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西崖转向郁徵,拱手道:“这狐狸目的不纯,还请殿下不要受他欺瞒。”
胡心姝涨红了脸,胸膛剧烈起伏片刻,对郁徵说道:“我并没有骗郁兄……殿下加封的意思。不过我虽不能代表族里,但自身愿受殿下差遣,黄鼬你少挑拨离间!”
郁徵看两妖一眼:“都是朋友,我也都受过你们的恩惠,不敢说差遣,愿日后友谊长存。”
左行怀加入他们,看着郁徵道:“愿日后情谊长存。”
在左行怀话音落下的一刹那,郁徵感觉有什么东西碎了。
“咔嚓”一声,在他的灵魂外响起,那种禁锢他灵魂的隐形桎梏不复存在。
好像这个世界彻底接纳了他。
月华落到郁徵身上,将他整个人照亮,甚至给他蒙上了一层月光,让人看不清楚。
在场所有目光都落到他身上,或惊讶或震撼。
郁徵顾不上别人的目光,他感觉身体极凉极麻,像坐久了猛地起身那样,身体发麻,甚至感知不到它的存在。
很短的一瞬间过去,身体的感知又回来了。
从外表看来,什么都没有变,然而郁徵脑海里清楚地知道,一切都变了,这具身体不再是原主的身体,而是他上辈子的身体。
天地间某些特别的存在,把他的身体重新塑造了出来。
月光离开郁徵的身体,重新回到了天上。
“快看——”伯楹突然指着天空喊了一声,“新星!”
大家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
天空一角。
那道离开郁徵身体的月光,正缓慢凝聚成一颗暗淡的星星。
如果不是他们眼睁睁看着,谁也想不到,这亿万星辰中,多了一颗。
“帝星。”左行怀低低道,“新的帝星果真出现了。”
这声音极低,除他自己外,谁也没听见。
郁徵也看着那颗星星。
这个世界终于承认他的存在,而不视他为入侵者……了吗?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郁徵脑子还是一片空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番变故?
所有人都回不过神来的时候,胡心姝没头没脑说了一句:“殿下身上既有功德金光也有龙气了。”
邢西崖看着郁徵,第一次赞同胡心姝:“确实如此,恭喜殿下。”
郁徵抿了抿唇,之前他身上只有功德金光,没有龙气。
这个秘密只有胡心姝知道。
竟然有龙气了——
郁徵心跳得很快,他并不知道这龙气是怎么回事,但是非常清楚,今晚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这一晚发生的事情匪夷所思。
郁徵郑重请众人不要说出去。
在场众人对着月露发誓,绝不透露给其他人,否则永远事与愿违。
郁徵收留了山白黄鼬一族。
作为族长的邢西崖并不愿白吃白住,他租了一百亩湖边的土地,说好每年给郁徵交两成租子。
秋冬农闲。
郁徵干脆带着府里的侍卫,将湖边的所有土地都开垦出来。
他们开垦不用牛耕,还是种那种叫“连根草”的植物。
连根草生命力旺盛,能将土里的所有植物的根系都翻出来,甚至连石头一起翻到泥土表面。
连根草算灵植,需要用郁徵体内的灵性引动草种的灵性,引动了之后,它们才能发芽。
连根草发芽后长得飞快,早上和中午的高度都不一样。
黄鼬一族在边上看着,很是震撼。
邢西崖请求:“殿下能给些连根草种子我们吗?”
“当然可以,不过引动它们需要一定的灵性,你们有能引动种子的人么?”
黄鼬一族齐刷刷摇头。
郁徵道:“那我来吧,你们把种子撒下去,等会我一起引动。”
邑涞书院的人说是用灵性引动。
在郁徵看来,这更像是把种子从休眠期唤醒的一个过程。
掌握了技巧之后,不需要耗费多少灵性,轻轻一唤就能唤醒。
黄鼬一族充满敬畏地跟着郡王府的人把种子撒下去。
郁徵引动种子,种子很快就发芽了。
连根草具有怕水的特性,郁徵提醒黄鼬一族,可以趁着有时间,将农田边上的沟渠修整一番,到时方便引水浇灌。
邢西崖接到建议后,二话没说,带着族人翻修起来。
很快,环湖一圈的土地都被开垦了出来。
湖泊地势低洼,郁徵怕洪涝来临时,农田会被淹没掉一部分,特地放弃了离湖比较近的地方。
好在这个湖泊是天然形成的湖泊,湖岸坡度不算明显,他们用不着水车。
连根草翻完土后,郁徵令人放水淹没农田,待连根草腐烂,再用犁耙将地耙一遍。
这样翻出来的土地柔软蓬松,里面杂物极少。
深秋时节,霜重露寒,已经无法种青粮,小麦等粮价格又低。
综合来算,郁徵最后决定种些蔬菜。
左行怀经过上次一事后,与郁徵交情不错。
他从信件中知晓郁徵种了一大批萝卜青菜等冬季蔬菜,允诺道,冬季蔬菜若是消耗不完,尽可卖与夏南军,他令人以市场价采买。
郁徵接受他的好意,不过最后敲定,大宗客户能有优惠价,郁徵以市场价八成卖给他。
经过大半年的劳作,郡王府前面有青粮草及青粮米带来的结余,后面又还有一批蔬菜要卖,暂时不必担心银钱。
郁徵趁着手头宽松,打算将府中破败的院子修葺一番,不用雕梁画栋,只要不墙瓦坍颓即可。
邢西崖知道后,主动找到郁徵:“殿下若想修葺院子,交给我们便是,保准做得又快又好。”
郁徵意外:“你们会?”
