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弄假成真(近代现代)——山河南渡

时间:2023-10-28 09:45:55  作者:山河南渡
  “没有。”虞砚无精打采地摇摇头,努力振作起精神,出去洗漱时用凉水扑在脸上,勉强精神了几分,又用力甩了甩头发,抬起头心不在焉地往忙忙碌碌的摄制组望了一圈,却没有找到他熟悉的身影。
  节目录制比虞砚想象中的顺利,又或者因为有沈枚在,两个人熟悉起来之后相处还比较融洽,他倒真心把沈枚当朋友,而两个人也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过彼此回避的两个名字。
  结束录制的当天黄仲元就把尾款打到了虞砚账上,节目的几个嘉宾提议一起去聚个餐,但除了沈枚,虞砚和其他人并不熟,正想寻个合适的理由推掉众人的热情邀约,黄仲元就把虞砚叫到了休息室。
  “黄哥,有什么事吗?”虞砚走在后,进屋后习惯地顺手关上门。
  “今天晚上有位投资商说看了一部分节目素材,感觉综艺效果很不错,也发现了你的才华,想请你晚上一起去吃个饭。”黄仲元说出这话时心里有些绝望,但他还是用尽十分的努力让自己的话听起来正常自然,“你看你要不要一起去吃个饭,他那边也看过你之前的一些词曲作品,有意向要合作的。”
  听到“投资商”三个字,虞砚脑子里兀自浮起节目录制第一晚时沈枚和他说的话,他 不由警惕地往后退了一步,颇为谨慎地看着黄仲元,直截了当地问:“投资商是谁?”
  “你去了就知道了。”黄仲元顿了顿,顾左右而言它,“肯定是没问题的,你放心吧,我陪你一起去,你要是到了觉得不想合作,那咱和人家好聚好散,面子上也过得去对不对?万一以后还能有什么合作机会不是多了条路子嘛。”
  “而且……”黄仲元狠了狠心,像是做了什么肉痛的决定,“而且人家也说了,不能怠慢你,你要是答应一起吃个晚饭,就会给你这边转三十万,这是他想表达的合作的诚意。”
  虞砚原本只是默不作声听着,他心里有个自己不想承认的猜测,也不打算去,但当他听到黄仲元最后这句话,却忽然气笑了:“这位不知名的老总,好大方啊。”
  “是、是,”黄仲元以为他松动了,再接再厉地劝,“吃顿饭而已,还能白赚几十万,天上掉馅饼的事都没这么好的事,咱不能放过这种好机会是吧?”
  黄仲元格外努力,两人大眼瞪小眼半晌,虞砚定定地看着他,最终还是站起身拍了拍衣服,说:“走吧。”
  三十万的丰厚噱头听起来实在太像个骗局,虞砚不为所动,却被黄仲元无意的一句“好聚好散”给戳的心头作疼,但他还是想验证这两日、乃至之前一个月、甚至一年的疑惑和猜测。
  如果不是他,大不了转身就走,这钱他不收,还能强逼着他拿不成?
  如果是他,那就做个了断,桥归桥路归路,以后谁也不打扰谁,他也要让自己最后甘心一次,让自己不要再为之牵绊心神、扰乱思绪。
  他想彻底放下温朝了。
 
 
第76章 
  这顿饭局的地点很偏,路上没有堵车都耗费了一个小时,虞砚一度怀疑黄仲元是不是又骗了他,但从车库坐电梯出来,经过装潢精致的走廊来到尽头的雅间门口,却有种极其强烈的熟悉感,就好像他曾经来过这里。
  两人停在了门口,黄仲元肉眼可见地紧张起来,深吸一口气,抬手敲响了门。
  房间门应声从内拉开,开门的人是虞砚再熟悉不过的洛瑄,她先是毫不意外地朝黄仲元颔首示意,而后笑容亲和地看向虞砚,侧身抬臂做出“请”的手势:“虞先生。”
  脑中“叮”的一响,虞砚忽然想起来为什么觉得这场景熟悉了。
  当初虞淮骨折住院,温朝让人升级病房、转院,虞砚不得不答应下温朝的合作,就是洛瑄开车带他来这里和温朝签下的结婚协议。
  黄仲元悄悄地往后退了半步,明显的是要先溜走、让虞砚独自进雅间的意思,他早些时候和虞砚许下的、会陪他一起的承诺显然在此时被撕得粉碎、嚼吧嚼吧全部吞了下去。
  虞砚注意到了黄仲元的动静,他抬步迈进房间时回头看向黄仲元,一字一句道:“黄哥,我很感谢你之前在我最困难的时候帮了我,所以就算你今天骗了我,我也不怪你,这是我该还你的人情。但不会有下次了。”
  黄仲元又是愧怍又是心虚地往裤侧擦了擦掌心的汗,不敢看虞砚的眼睛,拿眼悄悄觑着洛瑄的表情,压低声音:“小虞,是温总帮了你啊,我只是听安排做事。”
  虞砚脸色微变,还没来得及追问,洛瑄已经上前一步,带着公式化的商业笑容虚虚扶住了黄仲元的手臂:“黄先生,温总感谢您的帮助,特意在隔壁安排了一桌,我送您过去。”
  很显然,洛瑄,或者说是温朝瞒着虞砚许多事情。
  或许是时间过去了太久,虞砚现在已经没那么在意了,只是还有一些疑问不甘心地要获得答案。他回身看向房间内,心下暗暗沉一口气,坚决地大步流星走进房间、反手带上了门。
  雅间里的布置同上一次没有什么分别,房间里也只放了两把椅子,但与上次不同的是,温朝坐在对面,定定地看着虞砚,那双黝黑而深邃的眼睛里此时竟然毫不掩饰地拢着类似失而复得的惊喜、深厚思念的浓郁情绪,让虞砚不由得怔了怔。
  “小砚,好久不见。”温朝的声音很轻,他身上一贯带着无形压迫力的从容威严似乎全然消散,霜融冰消的尖锐外壳下探出极富吸引力的柔软枝叶。
  虞砚刻意错开和他的对视,面无表情地冷笑一声,语气讥讽:“温总舍得花三十万的重金砸,谁敢不知好歹拒绝温总呢?”
