203’是她的生日。
天平向苏流那边歪了些,但这还不足够,如果早上回来的就不是苏流了,那它也知道。
她挣扎了下,想去摸苏流的手写字。
苏流察觉她不抖了,略微松开些,让她能写字。
‘我出生……’
后面几个字没写完,凄厉的哀嚎声骤然又响起。
苏流面色微沉,江枫只见阳台出现了一个人影。是许之章,身上镀着银光,眼眸却红惨惨充满戾气。
他迈步跨进寝室,江枫立即想挣脱束缚,然而刚刚有些相信的“苏流”却紧紧困着她。
随着许之章越来越近,一步一步,江枫挣扎却不得。
她颤着声音道:“松……”
话没说完,嘴就被紧紧捂住,口鼻被捂得严实。微弱而熟悉的窒息感传来,她着急又害怕,眼睛微微发红。
此时外面风声逐渐凛冽。
心脏又离家出走了。
这根本不是苏流。想着,她紧紧盯着离自己不过三步之遥的许之章,张口便去咬捂着自己的手。
那手吃痛松开一瞬,可她仍被桎梏,能动的只有脑袋,便用力往后磕去。
半途就被按住,眼睛被覆上。江枫更急,张嘴想说话,才出了一个音节,嘴就被人捏住。
她睁开眼睛,许之章已经来到了她面前。可她浑身哪哪都动不了,顿时只觉死期将至。
看着许之章尖尖的指甲向自己探来,江枫默默回想自己短短的一生。
苏流压着怀里莫名开始躁动的人,只觉得抱了块电动马达。
哪来这么大的力气。
看人不挣扎了,捏着她嘴的由食指拇指改为无名指和尾指,剩下的手指盖着她的眼睛。
她把嘴凑到江枫耳朵上,气息全进了她的耳朵。
“无论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要管,我在这会让你留一口气的,都交给我,别动别说话。”
湿热的吐息全数灌进,其酥痒程度堪比一万只蚂蚁在里面爬,江枫想偏头却被按着,只能被迫接受。
眼睛被盖上,嘴巴也说不出话,身体也整个动不了,浑身的感知都聚集在耳朵。
疯狂咽口水想缓解,她注意力就此被挪开。
话说完,酥痒也消失,江枫听到了,拧眉试图理解。待她反应过来,恍然想到许之章都到她面前了怎么就没动手?
恐惧被疑惑代替了一部分,她思量片刻,被握住手腕的手晃晃,又点头示意理解,没有睁眼。
感受到她松弛下来,苏流肩膀微沉,轻松不少。她松手移开一些,见人没说话也没动,总算乖下来,这才彻底移开那只手,在她手心写字。
第21章 二次沉眠(二十一)
‘别出声,减缓呼吸,外面的东西可能是察觉气息,鬼嚎声会致幻,幻觉里面死去意识会消失,定神,你不信它就不攻自破了’
江枫顺着她的话去想,她初次听到嚎声后玻璃碎了,然后大厦出事,“苏流”带着她和“周眠”上楼。
她因晚上苏流的提示本就顿悟,有些不敢信苏流,情势又实在诡异,恰试探出“苏流”的异常,之后将计就计去了楼顶,而后窒息感传来,意识混沌再睁眼就回来了。
倘若苏流说得是真的,那么事实上她一直就在寝室,苏流可能捂住她的嘴或者用别的办法让她有窒息感,意识混沌后抽离出来。但幻觉仍在,她的眼睛被蒙骗,所以把苏流看成那团鬼。
之后她再看到许之章前恰巧有嚎声,而苏流也的确是不想自己出声才又捂住的自己。
江枫脑子转过来弯,又想到自己在楼顶急中生智问出的问题,摸摸苏流的手示意自己要写字。
她方才只是觉得不对劲,加上她又实在有些苏流的习惯才勉强信她是苏流,此时还需确认。
苏流把手心放她指尖。
‘我出生年份多少’
苏流不假思索写:‘96年,如果22岁’
久违的安全感迎面而来,江枫卸下浑身的力气,瘫倒在苏流怀里。
苏流确实是遮她眼的雾,但就让她瘫在雾里吧。
‘去喊醒周眠’
她没起来,软塌塌瘫着,只想住进苏流身体里面,这就是她行走的安全感啊。
‘有什么方法能让我确认你是你吗’她抬起软绵绵的手写。
‘眼睛耳朵都会被骗,动脑子,它们只能模仿’
江枫想了想,的确。当时“苏流”顾左右而言他,只说“我毕业了”,而这句“我毕业了”是苏流说过的话。周眠没说一句话,“苏流”说的话都是苏流曾说过的。
思考结束,她抬手总结写:‘还是不分开来得好’
当挂件挺好的。
见她清醒了,苏流拽开她,拍拍她后背示意去喊周眠。
怕自己在周眠眼中也是怪物,江枫好防范意识,随后捂住她的口鼻。
片刻后周眠一震,悠悠转醒,江枫都准备好动手了,却见周眠缓缓坐起来,看了寝室几秒,没一点危险行为。
冲她比了个嘘得手势,她安静点头,接受得异常平静。
尴尬冒了个小头,江枫抿唇,强行镇压下去。
江枫和大厦躺的床挨在一块,头对头。
苏流靠在江枫床头,伸手在大厦脑袋附近打了个响指,也不做旁的。过了会儿,大厦起身,起身把高楼喊起来。
二人更是安静无比,仿佛只是睡着了被人喊醒。
江枫对上苏流看她的视线,那点被压下去的小头又长出来,莫名觉得苏流是在嫌弃她。
她眼神闪烁,采取无知无畏的战术,自顾自转头冲高楼大厦比了个嘘。他们点头。
苏流不动声色揉揉被踹到的肚子,对她何止是嫌弃,简直想打她一顿。
虽然江枫身上疼的地方只会更多更狠。
抱着无知无畏的至圣理念,江枫喊完人就挨着苏流坐下。她是一点不拘谨,还得贴着人。
这时候总不能再睡了,苏流也不必再上去,坐在江枫床上。正是想着这一点,她才只是推开,而不是把人踹下去。
江枫被推开也没异议,只不过又挨过去。
苏流冷眼觑她,她笑得讨好,指指苏流的腹部,然后指指自己的手。苏流理解了她的意思,推开她示意不用。
见她不要,江枫便也不再靠近,苏流半躺在床里侧倚着,她便坐在外侧,保持了一个不会被推开的最近距离。嗯,她之前试探出来的。
维持着这个完美距离,她小幅度揉按身上发疼的地方。
两只手的手腕,右手臂弯,左腿膝盖和小腿,尤以右手小臂外侧最疼。
她拉开袖子看了看,很好,青了。
苏流坐在一边哪能看不到,她斜了一眼,恰看到她胳膊上的青紫。倒没多不好意思,毕竟事实是江枫先下手,且她如果下手不狠压根制不住江枫。
江枫只拉开看了一眼,也没别的反应,换了个手法按。苏流瞧了一会儿,确定她会按摩,怪不得越界问要不要揉肚子。
安静了约有一刻,风声渐起。不同之前的骤然起落,此次其声似缓缓积攒,节节攀升。但此次江枫到底没那么怕了,这次她的心肝记得回家的路,家门也敞开着。
积攒而起的声势起初比乍然而起要让人心安,可到了不知多久,狂风持续呼啸肆虐,并且不断攀升,像要将这天地卷为一谈。
江枫悄悄往右挪了少许,离苏流近些。
见她小心翼翼到眉毛都拧起,苏流到底没管。
江枫舔舔嘴唇,试图再进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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