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如溪蹙眉,轻拍顾勉后背,听到这话,礼貌地笑笑,“嗯,是这样的。”
他又低头,轻声问:“小勉,还好吗?现在吃不吃得下东西?”
顾勉撑着额头,摇头:“等一下吧。”
“好。”
……
“不爬山?”顾勉穿着厚厚的棉袄,连手套也不忘,“你不是想看山顶的风光吗?”
“不爬了。”谢如溪摇头,捧着氧气罐在吸氧,“我现在哪也不想去,远远看山顶挺好的。”
“我们待在草原,视野多开阔,骑骑马,白天日出,晚上星星,再找个时间去看翡玉湖……”他说话很慢,“拍拍照就好。”
谢如溪不大抗得住,高原反应从轻微变得有点严重,尽量是能走不跑,能坐不走。
他脸白得透明,下巴蹭了蹭毛茸茸的围巾,叹气,“完了,我们来之前的适应性训练白做。”
“白做就白做。”顾勉倒是很平静,“也不算亏。”
-
清晨熹微的一缕光从东边破开,无边无际的旷野,萋萋芳草随风而动,褪去晦沉的暗色,变得青翠如玛瑙。天幕朦胧,草浪起伏,泥土的腥味掺杂在凉风里,吹得脸生疼。
慢慢的,山脉之间的初日绽放光辉,带起一大片火烧的云朵,奇异的暗紫在轮廓边缘逐渐被吞噬,曜日灼灼热烈,烂漫绚丽,金光灿灿。
“好美啊。”谢如溪捧着脸,喟叹般地说道,“怎么感觉连太阳,都是这边的好看。”
“嗯。”顾勉仰头,静静地望着远方, “确实更美。”
翡玉湖乳白色的晨雾散去,湖面呈现出不像自然界的青色,掺杂着高饱和的蓝、绿,反射浅浅的色彩,宛如孩童手里最奇妙的彩笔所调制出来的,只存在于童话世界。
“有我的影子。”谢如溪扯着顾勉的手臂,“你看。”
顾勉跟着蹲下来,“嗯,也有我的了。”
“这水像假的一样。”谢如溪小心地用手拨弄,指尖湿答答的,“小勉,你帮我拍几张照。”
“哦。”顾勉像突然想起自己的任务,把包里的摄像机拿出。
“哇,你这架势很专业啊。”谢如溪扬了扬眉,笑眯眯地说。
“嗯,不是你说要拍照吗?我学了。”
“学多久了?”
“从我们决定旅游开始。”
谢如溪眼睛发亮,心里期待值拉满。
“……三、二、一,咔嚓——”
顾勉连续拍了几十张,态度认真,指导专业,好不容易中场休息,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情。
谢如溪累得吸氧,但按捺不住好奇心,“小勉,我想看看。”
“嗯。”
谢如溪搂着顾勉脖颈,期待地歪过头。
一分钟后。
“小勉……”谢如溪面有难色,“你觉得照片里的我好看吗?”
顾勉不明所以,“好看啊。难道不好看?”
“皱眉、大小脸、笑得嘴歪、五五身材、眼睛眯起来……”谢如溪承认,对方构图掌握得很好,但是——
他深吸一口气,“你拍的时候,看到这样了,都不提醒提醒我?还咔咔咔地连拍?”
老天,他拍了半小时的丑照。
顾勉茫然,“没有啊,我觉得都很好看。”
谢如溪:“……”
顾勉似有所觉,迟疑地说:“你——别生气?”
谢如溪捏了顾勉的脸一把,皮笑肉不笑,“我没生气,你删了照片就好。”
“等下,如溪哥!”顾勉见人莫名其妙地跑远,连忙追上去。
“别,我再拍过——”他喊着说。
“得了,你的直男审美,我不敢恭维。”谢如溪走得飞快。
“我回去再学。”
“那你学完再说。”
“……如溪哥,走这么快,吸着氧,不累吗?”