  不料温朝听到他的话却是愣了下,不解地问他:“什么三十万?”
  “别装了,温朝,”虞砚说,“是你叫黄哥给我三十万,让我来陪你吃顿饭的,您也太大方了,我哪里值这么多钱呢?反正还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曾经的情人而已。”
  他还记着当初温朝逼他签离婚协议时的话,故意将“情人”两个字咬得极重,语气愈发刻薄尖酸。
  温朝非但没生气,反倒沉默了几秒,而后退让地软和着语气和虞砚解释:“我没有要拿钱逼你来的意思。你不接我的电话,也拒收了所有消息,我没有别的办法,只能试试看黄先生能不能帮我请你来吃顿饭,作为报酬,我承诺他,如果你来了会给他五十万,但是我说过不可以用让你不舒服的强制性方式,我以为你是自愿来的。”
  听到他的解释,虞砚脑子里划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哦,原来黄哥是提前从自己的报酬里分了五分之三给他,难怪他那么苦口婆心、说出三十万的表情又那么痛心。
  温朝从头到尾的目光都一直落在虞砚的脸上,将他所有细微的表情变化都看在眼里,解释完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更低了,语气低落:“如果你不是自愿的话,那你走吧,我不想强迫你,钱我也会照常给他的。”
  虞砚从来没在温朝身上感受过这样的低微退步,他不由得抬眼看向温朝,猝然撞入温朝黑漆漆的眸子中,那些被压抑着的、郁悒又失落的情绪将他的目光染得湿漉漉的,猝不及防地在虞砚全副武装而来的心防上拨开一条裂缝。
  虞砚不适应地仓促地别开视线,垂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成拳——如果温朝态度强硬、或是轻佻地软性胁迫他留下,他肯定毫不犹豫地转头就走,可是……
  “小砚,”温朝又低低唤了他一声,语气轻得像是怕惊碎什么,“你别生气。”
  虞砚又是烦闷、又是挣扎地咬了咬牙,最终粗重地呼出一口气,动作粗鲁地拉开温朝对面仅剩的一把空椅子,索性坐了进去,冷着脸面色沉沉地看着温朝:“有什么话就说。现在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也没什么所谓的合作协议,你别装得一副很关心我的样子,我不是你的好堂哥,不喜欢看你这些把戏。”
  温朝的神色有些受伤,眼帘微垂,“我没有。”
  虞砚不说话了,视线无意中落在温朝交握着放在桌面的双手上,却发现温朝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他当初原本是打算送给温朝作生日礼物的戒指。那枚戒指甚至没来得及送出去,他就被温朝押着签了离婚协议,也是亲耳听见温朝叫保镖扔掉的,现在为什么会戴在温朝手上?
  明明在来之前就做过无数次心理准备,反复告诉自己只要彻底结束这一个结果,可现在临到了温朝面前,他的所有冷硬态度和尖锐话语又像是一拳砸进了棉花里,非但没有提升自己的气势拿到主导话语,反倒被对方弄得心乱如麻。
  “小砚,你还记得吗?温阑刚回来的时候,你问我很多次,为什么一定要你在他面前配合我演那一出戏,当时没有回答你。”温朝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神专注,时不时摩挲在戒指上的手指也透露着他此刻没有多少底气的心绪,“我说等合约结束之后,就会和你解释。你肯定还有很多其他的疑问吧?我都可以一一回答你,小砚,你现在就可以问。”
  “但我不想听了。”虞砚硬邦邦地出声打断了他,“温总您还和我强调过,我们只是协议,您利用我达到您的目的,我也从您这里获得相应的报酬,仅此而已。”
  他深吸一口气,狠了狠心,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地反问温朝:“当然,我也听说了,现在你的好堂哥锒铛入狱,你那么爱他,肯定很着急吧?怎么,现在找上我是要我化个仿妆代替他进去吗?还是说,你虽然很爱他、但他进去了,所以你又需要我来你身边,做个替身?”
