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辰两眼直直,换尿布这样的事就不要提了吧。
安顿着儿子睡下,康熙才要出去。
“阿玛,能不能允许儿子给一个人求个情?”
康熙眉头微皱,却还是道:“说。”
“那个小乞丐,别治他的罪,”苏辰说道。
康熙彻底皱起眉头,他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对天下百姓心怀慈悲,因为他是皇子,需要做到这样的高度。
但他绝对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好心到,能对给他带来危险的人宽容。
那样的宽容不是宽容,却是没有底线的慈悲了。
苏辰道:“阿玛,我听说您曾经是把白莲教的总部给逼到了海外的。但现在他们又出现了,而且一出现就能很快在民间招到很多人。他们到底为什么能这么强,我们不该反思吗?”
“只要天底下百姓们的日子不好过,这样的打着某一个教义的组织,就永远不会绝迹。或许那个小乞丐在长大以后,也会成为一个反对朝廷的什么教的头子,但现在我想给他一条生路。”
终清一朝,白莲教天地会这样的组织都没有被完全取缔,那是因为永远都有百姓为了下一顿吃什么殚精竭虑。
勤劳却一直挣扎在贫困线上的百姓,太多了。
苏辰当然知道,有些小孩是天生的坏种,比如那些会成为拐子帮凶的小孩。
但是他看见了,在中午的那场混乱中,小乞丐的眼睛里也只有一桌子食物,不是体会过饿死滋味的人不会对食物有那么大的执念。
小乞丐可以为了吃的去做敲门人,他却不可以为了高枕无忧就将这样一个小乞丐斩草除根。
儿子的这些话,是康熙没有想到的。
“辰儿,你要知道,反清复明那些人,可不是因为吃不饱。他们心心念念的,是恢复明朝的统治。”
苏辰点头:“我知道。可是如果咱们能做到以民为本,假如今天这个小乞丐不是一个吃不饱总怕饿死的小乞丐,他不会参与进来。如果他还有机会接受教育,或许在有人找到他做这样的事,即便他不知道要被刺杀的是皇上,他都会先去找官府举报了这群人危害社会治安的行为。”
康熙沉默片刻,点头道:“当为我儿祈福,便饶了他一命。”
苏辰马上笑了笑,道:“谢阿玛。”
如果在有各种未成年人保护法的现代,小乞丐的行为连拘留他一天的惩罚都够不上。当然苏辰还没有圣母到去为小乞丐争取什么未成年人保护法,把他放了就不会再管。
京城,西直门内,一处简单的二进农家庄户院中突然火光大亮,夜色中停在大门外的马车里走下来一个富贵老夫人。
“额娘,您怎么半夜里过来了?”听到消息时已经睡下的耿夫人是匆忙穿衣起来的,迎着老妇人还没有伸出手就挨了一巴掌。
耿夫人懵了懵,当着好些下人的面挨打只觉颜面全无,红着眼睛道:“咱们一家子罪臣之后,又是哪儿惹着您了?”
老夫人指着她手指颤抖,后面跟来的一个中年男人道:“姐姐,您别故意说这话刺母亲的心。的确有要事,去屋里说吧。”
到了屋里,耿夫人气的往桌边椅子上一坐,侧着脸也不看母亲和弟弟。
舒书问道:“当初您一定要带着的那个外室女呢?还有她那妹子,都在何处。”
耿夫人不说话,舒书便彻底控制不住心里的恼怒,一手拍在桌子上:“说啊,人呢?”
“她想去南边祭拜一下老耿,”耿夫人说着就红了眼眶,“老耿是被千刀万剐了呀,她是老耿生前最喜欢的一个女儿,又有这份心。我,我就---”
“你就遮掩着把她们送出去了?”舒书不可思议的喊问,一瞬间气的脸红脖子粗。
耿夫人道:“我们不能恨,祭拜一下也不能?”
老夫人实在没想到女儿心里也是怨的,忍不住又抬手给她一巴掌,哽咽道:“你知不知道,你们一家子能好好的生活,你弟弟找了多少人出了多少担保。便是不为你弟弟,你就不想想你现在放了那俩耿氏女出去,是铁心要你的孩子也成为耿氏余孽吗?”
耿夫人说道:“她们姐妹女孩子家,柔柔弱弱的,能做什么?”
