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试着动了下,没有被拉扯的滞涩感,但能感觉到联系。
江枫明白她用意,拉着手腕毕竟不方便,影响行动。
她方才动了下,发觉这绳子能自发调节长短,对行动基本没有影响。
的确能感受到手腕被拉住了,但如此的话,若要拉扯另一人,不也无力?
大概是她那边能够让绳子固定,拉自己时能拉动。江枫想着。
她刚生出来这个想法,手腕便被扯动,她看过去,是苏流光抬了下手。
正印证了她的猜测。
‘明白吗?’苏流光看着她,示意问。
她已经猜到了,便点头。目光迅速落回导游身上,虚虚覆盖四周。
显然警惕着,眉也微不可查的拧起。
苏流光见到这熟悉的模样,眸光涣散一瞬,又凝聚。
不多久,她胸膛起伏突然又开始异常,手指颤抖起来。她握拳,手背青筋暴起。
维持几秒,才松开,胸口起伏的微弱异常也消失。
她始终面无表情,呼吸的起伏也控制得不易察觉,但颈间的血管和手上的颤抖将她的异常揭示的明晃晃。
江枫全副心神都在四周,这次没有发现。
唯有不远处的颜滨扬眉看了眼苏流光,挑衅般把视线掠过江枫,哼了一声。
江枫有注意她,见状莫名其妙。
第29章 阿浅(四)
进了故居,人流量显著减少,但行人来往,交谈不止,给这阴凉的内部也带来了人气。
他们安静充当游客,只不过有些沉默,从不发一言。而导游也尽职尽责讲解,只不过有些自说自话,从不与他们互动。
于是这奇奇怪怪的旅游社也成了风景。
绕过前厅,进去后里面的建筑极为对称,阶梯处处都是,房间多,门槛也高,加之布局的未知,江枫全程提心吊胆。
进门前会想门侧死角会不会藏着东西,于是紧贴着一侧进入。
进门后会想门会不会突然被锁住,于是频频张望。
看到小孩儿会想假如他突然扑过来,要往哪里躲。
看到吹出的泡泡会想,假如它忽然笼罩住自己的头,要怎么办,于是深深吸气,吐息缓慢,防范可能会来的闭气。
看到庭院中的鱼缸,甚至觉得那眉清目秀的小金鱼会猛窜出来,张开血盆大口吞了自己,于是躲得远。
草木皆兵,风声鹤唳。
但别无他法,只要看到半侧脸颊都是血刺呼啦的那个男生,看到他左手仅剩的手掌,她就心中冷瑟。
当知晓危机会以不知何种方式骤然降临,猝不及防,毫无预警,她要如何不慌张。
如此突然,万一苏流光也没发现呢,万一救她不及呢,万一呢?
风声牵她心,无处偏生有。
结果就是踏出那扇大门,重新看到巷子时,她身心俱疲,只觉是从一个刑场奔赴到了另一个刑场。
至少没有发生什么,她如此庆幸着自我安慰。
已是十一点多,导游喝了口水,摆摆手,道:“十二点半回‘酒居’吃饭,路线大家也知道了。剩下的时间可以自己去转转。”
“酒居”是他们留宿客栈的名字。
话音才落,众人无声便四散。她磨了磨牙,面上尽是不耐。
江枫随着苏流光转身又回去庭院。
比之上一次进去,她显然轻车熟路许多,暗角中不易被察觉的阶梯门槛一一避开,终于如苏流光所说一般,将四周的构造与细节记了个清楚。
她默默无言,注意着每一个角落,眉目间疲乏遮掩不住。
“累了?”苏流光忽然问。
“啊?”她正打量着庭院靠墙处放着的一排花瓶,闻言愣怔了下。
“还好。”她实话实说,“走得不算累。”
话出,声音微哑,嗓子干涩。
她喉咙滚动咽咽口水,抽出背包侧袋的矿泉水,在苏流光面前晃了下。
苏流光点头,她拧开瓶盖咕噜噜灌了口水。
把水放回去,她喉咙中舒爽许多,恍然才发觉这是她出门后的第一句话。
一瞬之间便理解了玩家们聚集时的沉默。素未相识,各有忧患,沉默才是正常。
思及此沉默的缘由,如坠在谷底的磁石,吸引着她的情绪下落。
她清清脑子,不去理睬,专心看周遭的环境。
苏流光瞥她一眼,本带着讥讽的一句“这才哪到哪”含在嗓子中,没再出口。
走了一会儿,江枫忽然问:“你说了‘酒居’二楼没问题吧?”