  他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放在膝盖上握成拳的手指不自觉用力地攥了攥,却忍住了去看温朝表情的念头,他不想一时心软重蹈覆辙、再经历一次这样的噩梦。
  尽管温朝有提前猜测过虞砚见到他可能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也自认这都是自己活该,但他还是没想到虞砚会这样说,错愕地张了张嘴,一阵难言的沉默过去,他终于艰涩地开口道:“我好不容易亲手把他送进去,怎么可能让你去代替他。”
  虞砚一时间怀疑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听,惊讶又防备地抬眼看向温朝,“什么?!”
  温朝不躲不闪地和他对视,加重了语气一字一句重复:“是我亲手把他送进去的。从和你签协议开始,或者说,更早之前,这就是做给他看的一场戏而已。”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砸得虞砚晕头转向,他很难理解温朝的用意,也没料到是这样的结果,下意识追问:“为什么?”
  “说来话长,”温朝将一盏例汤推向虞砚,再次软和语气,请求地问他,“如果可以,你愿意留下来陪我吃一顿饭,听我讲个故事吗?”
  他看了一眼腕表,补充说:“不会耽搁你太久,饭后我就派人送你回去。”
  虞砚抿了抿唇,目光从他脸上垂落至面前的例汤上,默不作声地接过来,没什么胃口地捏着勺子慢慢搅了搅,轻咳一声,刻意冷声说:“太长的不听。”
  “你可以随时走。”温朝目光灼灼,不明显地松了口气,虞砚低着脸没有察觉到他的神色变化。
  “违背协议的是我,所以现在在我这里,你拥有最高的话语权,你的所有要求和决定,我都会无条件听从。”温朝说得很慢,语气却很郑重,拽着虞砚回忆起了两人当初修改协议时温朝亲手写下的最后一条。
  “若甲方协议期内违约,乙方可依据本条款要求赔偿,赔付方式及内容由乙方决定。”
  但按温朝当初的说法,这份协议自一年前他在离婚协议上签下名字就失效了,何来的温朝违约呢?
  虞砚心神不宁,搭在碗沿上的指尖无意识地点了点:“你先说。”
  “十岁那年,温立从福利院收养了一个男孩,比我年长两岁,那时候我父母忙于事业,无暇顾及我,于是温立提议把这个男孩送到我家和我一起读书生活。名义上我们是堂兄弟,何况年纪相仿,我也算有了玩伴,应该不难猜出来,这个男孩就是温阑。”
  “嗯,”虞砚淡淡应声,“听说过。”
  “他从到我家第一天开始,就以兄长自居,对我很好。”温朝垂下眼,自我贬损的字眼从他嘴中出来得格外平静,好像是在叙述无关人等的故事,“我那个时候……虽然不像燕游那样‘混世魔王’得声名远播,但也嚣张跋扈不是什么好东西,只不过在外人和亲戚面前还知道装得人模狗样而已,只有他能无条件容忍我的脾气。”
  “再后来,我们一起读了高中,在同一个学校、甚至班级,”温朝抿了口茶润了润嗓子,视线上抬落在虞砚脸上,“你之前问我一直都喜欢男人吗?”
  “说实话,我没有真的思考过这个问题,十八岁的我水到渠成地认为我和温阑是两情相悦,尽管我们没有在父母长辈那边正式承认过,但我下定决心,如果父母长辈会阻挠,我也会坚定地选择他,因为他和我说,爸妈、还有爷爷似乎知道我们的想法了,他们不允许。他对我实在太好,我很依赖他的存在、信任他的话,以至于我很多时候忽略了他来不及掩饰的异常。”
  “我一直认为他是除了我的父母之外,最值得我信任的人。”他话间顿了顿,微微颦蹙的眉间划过一丝迷茫和嘲弄,“除了我的父母、小纯,还有燕游这样的发小,还有谁会像他一样,无限容纳我的一切、支持我的所有无理想法和做法、第一时间会出现在我身边呢?”
  虞砚越听越心烦,脸色阴沉地开口:“差不多得了,你要是想找个你们绝美爱情的听众,还是换人比较合适,我不想听这些。”
  温朝眨了眨眼,注意到他糟糕的脸色,抿了抿唇,接着说下去:“让我失去父母、勉强捡回一条命但注定只能困在轮椅上一辈子的车祸,是他做的。”
  虞砚满脸的糟心烦躁被这急转直下的故事走向给轰地一扫而空,他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来听下去。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如此反复了几次,还是什么都没问得出来,沉默地听着温朝继续叙述下去。
  “起初我也没有想过会是他,我费了一年的时间,好不容易接受这场意外、有可能永远站不起来的事实,但我回家之后,在他住过的房间里看到那本写着我所有喜好、习惯和具体到日期和时间的日程安排的笔记本。”
  “我曾经看过,他也坦然地给我看,我以为那是他对我的深厚情谊,所以对我的一切都事无巨细。”温朝扬了扬唇角,眼里却没有丝毫笑意,“对于我习惯的记录甚至会细致到我上车坐靠右侧、不爱和父母一起坐车这么琐碎的事上。而关于提前一两天的日程安排,其中有几个日期,一个是我父母的车惯例去检修、一个是宴会晚间散会离开的时间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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