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枫沉默了下,目光从她唇边移开,道:“你不是很多道具吗?有没有别的治疗类的。”
“不用。”苏流光只说,她低头看了眼手表,面上没什么波澜,“快了,去找张丽丽。”
江枫低头,见属于警员的那只手表上,原本一动不动的指针此时正在前后震颤,似乎马上就要转动了。
正是苏流光说的“快了”。
她皱眉,边走边问苏流光:“你知道?”
张丽丽很好找,听其他人的声音就行。
“算是。”
江枫哽了下,“什么叫算是?”她说着,目光总忍不住往苏流光唇边飘去,心里拧巴得很。
“经验。先吓人,之后再给线索。强说算是先给个预告?”她说着嗤笑一声,“恶趣味而已。”
“……”
江枫本就拧巴的想法更复杂。
“你……”
她最后也没“你”出来个一二三四,沉默了。
片刻后,她开口:“这么说的话,预告给了,是楼里的锁链声和地上的应该是……血。”
“还没结束是剩下的跟她的包有关吧。”
苏流光是越来越没想到了,眼皮子底下的人不声不响就变得如此敏锐,“嗯,是。”顿了顿,她解释:“刚刚唯一变的就是她的包不见了。”
和她想的一样。
这时候再说,应该不会显得她不知轻重了吧。
又走了几步,江枫咬了下唇。
“你要么还是用一下?这种也不用害怕会对道具产生依赖吧,反正治疗的,不用白不用,干嘛非得自己遭罪。”
苏流光看她一眼,坚持:“你也说了会依赖。”
“……”
江枫不爽,但又说不得什么,只能憋屈着,试图挣扎:“我说的是这种不会依赖。”
“那是你。”苏流光只说。
江枫说不了什么,她也知道,那的确只是她觉得。
“给,你倒是提醒我了。”苏流光说完,江枫发觉手腕有点热,正是那黑绳,她顺着感觉进去道具栏,便见多了一堆道具,名字古怪的有,看不出作用的也有。
大部分一眼能看出是治疗的,里面还有之前她怕自己用不了,给苏流光的那个。
她心里更堵,气道:“我又用不了。”
苏流光有理有据反驳她:“你怎么用不了?现在都能用了,我又不会跑。”
“……”是,昨天才发现,原来不能用的现在能用了,拉着苏流光就行。代价是苏流光代替她承受,或者是她拉着那条黑绳,这种苏流光没事。
提起这个,她又想到这人一声不吭受罪的活雷锋形象。
江枫咬牙切齿憋着气也不是,牙尖嘴利还回去也不是。
她试图把那些道具送回去,发现黑绳传输功能也是单向的,换言之,苏流光可以不经同意给她,她要传送却要经过对方同意。
气死她得了。
末了满肚子情绪窝成心疼和无奈,只能颇为无理取闹说了句废话:“疼死你算了。”
“没多疼。”苏流光淡淡说了句:“总比让道具养废了,关键时候没了它只能等死强。”
“嗯……”
道理是这个道理,江枫当然知道。她甚至也知道,苏流光并不怕她被道具养废,就像苏流光从来没让她去学独当一面。
但知道归知道,感受并不听她管控。该心疼还得心疼,该无奈还是无奈,该生气还会生气。
她理解归理解,但不能共情,苏流光这人怎么就能对她自己那么……不在意?并不能说不在意,不如说是……理性?