“应该是安全区。”
她肩膀一沉,轻松不少,显然是对回去充满了期待。
“那就好啊。”
放松后的愉悦往往会招致很多问题,苏流光深知这一点,而初出茅庐的江枫显然处于这一状态。
她应该提醒江枫别松懈,就像提醒她要注意环境一样。
江枫不笨,就如现在对四周的警惕心已足以避开一些问题,连当时那架无人机都躲开了。
只需要一个提醒,一个契机,她就能迅速成长。
半晌,她道:“这里暂时也没问题。”
“嗯?”
江枫没侧头看她,但语气显然上扬,“你说我可就信了啊,可别哐我。”
“嗯。”
“哎呦喂,那可太好了。”江枫顿时回头去看她,双眼熠熠,欢欣卷走了疲乏,“我都快神经衰弱了,甚至都怕天突然塌下来把我们砸死,标标准准的杞人忧天。”
苏流光轻哂,“天砸下来也砸不到你。”
最初的警惕便是如此的,谁人的成长都是如此。
但如她看不惯江枫小心翼翼,她也看不惯这人如玩家一般,被祈愿一寸一寸压弯脊梁。
毕竟她很特殊,她没有祈愿。
再者,苏流光口吻平淡,话却狂妄。
“再怎么样我也会留你口气儿。”
江枫闻言便笑起来,“你这话也不好听,但现在就很像人话。”
苏流光嗤笑一声,“真会说话。”
合着她平时说的就不像人话了。
“我说的是这句话嘛,哪有你这样说留一口气儿的。”
江枫说着,立即抬头挡住脑袋。
脑瓜崩没等来,等来了苏流光一声笑。
她轻咳一声,讪讪放下手。
手腕一股轻微的拉扯感传来,她顺着跟上。
迈步踏过高高的门槛,没再侧身躲无中生有的门侧鬼,没再回眸去看想象中被锁上的门。
将近十二点半,二人回到“酒居”。
黄康,也就是上午受伤的那个男生,手上和脑袋上缠了层绷带,正坐在桌前的长椅上。
除了他之外还有五个玩家,颜滨和罗君都不在。
两张方桌被拼在一起,凑成一张长桌,石导正坐在一端。
旁边零星有来往的行人,不远处的门外有混杂的喧嚣,虽如裹了层气泡听不真切,但交融在一起的人声带着景点特有的人烟气息。
她们前脚在长椅上落座,后脚颜滨就进来,径直坐在江枫旁边。
“你好啊。”颜滨看着江枫,笑得亲切,首次打破了玩家间的沉默。
如果没记错,上午还在讥讽她。江枫莫名其妙,并觉得此人不是脑子多少有点问题,就是在打什么狗主意。
“I am fine, thank you.”她不去看颜滨,只道。
礼貌客气又疏离,她自觉这回话完美。
颜滨嘴角的弧度僵住,嗤笑一声,“真没礼貌。”
江枫:?
她还不够有礼貌?
她也哼了声,不理她。
“还有两分钟。”导游忽然道,“我们先吃饭。”
说着,她起身便去前台。
罗君还没回来,江枫为她的新晋室友默哀三秒。
没多久,饭菜上桌。
送菜的小二,江枫看得分明,就是之前变成灰烬的那个。
她咽咽口水,在桌子下碰碰苏流光的手背,眼睛往正在布菜的小二处斜。
苏流光的反应尚未等来,却见那小二对上了她的视线,冲她笑。
笑得含蓄,嘴角微微抿起些,端的是一副端庄委婉。
然他长得却是五大三粗。
江枫一惊,当即抓住苏流光的手。
苏流光瞧了眼小二,甩开她。
她搓了搓被扔回来的手,心安,知道这应该是没什么问题。
不过还是频频不动声色看他,情不自禁的。
看了才发觉那小二行为举止都文雅得很,虽说长得粗糙了些,但人就是生着一颗大家闺秀的心。
她默默为自己的小人之心忏悔,并倾佩这位大哥。
倾佩中带着憎恶,谁让这大哥早上搞了自己。
虽说看状他自己也不知道,但谁让他早上搞了自己。
菜上好,色香味俱全。
尤以肉类为先,酱料洒满,瞧起来便颇有食欲。
正常情况下,导游必然会先介绍一番,再打个广告,而小石导游则是直接一句“开饭”,就开始风卷残云。
江枫表示理解,毕竟打广告对他们也没用,为世界运行节省点“人”力物力嘛,理解理解。
遂火速夹了块肉,她都快饿成纸片了。
就要塞进嘴里时,侧头看了眼苏流光——正在吃素,她盯着眼前让人食指大动的小东西。
拇指大小,身上穿着黄里带红的酱汁衣服,长得眉清目秀。
磨磨牙,她放在自己的盘子里,转而一脸苦大仇深去夹菜。
尽管做的也很精致,但她就是觉得丑兮兮。
苏流光余光看到她的动作,和悲壮赴死吃下那口菜的模样,嘴角几不可见染上一丝弧度。
一顿饭安稳吃完,他人就连那个颜滨都没刻意去吃素,然而江枫跟着苏流光当了一顿饭的兔子。
她都觉得自己就要成颗菜了。
颜滨搁下筷子,转头就看江枫,“介意我去你们房间转转吗?”