“不累,我好得很。”
“……”顾勉头疼,心里叹气。
他真的觉得好看啊。
……
按照原定的计划,下一站是沙漠。
但吸氧吸得头昏脑胀,谢如溪提出暂时略过,改为下下站的沙滩。
顾勉没有异议,很平静地答应了。
X市,某沙滩景区。
碧空万里,海水透澈,洁白的浪花击打石壁,卷起层层褶皱。
滚烫的沙子,微咸的海风,灼灼的光线洒下,花色的大裤衩和清凉的比基尼交错相映,偶尔响起欢呼的尖叫声,涌动着蓬勃的荷尔蒙和躁动。
“好累啊……”谢如溪眼神泛空,懒洋洋地说,“完全不想动。”
舒服松软的床垫,薄薄的丝绸被,凉飕飕的风从风口吹来,电视机播放正不知名电视剧。
谢如溪躺在酒店房间已经两天了,一开始说先休息在出去玩,但后来黏在床上不想动。
他扭了扭脖颈,连指尖都在泛懒,“我果然不适合旅游,出来就想回家,但窝在工作室干活时,又对外面的世界蠢蠢欲动。”
“那就不出去。”顾勉戴着一副防蓝光眼镜,操作平板,淡淡地说。
“这样会不会不好?”谢如溪挪过去,头靠进他怀里。
“不会。”顾勉眼睛没动,习以为常地让出空位,手臂稍稍用力。
“我想回家了。”
“那就回吧。”顾勉拿起手机,“要订机票吗?”
“真回?”
“不是你说的吗?”顾勉不解,“想回就回呗。”
谢如溪闭上眼,“旅游是我提的,我们一起做了这么多计划,但随意改变计划的是我,无所事事待在酒店的又是我,现在想回去的还是我,感觉我是一个糟糕的……你不烦吗?”
“不烦,你喜欢最重要。”
“但你和我旅游……”
“我真不在意,换就换,又不会怎么样?”顾勉垂眸,温声说。
谢如溪定定看了几秒,忍不住道:“小勉,你总这么纵容,我会得寸进尺的。”
人性如此微妙,他禁不住诱惑,总想一步步试探。
他想:顾勉对他的底线到底在哪啊。
第51章
夜幕降临时,顾勉和谢如溪出去逛了一圈。
这是早上就做的决定。
而对于那句“纵容”和“得寸进尺”,也引发了一场哭笑不得的“歪题”。
当时顾勉思索了一下,慢吞吞地说:“不是纵容,每个人在不同的情况,所拥有的耐受力不同而已。”
“小勉,我能说你善解人意吗?”谢如溪轻叹,指尖往前摸索,轻轻握住顾勉的手。“但总去理解会很累吧。”
他总能敏锐感知周围人的情绪,在细枝末节里捕捉,以作出更好地应对。
说实话,这并不令人高兴,负担往往随之增加。
顾勉感受掌心细微的痒意,稍稍蜷缩,“说实话,我一直觉得试图理解别人,这件事本身就不正常,一般来说,我是不去理解的。”
“所以只理解你一个人,应该不会累。”
他想了想,“对于旅游,我的出发点就是陪你——”在哪里不重要。
话语一顿,补充了几个字:“陪你一起看风景,在哪里不重要,因此暂时用不上理解,更谈不上厌烦与否。”
谢如溪听得一愣一愣,半天说不出话。
这是一句不可辩驳的情话,但当事人似乎一无所觉。
他把对方的逻辑理顺一遍,试探性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要和你一起做研究,合作做实验,这个研究价值很大,你很感兴趣,也很喜欢,但在某一天,做到一半的实验,我撂担子不做了,非要你和我换个研究方向,你会怎样?”
顾勉平静地说:“我继续完成原来的实验和重新找个研究方向,两件事并不冲突,一起弄就好了。”
“第二个还是不满意,我继续换呢?”
“三个一起。”
“再换?”
“四个。”
“一直换也行?”
“嗯。”
“……你兼顾得过来?”