那也不是,谁家理性是理性地白白受罪啊。
她想不出来要怎么去形容了,可又深知苏流光这种性格大概率就是因为祈愿世界。这恰巧是她无能为力的部分,而也是苏流光不需要她去有所作为的部分。
于是心中更加复杂。
所以不要让她受伤。
她吸了口气,让惆怅成为动力,她允许你安心当米虫,你就要当米虫吗?她还没让你喜欢她呢,你不也喜欢上她了。
她摸摸额角的创口贴,苏流光让她保持清醒用的,当时强行要她用纱布,而不是用伤口来维持清醒。
那伤口不深,在她那个冰块看来,就是完完全全不影响动作的程度,但她还是让你用了别的方式。
就像她给了你一堆道具,成为你的庇护伞,也许在她看来不值一提,但对你却不一样。
尽你所能,江枫。
你本来也不该心安理得受人庇护,更别提你还心生了别的念想。
自顾自打完气,她看了眼苏流光,思路回归正轨。
“前后差异在包,肯定不是随便选的,包里估计有东西……跟你说的预告应该也有关系,随便放个地方藏起来不太可能,对她来说应该还挺重要的,那就在她身上。”
“你当时把她吓成那样,到了之后别露面。”
她们一路走来,就是循着声音,诸位玩家的男高音女高音,此时声音就在前方不远处。
说着,江枫指指前面一处不高的树,“那就很合适。”
苏流光顺着看过去,那棵树在拐角处,旁边正好是一个阳台,下面不仔细看是注意不到的。
而这个高度,与当时的墙壁也相像。
既然张丽丽当时能被吓到,那此时以同样的方式再遇到苏流光,下意识的反应就会是跑。
这棵树的角度很妙,张丽丽应激只能回撤。
是花了心思的。
“嗯,可以。”
嘴上淡声应她,苏流光心里却卷了几团纠缠的棉花。
刚刚不还在不高兴?难道她安慰那一句奏效了?不能吧,她安慰江枫这么多回,还没奏效过几次来着,竟然奏效了?
而且会不会太有用了?转眼又开始想这些,她不怎么想让江枫管这些杂事。但她不仅管了,还有条有理,进步神速。
江枫和苏流光计划好怎么抓张丽丽,大部分是江枫说,苏流光嗯一声回应。
走过转角,就看到男高音胡永同志直愣愣被张丽丽按到地上,后面林齐拿着把长刀,正要砍过去。
扑哧一声,张丽丽变成了黑雾。
江枫瞪眼,生怕林齐一个没收住砍到胡永。
然而下一秒,黑雾却消散了。
不是逃走,而是消散。
她愣了下,看向手表,震颤的指针开始正常运转了。
江枫抬头,看到胡永坐起来,摸摸脑壳,傻笑:“吓死我了,原来要扯她项链啊。”
他手里一团东西在路灯的映照下闪烁着光泽。
林齐刀拿得很稳,把他拉起来,“手表开始动了,去找江枫她们。”
“哎呀说曹操曹操到。”胡永面向她们,是能看见她们俩的,招手喊:“快来。”
江枫看看苏流光,又看看刚刚计划好,要发挥大用处的树,“……”
苏流光轻哂,拍拍她脑袋,“走吧。”
第84章 滴答(二十四)
江枫没动,拽住苏流光的手。苏流光回头看她。
她也看着苏流光,目光一错不错。她不开口,苏流光也不开口。
末了,江枫发笑,“其实你知道。”
苏流光别开眼,微不可见叹了口气。她抬手,匕首飞出去,径直指向胡永。
匕首碰到他的一瞬,他连同林齐一起化为黑雾,那雾气凝结成张丽丽的模样。
滴答——
曾在江枫身上出现过两次的声音再次响起,此次是同时从苏流光和江枫身上传出。
江枫拧眉,倒没多慌张,反倒是担忧苏流光,苏流光微微摇头。
低头看手表,果真又不动了,或者说它压根就没动过。
她抬头看向张丽丽,手里出现匕首。
张丽丽一步一步向她们走来,每一步都分毫不差,也未见迟疑,江枫看了眼身边的苏流光,狐疑:她怎么不怕你了?
苏流光哪里知道,上前一步挡住江枫。江枫乖觉站着没动,在苏流光身后半步。
张丽丽的眼睛依旧没有眼白,她在二人前面一米处驻足,黑漆漆的眼睛直直看着她们。
江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还是一动不动。
所谓敌不动我不动,张丽丽不动,苏流光也不动,她眼神晃了下,索性跟张丽丽大眼瞪小眼。
“请你们。”
张丽丽开口,声音正是先前在场景中发布任务的那个女声。
江枫握着匕首的力度加大。
“继续。”
说着,张丽丽摘下她脖颈间的项链,轻轻放在地上。
那项链并不起眼,细链,中间挂着颗戒指,戒指是银色的,有些旧了,款式也朴素,边缘却被磨得光滑。
丝毫不似方才胡永手里的,太过扎眼。
江枫敢确信,要真是刚刚那个,那玩意儿那么明显,别说她了,就是傻子来,也知道它不对劲,既然林齐都敢上刀了,那就没理由缠这么久,八个人呢,其中还有几个颇有实力的,比她可强多了。
她都能发觉,他们没理由不知道。
那就只能说刚刚是假的,毕竟手表上的时间也不能尽信。
事实也证明,果然是假的。
张丽丽将项链放在地上,转身走了。
一步一步仍旧分毫不差,仿佛被制定好了的,最精密的仪器。
江枫看着她背影,又看看地上的项链,一头雾水,“这应该是有用的东西,可她就这么给我们吗?”