江枫正摸着自己的肚子叹气,闻言眉毛高飞。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苏流光就道:“你确定?”
声音如风平浪静的海面,无一丝波澜起伏,但一旦看到,就会下意识去想象其下的暗流潮起。
颜滨脸上表情淡了,直直看着苏流光,嗤笑一声。
“我不确定。”
“那不如回去安生待着。”
“如你所愿。”颜滨眼角弯弯,笑起来。
面上友好至极,眸中情绪无人可知。
江枫看不明白她的意思,也搞不懂二人旧事,缩成鹌鹑。
“大家可以回去休息一下,下午两点咱们在这集合。”
导游发话。
众人又是立刻四散,颜滨走在最前。
看着如鸟兽散开的众人,江枫跟着苏流光坠在队尾。
“像上次那样交流线索不应该对大家都好吗,怎么这回全是独狼?”
“你不也说了是独狼。”苏流光淡声道,“不信别人。”
“可高楼大厦他们。”江枫话音忽然截住,顿了片刻,“也是,没有边杰他们也不会理我们,而且开始也指不定不信呢。”
边杰是新手,但有准备,搞清楚状况后,尚且有心集结力量。可一路走来的人就不一定愿意相信别人了。
不只是言语,更是实力。所谓独狼,不仅仅是谨慎,更是高傲。
“还好你不是独狼。”
苏流光轻哂,“你怎么知道我不是?”
“那你不跟我在一块呢嘛。”江枫理所当然道。
第30章 阿浅(五)
二人已走到门口,苏流光推开门。
江枫抬脚,步子还没踏出,后领子忽然被拎住往后拽。
领口勒着脖子,她下意识伸手去撑。
一团红色骤然落下,似是布料,碰到地面后碎裂成一片一片,而后消失。
地板少了一层,露出的部分上也有深深的刻痕,走向和红布碎裂的纹路一样。
她眼眸一滞,心脏还未反应过来。
倘若是她被红布盖上,现在大概就是一堆肉块了。
拉着前领口的手力气还未用上,就再也使不上了。
“毕竟有的人构不成威胁。”身后苏流光的声音传来。“权当是背了个包。”
江枫:“……”
累赘本人丝毫没有被侮辱的不甘心,瑟缩了下就往后退,挨着背包人。
“那你可背好了。”
“出息。”苏流光推了下她,往前走,“没事了,毕竟要留生路和安全区。”
江枫依然狗皮膏药似的紧紧贴着她,“你不是说这是安全区吗?”
她看着身后的裂开的地板,震惊又害怕,“你管这叫安全?”
苏流光面无表情看她一眼,对她的质疑十分不满。
虽然她才进来不久,判断出错也无伤大雅,但她并不容许。
“对不起我忏悔。”江枫立即道。
虽然她也不知道忏悔什么。
苏流光:……
“有点怪。”她打量了下门口,得出结论,“不过安全区的确是这里的房间。”
毕竟红布覆盖的地方不是房间内。
“是啊,净是点小孩儿把戏,能不怪吗?”江枫幽幽道:“但小孩儿把戏就够要了我几条狗命。”
苏流光懒得理她,起身道:“我出去一趟,你在这待着。”
“等等等等等。”江枫拽住她衣角,“你这安全区保真不?”
“红布飘下来不应该在门前,但它避开门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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