“她能做什么?”舒书面色铁青,“今天九门提督托合齐都去应县请罪去了,据说就是耿氏女联合白莲教,要刺杀皇上。”
“不可能,”耿夫人虽然怨恨朝廷处置她丈夫,却也知道这只是能在心里给自己发泄的恨,别说真去刺杀,便是将这怨恨给外人知道被告上去都够他们喝一壶的。
耿夫人一下子害怕起来,腾地起身就跪在母亲身边:“额娘,您一定要救救女儿一家啊。”
说着又转头看她兄弟。
不知想到什么,耿夫人眼睛里又燃起怒火:“玉磬玉馨是女儿一手养大的,性子比水还柔,她们怎么可能去和白莲教刺杀皇上?说不定是皇上后悔放了我们一马---”
第91章 兄弟情深
“你给我住口,”老夫人气的连连杵着手里的拐杖,“你还在这里信口胡说,自古以来哪个造反的反贼不是灭九族,连几个月的婴儿都没有放过的。你以为你们凭什么得一条生路?完全是皇上需要给那些降将门安心丸吃吗?不是,是你出身爱新觉罗,你的父亲是豪格,你还有个勉强能在朝廷说上几句话的弟弟。”
耿夫人被母亲几句话说的哑口无言。
“两个外室女,她们娘能当外室,就不是好东西,你半路上才接回来的,养大的就跟着你亲了?那从根子上便是坏的,你管自己的儿女还不够,管她们死她活呢!”老夫人流了一脸泪,道:“现在她们闯下这样的祸事,你说,你们一家还有我们一家,该怎么办?”
“怎么办?”
耿夫人确信了这件事不是母亲弟弟听风就是雨,也六神无主起来,老耿被带到大理寺审理时的那种恐慌又满满的堵在心头。
“弟弟,你得帮我们,你不能看着你外甥你外甥女儿死去啊。”
“现在知道怕了,早干什么去了?”舒书甩开姐姐的手,“既然你保了她,怎么不看好她?同理,我保了你们一家却没有看好你们,这次的灾祸我也躲不过。”
“那怎么办?”耿夫人又抓住老夫人的手,“额娘,您不能不管我,早些年,家里也多承我的照顾啊。”
老夫人的眼神彻底冷下来,拂开女儿站起身,道:“能怎么办,问问上面的官员,咱们能不能有机会亲自去应县跟皇上叩头请罪罢了。”
舒书道:“这段时间,请姐姐,务必把你家里的这些人看管好,还能披甲食粮,总比沦落为披甲奴要好。因此也请姐姐,不要再犯糊涂。”
耿夫人心如死灰的点点头。
两日后的中午,苏先美提着一个竹篮子过来酒楼,守在两边的侍卫伸手阻拦,然后将他的篮子拿过去检查。
苏先美老老实实的等着检查,目光小心的从跪在门口的男人身上溜过。
“好了,进去吧。”
侍卫把竹篮子还回来,苏先美点头,到里面就被另一侍卫引着上去二楼,全程他都在各种视线之下。
苏先美心里不自觉的想,宫里的人过的可真不容易啊。
到二楼的此时已经被布置的很适合居住的雅间,听到那少年王爷喊了声“苏大夫”,一瞬间对宫里人不易的感慨全都跑开了。
“小人见过辰亲王。”
苏先美还没有完全跪下去,苏辰已经下来将人掺起:“你可别给我行礼,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对苏大夫特别有一种亲近感,看见您行礼心里很不舒服,以后都别这样了。”
这人也姓苏,因此有这种感觉的苏辰怀疑,这位苏大夫可能是他前世的祖先。
虽然前世苏辰也不知道自己爹妈是谁,但院长妈妈说过,他这个名字就是塞在包裹的纸条上写着的。
他的姓很大可能是跟着血缘上的亲人得来的。
所以这位同样姓苏的,相处中越发觉得亲切的大夫,是有前世祖先的可能不是吗?
换好了药,又在苏大夫的指导下稍微动了动胳膊,苏辰笑着请苏大夫到外面坐,苏先美念叨说道:“你伤口还在愈合,不要动着了伤口,但也不要一点都不活动这只胳膊。”
苏辰点头表示知道了,看到外面桌子上放着的竹篮,笑道:“这是您给我带的红枣银耳羹。”
昨天换药的时候说起来的,没想到苏大夫还真给带来了。
“是,”苏先美打开盖子,将里面已经温热的一盅银耳羹端出来,放到桌子边,“我那夫人唯一会做的饭就是这个,老夫吃了半辈子,自觉是天下最美味的东西。你尝尝,若觉得不好吃就不要多吃。”
苏辰用左手拿着勺子舀了一勺,这一吃还真觉得挺合胃口,“嗯,挺好吃的。”
苏先美看着这孩子,心里更觉亲近,好几次忍不住想这孩子上辈子是不是就是他家的儿子啊,但这个念头也不敢时常叫冒出来的。
苏辰把一盅银耳羹喝了大半儿下去,这边正处理两封加急奏折的康熙听闻,问左右:“辰儿和那个苏大夫,相处得很好?”