“会。我族前几代还有做过泥瓦木工的,手艺比一般的乡间泥瓦木工好多了。殿下若不放心,我们可先试一试。”
“只要修好就成,没什么太大的要求,你要敢接,活就交给你们一族了。不过先说好,我们付的薪酬也是市场价。”
“不用不用,闲着也闲着,大家力气不好往哪里发,干脆干点活。不必银钱,若是能换几只鸡吃,那就再好不过了。”
邢西崖说到这里,难得露出了不好意思的表情:“就是殿下在废旧院子里养的那群桃花鸡。”
青粮粮种的壳特别厚,种植的时候,需要喂给鸟类消化一次。
郁徵之前用野鸡,野鸡的个头小,他干脆让人买了一群桃花鸡。
这批桃花鸡半大的时候吃过青粮粮种,后来一直喂以青粮粮草与秕谷,还赶它们到湖边的青粮地里吃虫。
养了这么几个月,每一只桃花鸡都有十数斤重,又大又肥,威风凛凛,比斗鸡的气势还盛。
郁徵打算留着它们明年继续消化青粮粮种,并没有吃掉它们的打算。
邢西崖这么一说,郁徵想了想,道:“换鸡可以,不过只能给你们十只鸡,其余的用银子补足。”
“十只已经足够我们解了馋瘾,多谢殿下!”
邢西崖他们吃了桃花鸡后,干劲十足地帮忙修院子去了。
郁徵干脆叫人将桃花鸡中的老弱捉出来慢慢吃,另外让人培育种鸡,趁现在天还不太冷,先孵一批,等明年开春了,新培育的这批鸡正好用得上。
捉来的老弱桃花鸡,郁徵也没让府中独享,而是让人给左行怀送了十多只,又给胡心姝与邢西崖分别送了几只。
大家各有回礼。
左行怀送来的回礼中附带一封信,信中内容除感谢他外,还提醒他,离千秋节只剩月余日子,不要忘了送礼回去。
千秋节是皇帝的寿辰,也是郁徵名义上的爹的生日。
在这个时代,做儿子的什么都能忘,忘了老爹,那可是大罪过。
伯楹征求郁徵的意见:“殿下,今年要送什么?府里刚修葺一番,银子剩得不多了。”
郁徵:“花银子就算了。”
郁徵在心中飞快排除几个选项,这时,正好听见外面鸡叫,他干脆道:“就送点土特产,叫人捉几只鸡,带两筐鸡蛋回去。”
“土特产,要送青粮米么?”
“不,那个太贵,我们留着卖银子。左将军不是送了我们几块皮子么?再附上几块皮子,不用太好的,正好让京城知道我们在这过苦日子。”
第22章 杂症
郁徵并不是这个时代土生土长的人,大夏皇帝也不是他亲爹。
虽然无论作为臣子还是儿子都有义务给大夏皇帝祝寿,但郁徵重视得很有限,因此伯楹来找他,让他写祝寿辞的时候他顿时感到为难。
祝寿有特地的文体,写不好,言官那边是有折子要上的。
郁徵两辈子都没受过这样的训练,他尝试了几天,这种佶屈聱牙的东西实在难写,写得他萎靡不振。
若是郡王府里也养着门客就好了。
这日,郁徵躺在窗边的小榻看外面的风景。
他眼睛余光看见伯楹脚步轻快地在房间内忙碌,灵机一动,喊他:“伯楹,你先前是不是当过秀才?”