“嗯。”顾勉垂下眼帘,“其实你说的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几乎为零,我没有和人合作研究、做实验的习惯,其次,以我曾经的经验,同时进行多个研究,在一定的时间内,周期性的价值成果是有一定产出的。”
“研究量的增加和产出成果成正比,也意味着原来的研究会结束一部分,达到所谓的平衡。”
谢如溪哑然。
顾勉沉吟片刻,“不过你的意思,大概是想我和你一起换方向,就是陪着你,对吗?这个问题不大,我觉得——”挺容易的。
“还不需要到理解的地步。”
谢如溪问:“那你认为我做什么,需要用到你的‘理解’?”
顾勉瞥了他一眼,嘴唇动了动,“不好说。”
“啊?”
“我觉得这件事应该不会发生。”
谢如溪好奇心起,问:“你说说看。”
“……”顾勉扶了扶眼镜,低头开始看平板。
谢如溪反应几秒,倏然睁大眼睛,“小勉,你现在是假装回避我的问题?”
他撑起身,像看什么稀世罕事。
顾勉掀了掀眼皮,“嗯”了一声,稳稳扶住他的腰。
谢如溪还是第一次见顾勉这副样子,哄着人说:“小勉,你说说,什么事?”
顾勉一言不发。
谢如溪不甘心,开始挠顾勉的痒痒,咬着他的喉结,含糊地说:“小勉……”
他真的想知道,对方的“底线”在哪?
顾勉被扑倒在枕头,手里的平板滑到一旁,原本还招架得住,奈何对方愈发过火。
忽然,他脊背僵住,无奈地唤了一声,“如溪哥……”
谢如溪慢条斯理地扫了一眼,“小勉,需要帮忙吗?”
顾勉蹙眉,额角冒着细汗,“你松手就行。”
“我松手?那你之后怎么办?”谢如溪笑吟吟地问。
“自力更生。”
“我这么大个活人在你面前,你靠自己?”谢如溪眼尾殷红,那颗淡淡的泪痣点缀在其中,风情乍现。
顾勉闭上眼,“那你说靠什么?”
谢如溪凑近,低低一笑,亲吻他的眼皮,“乖,睁眼。”
顾勉到底听了他的话,深邃的眼眸幽幽望向对方,眼底的晦涩难辨。
“如溪哥……”
谢如溪柔柔地弯起唇角,指尖点了点自己的唇,“靠这里?或者……”
“小勉,自从第一次以后,我们好像没有再……”
顾勉攥住他的手腕,哑声说:“晚上有个篝火派对,你早上还说过想去的。”
“我还说想回家呢。”谢如溪眼波流转,轻轻说道,“你也知道我善变,对吧?”
“……”确实善变。
顾勉算是明白了,那一番有的没的问话,纯粹是男朋友情绪上来,正值感春伤秋,联想力像触角一样四通八达。
他面无表情地反省自己:你早知道谢如溪感性、多愁善感,喜欢回顾生活的琐碎小事,看雨都能看出个名堂,总为别人的爱情故事哭,为感人的事迹流泪……
嗯,安全感也不够。
所以有些话题止于原地多好。
顾勉强行用巧劲把人带进怀里,“所以篝火看不看?你早上兴奋又期待,要真不去了,你明天肯定可惜。”
谢如溪被顾勉说得犹豫,“那——还是去吧。”
顾勉便松开手, “行,我们收拾一下,下楼吃点东西,待会儿准备……”
“别,真靠自己?”谢如溪好笑地拉着人,柔声说,“我帮你。”
顾勉看了眼对方红润的唇瓣,撇过头,“不了,免得你喉咙痛,嘴巴不舒服。”
谢如溪细白的指尖捋过刘海,笑着说:“哎,也不一定要靠这啊,我可以用其他。”
顾勉不说话了。
……
“嗒”,柜子的玻璃杯摔下去,水渍溅开毛毯。
顾勉原以为谢如溪上说的是手,没想到——
“我等下想吃烧烤。”谢如溪擦干净大腿的残余,将纸团扔进垃圾篓子。
顾勉稍微平复呼吸,眼底有些血丝,喉咙沙哑至极,“好。”
他余光看过去,内侧的皮肤白皙、娇嫩,红了一大片。
“有没破皮?”
谢如溪懒洋洋地歪头,打哈欠,“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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