纳兰容若迟疑着回道:“王爷看起来挺喜欢那位苏大夫。”
康熙沉思,他可以确定没有认错当年回到京城的孩子,不说只隔了两三年,就是到现在叫他看见两岁左右边离了身边的儿子,他也能认出来。
自己的孩子不会认错,但目前辰儿那个据说远游去的师父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线索。
如今冒来个叫儿子一见如故的同是姓苏的大夫,会不会他就是辰儿口中那个师父呢?
随后,康熙就叫荣广去详查这个苏大夫。
康熙现在的确有些草木皆兵,他很担心这个大夫如此巧合的冒出来,又会有什么他不得而知的阴谋。
几天前他带着儿子离开五台山时,不也没想到竟然会有近侍能把他们的消息传给耿氏女吗?
昨天后半夜便从京城过来的梁九功冒出来,送了两杯茶又退下去,待到万岁爷把两本加急折子处理完了,才进来说道:“皇上,舒书大人在外面跪了有一会子了。”
康熙看了梁九功一眼,“叫他跪着。”
梁九功后背一凉,嗻一声悄摸摸后退。
还没有到隔壁屋子,康熙就听到里面他儿子说话的声音,听着倒是活力十足的,隔了一日夜也没有起热,这应该就是没事了。
太医院的太医来了两三个,徐远、顾沿己都到了,他们对外伤同样是颇有心得,只不过苏辰出于对苏先美的熟悉感,太医来也没说不用他。
这时候康熙站在门外,听到他儿子和苏先美说:“苏大夫,你治外伤的药消炎效果挺好的,有没有兴趣跟我的药坊里占一股?”
看来儿子对这苏大夫的亲近没有半点作假的。
康熙没有立刻进去,在外面听了会儿才迈过门槛:“辰儿,时间不早,你该休息了。”
都写出来两张方子的苏先美忙站起来,面对远在天边从来只是耳朵里听过的皇上,苏先美还是有些战战兢兢的,又忙放下笔见礼。
康熙道:“你退下吧。”
苏辰伸左手扶了苏先美站起,道:“苏大夫先回去,之后我让我的手下跟你联系。”
苏先美道:“两张方子而已,王爷只管用。”
人出去后,康熙拿起那两张方子看了看,对医理也有涉猎的他能看得懂,点头道:“这方子很高明,能是独家秘方了吧,就这么给你了?”
苏辰还没听出来什么,点头道:“阿玛,我和苏大夫一见如故,说不定他对我也是这感觉。”
康熙笑了笑,他倒是一点都不怀疑自己儿子,便直言问道:“辰儿,你是一见如故,还是他就是你那个远游的师父,他担心阿玛治他的罪,故意不叫你说的?”
苏辰愣了,随后忍不住笑起来:“阿玛,苏大夫不是这应县的大夫吗?还是你们请来的,之前我真的没有见过他,儿子发誓。”
康熙:“发誓倒不用。他真不是你师父?如果是,你实话实说,阿玛不治他的罪,说不定还要给他封个爵位。”
苏辰摇头,很是坚定:“真不是,阿玛,我师父是个道士,而且我们在湖北山上的房子,您不是派人去看过吗?我就是在那儿跟师父生活了两三年。”
这么说来,真是巧合?
可这也太巧了。
“阿玛,不瞒您说,我觉得苏大夫真的很可亲,”为免阿玛怀疑到阴谋什么的,苏辰就把自己心里的真实感受都说了出来,“我想着,我说不定和苏大夫是有着宿缘的。您不知道,苏夫人做的银耳羹,我喝着也很合胃口。或许如果没有我师父,当年我应该被苏大夫捡到呢?”
可能是前世自己的祖先那话,便不说了。
“如此,朕便放心了,”康熙见儿子说的这么肯定,便收起怀疑,说道:“人心叵测,你也不能凭着感觉便对人掏心掏肺。”
苏辰点头表示受教,然后道:“阿玛,我觉得我没有大事了,咱们接下来是回京城,还是继续去大同?”
康熙笑道:“自然是去大同,朕还等着看我儿的惊喜呐。不过你再养上两天,咱们再出发。”
苏辰:“不会耽误朝廷的政事吗?”
康熙斩钉截铁:“不会。”
当然不会,每日的奏折都会被内阁分理出轻重,走六百里加急送到康熙手上,再加上还有当日便从五台山回京城的太皇太后坐镇,京城那边不用有任何担心。
自己走到哪儿,哪儿就是皇朝的政治中心,现在这个自信康熙还是有的。
于是又在应县歇了两天,苏辰活动的时候都觉得肩膀伤口的疼痛不是那么明显了,他们才启程继续向北。
路上坐马车很舒服,苏辰便一天能睡半天,上路的第二天正躺在马车后面的卧铺睡着,就觉得马车一停,上来个回事的人。
迷迷糊糊听见一两句,说的是那日抓回来的两个反贼,好像又说耿玉磬很是烈性,无论如何审问都不交代白莲教那些人的躲藏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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