伯楹手没停:“十多年前的事了,考完秀才后我去考了几次举人试,再后来我家家道中落,在二殿下手底下谋了差事,一年到头也没写过几篇文章。”
“这话谦虚。”郁徵躺着没动,懒懒地说道,“既然如此,给你放两日假,你把祝辞给写了罢。”
伯楹立刻抬起瞪圆的眼眸:“术业有专攻,殿下,这个我不大会。”
郁徵:“不用很会,你将我们如今的情况照实写完,润色一遍,递上去。”
伯楹犹豫:“这个不符合规矩。”
郁徵笑了一下:“我们都到这来了,还要什么规矩?我再写几日,估计人都得写病了。”
伯楹见实在推不过,只好问:“祝辞大致要写什么,我不大会。”
郁徵:“这个容易,写完祝辞后,你就写我们的境况,哭穷,写得越凄惨越好,说我们不是不想去祝寿,不是不想送重礼,实在没银子,快要饿死了,只能送些土仪。”
伯楹听候指示,回去写祝辞去了。
他写了三遍,措辞一遍比一遍低下凄切。
等看到最后一版,郁徵敲定:“写得非常不错,封起来,将这封祝辞送去国都就够了。”
左行怀也要派人送千秋节寿礼去国都。
郁徵这边人手不够,不想用自己的人,干脆蹭了他的人手,让他一块送去。
反正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怕路上丢。
现在两人关系不错,左行怀一口答应下来。
左行怀有快马,还有术士,十日左右便能送到国都。
郁徵穿来时,他们与国都的关系就已经称得上形同陌路。
朝廷把原主打发来这个地方,几乎什么都没给,一副任他自生自灭的态度。
郁徵现在接手,对国都更没感情,也不想修复。
他现在这种情况,离那边太近并非好事。这个世界并不缺能人,谁也不知是否能有谁看出什么。
将寿礼送出去,郁徵便把这件事情抛到了脑后。
他最近身体酸痛绵绵,就像回南天受了潮一样,总有哪里不对劲。
至于究竟哪里不对,他自己都说不出来。
伯楹与纪衡约十分紧张,请了镇上的大夫上门号脉。
镇上的大夫水平有限,号了几回脉,什么也没号出来,只开了些滋补的药汤,让郁徵多补补。补养好了,自然万症全消。
当然,大夫不敢那么直接,他们的话委婉许多。
郁徵没在意,封了诊金让人送大夫们下去,而后继续养着。
人世间许多病症本就无药可医。
别说这个世界,就是他前世所在的文明世界,也有许多疾病无法治疗。
他对这件事情看得十分开,探查不出来,慢慢养着也行,只要情况不继续恶化,就没什么问题。
伯楹他们虽然不认同这个观点,但没有更好的方法,只能暂且作罢。
郁徵的身体一直不太好,他感觉这就是秋冬的常规加重。
为此,他停掉了一部分劳作,也不怎么下山。
他身为一郡之王,许多事情本就不必亲自动手。
纪衡约有带人种青粮的经验,秋冬种菜也毫无问题,郁徵干脆把事情交给他。
黄鼬一族的菜地也在湖边。
他们和郡王府的侍卫一起种,学习了不少种植方法,种得有模有样。
纪衡约告诉郁徵,黄鼬一族种出来的萝卜秧已经开始卖了,因为水好菜好,每日都能为他们族带来不少进项。
不过相比种田,黄鼬一族似乎对做生意更感兴趣。
他们每隔几日,会挑着菜和其他手工制品去镇上卖,有时候还会贩点小杂货,一起挑去村里。
郁徵对黄鼬一族并不太过关注。
他名义上是这片土地的郡王,实际上郡守早已架空他,他手上没银没粮,根本管不了这片土地。
万一黄鼬一族作乱,也有郡守去愁,他其实有心无力。
何况他看黄鼬一族眼神清正,不像那等作奸犯科之辈,不过多关注也无碍。
郁徵坐在躺椅上,翻了个身。
他的躺椅还是碧桃树下那张躺椅,过了炎热的夏天,再在躺椅上晒太阳吹风,无疑是种极佳的享受。
阳光和煦,照在熊奶草上,把熊奶草照得晶莹透亮,嫩生生的绿意几乎要挥发至空中。
傍晚,熊奶草也被染上一层橘色。
郁徵在躺椅上休憩,院门处,探进两个小脑袋,却是邢逢川和阿苞。
两个还不到郁徵腰高的小孩探头探脑,见他睡熟了,邢逢川的小脸上露出几分焦急,阿苞没什么表情地进来,再伸手向后招,示意邢逢川也进来。
门口守卫的侍卫得到过吩咐,并不拦他们。
邢逢川却不敢妄动,怯怯地看着阿苞,小声道:“要不要等殿下醒了,得到他的允许再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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