“还说让我们继续,怪怪的。”她看着地上的项链,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感觉不是陷阱。”
“总不能白白放这儿。”
苏流光捡起来,打量片刻收了起来。
江枫叹了口气,“也是。”
她抬头又看向张丽丽,满腹困惑。
张丽丽始终直行,一直到径直穿过道路尽头的墙壁,身形消失。
她消失的一瞬间,属于警员的手表开始转动,呼噜声和林齐的呼唤声一同响起。
林齐似乎也是看到她们,指指面前七个睡得昏天地暗的人,无奈摊手:“怎么喊也喊不醒。”
江枫挑眉:“怎么就睡过去了?”
林齐摇摇头,“大概是在幻境里面,刚刚我们还没怎么动手就得手了,手表开始动,我觉得不太对,一睁眼发现是假的,他们七个都睡着了,我怎么喊也喊不醒。”
“张丽丽有来过吗?”苏流光问。
林齐顿了下,说:“来过。”
他看向二人的目光游移了一瞬,末了选择说出来。
“很奇怪,她一句话也没说,把包放下就走了。”
果然张丽丽前后所差的包是线索,就在这里等着。
所猜证得,江枫闻言眼睛微弯,笑意转瞬即逝。
“不用怕,我们也是。”她先是安慰了句,“我们的是一个项链。”
她话音一转:“不过当务之急是怎么喊醒他们。”
抱臂看着躺得安详无比的众人,目之所及,耳之所闻皆为线索,各项信息应接不暇。思绪流转到一处,她忽地问:“你手表几点?”
林齐看了眼,“十点半。”
江枫低头看自己的也是,可若时间相同,她们和林齐总不能是一块出来的吧?
她正头脑风暴,苏流光忽然摸摸她头发,她一愣,看向苏流光。
苏流光示意她去看地上众人的手腕,她眼睛一亮,忙低头去看。
他们七个手表都在转动,但转动的快慢程度却不同,无一例外的是都远远快于正常的时间流逝,就如同是在,追赶她们的时间。
她啊了声,右手握拳,往左手掌上一拍,懂了。
“等他们转到十点半就成了。”
林齐闻言,也去看,“这样啊。”
“你怎么知道的?”江枫好奇,小声问苏流光。
苏流光指了下自己耳朵。
江枫呐呐:“哦。”
她给忘了,这人有一双兔子耳朵。
张丽丽给她们的戒指项链,能看出主人常常把玩,贴身带了很久,但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了。
给林齐的包夹层中有一封信,纸张是传统的红格信纸,写着如下内容:
“纯白的花开
我张望着遥远的蓝
潋滟的、洁白的、纯粹的,
湛蓝的花开
我凝望着眼前的绿
一望无际,
碧绿的花开
我驻足于脚下的蓝
可望而不可回顾,
蓝色的世界铺陈
我狂奔于风中雨中
风说太早,雨说太少
总有千般理由
问叶、问草、问你、问它
无人回答
我也不答,
于是花败了。
我捡起白色的茎叶、绿色的花蕊,蓝色的花瓣,试图将它拼凑完整。
风吹过,风说它太乱了。
雨来了,雨说它太脆弱。
它拥有白的纯粹,也有蓝的旷远,我站在绿色的土地上,将这朵凌乱的花送给你。
希望你能喜欢。
”
喜欢是红色的,那是血,浸染了最后一行字。
江枫有些茫然,她抚摸过最后一行字,从“希望”一直到句号。她哑然良久,不知道要说些什么。说实话她看不太懂,但似乎看到了张丽丽的挣扎与困苦,她触摸不到的忧愁。
好似沉沉的一座山压在心头,最终风一吹,山便化作尘埃散开,空留一片平整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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