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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中(古代架空)——北境有冻离

时间:2023-11-01 10:26:23  作者:北境有冻离
  但她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这一个雨夜漫长得可怕,于徐京墨是,于盛琉亦如是。
  隔日一早,雨势方收,天地间仍蔓延着一种久久不散的潮气,直压得人心头发闷。而找了一夜的西戎人终于在徐京墨的房内寻到了鬓发凌乱、黯然失色的公主,塔日哈痛心疾首地看着盛琉,知道这是她最后的选择,尽管心中诸多不满,此时也只能配合盛琉,硬着头皮将戏演了下去。
  塔日哈对手下吩咐道:“快将陛下请来,快!”
  皇帝听了消息来得及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到了徐京墨的院落之中。他看着眼前抽泣不止的公主,以及仍旧于床榻昏睡不醒的徐京墨,顿时觉得心头也被压了一层阴云。
  空气中还弥散着一丝淡淡的梅香,萧谙不由得被这信香牵得心头一紧,下意识就想先查看下徐京墨的情况,然而还没等他迈出脚步,就被塔日哈震天的哭声给挽留住了。
  “陛下,还请陛下为我们公主做主啊!”塔日哈用披风裹住了盛琉,跪在地上痛哭起来,脸庞上是两道深深的泪痕,“盛琉公主此行便是为了与陛下和亲,却发生了这样的变故……臣,臣还有什么脸面向西戎交代啊!”
  萧谙的耐心已经被这群西戎人耗尽了,他忍不住用舌头轻轻顶了两下面颊,这才将情绪强压了下来。
  “此事朕一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
  “小女昨夜来寻丞相,但中途失了意识,一醒来便在丞相房中,是以……小女失去了清白。我与丞相乃两情相悦,昨夜之事虽是意外,但也称得上是一段情缘。”盛琉跪在地上,向萧谙叩首,“还请陛下为我与丞相赐婚,成就我与丞相的佳缘。”
  萧谙怒极反笑,他想,盛琉,果真是个大麻烦。
  而他对待麻烦的方法,向来只有一种解决方式——斩草除根。
  雨霁初晴,云层中散出点点的晨曦,却是半分也落不到萧谙的身上。萧谙心中沸腾着浓浓杀意,他不动声色地舔了舔尖尖的后牙,而后面色郑重地伸手将盛琉扶了起来。
  “朕相信丞相不会是趁人之危的人,何况他现在仍处于昏迷之中,应该是有难言之隐在身。”萧谙慢条斯理地将盛琉披风上的带子系紧,而后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浅笑,“赐婚之事不应在此时如此匆忙定下,等朕着手将此事查清,再决定如何处置也不晚。”
  “朕答应你们,一定会给徐相、给公主,以及给西戎一个公正的判决。”
  萧谙轻轻松手,盛琉却是干咳了起来……只见她一张脸被披风领子勒得面部通红,竟是再不能说出一句多余的话。
 
 
第十七章 ·香消
  徐京墨醒来时,已是临近傍晚时分,四周光线昏沉,令他的思绪也变得难以清醒,花了好大功夫才勉强从床上爬了起来。
  “主子,你终于醒了。”容音就在床帐外,她反应极快,立刻将一旁一直温煮着的巾帕取了出来,放在一旁晾着,“要不要再歇一会儿?梁太医今儿个一早就来看过了,说主子信香流失得太多,伤了身子,要好好调养才行。”
  她匆匆转过身去,不动声色地抹了抹眼角,而后向门外等候许久的奴仆吩咐道:“去禀报皇上,相爷已醒了。”
  这一来一回,巾帕温度也略降了些,她先是将熏过香的巾帕递给徐京墨擦手,又打来干净的温水准备为他梳洗。
  徐京墨自己倒没把这当回事,他扯了扯干裂的唇瓣,一开口把自己都吓了一跳,那声音喑哑得吓人:“我没事,盛琉公主呢?”
  他又想了想,有些迟疑地问:“我昨夜……应该没做什么出格的事吧?”
  这倒也不能怪他,昨夜他独自抵抗着被香激起的热潮已是不易,而信香的失控到了后期,更多的是一种无可释放的疼痛。他全身都被冷汗打湿了,意识已经痛得模糊了,最后竟是生生痛晕过去的,所以他也怕自己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做了什么逾矩的事情。
  容音将早上的情形同他讲了,又宽慰道:“陛下金口玉言,既然说了会下公正的判决,主子也不必那么担心了。”
  徐京墨头疼万分地想,正是因为萧谙说出了这种话,他才更放不下心了——这件事从盛琉带着那迷香来到他房中开始,便已经注定是不受控制的一团乱麻,萧谙对于昨夜之事也不清楚,他如何能给出所谓的公正?
  然而,徐京墨很快便知道了,萧谙所谓的“公正”是如何而来了。
  这一日的行宫的主殿格外热闹,高座之上端坐着皇帝,而庭下是面露难色的西戎公主与使臣、看不出喜怒的徐相,以及一个被五花大绑压了上来的侍卫。
  “陛下,这是何意?”塔日哈眉眼含怒,大声质问道,“您说今日便是真相大白之日,却扣押这样一个人……”
  萧谙扣在了桌上的手轻轻点了两下桌子,示意西戎人安静下来,而后他拉长声音,缓慢地说道:“这便是朕找到的真相。”
  只见皇帝抬了抬下巴,尹昭便授意,将侍卫口中满是血迹的布扯了下来:“说吧。”
  那人先是抬头深深地望了一眼皇帝,随后面无表情地开口:“属下张景,自秋狩第一日当值见到公主便钟情于公主,对公主的美貌思之不忘。前天夜里,我在丞相住所附近见到公主一个人徘徊,我见四下无人便……”
  盛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而一旁的塔日哈更是忍无可忍地吼道:“你这贼人,在胡说什么!”
  皇帝抬了抬手,尹昭便走到了塔日哈身旁,一只手带了千钧力道压在了塔日哈的肩上,压得塔日哈一个六尺壮汉几乎要跪了下去,他低声提醒道:“大人,这里是大衍的行宫,勿要喧哗。”
  那侍卫垂下了眼睛,仿佛这一切都与他无关,继续说道:“我便见色起意,用迷香迷晕了公主,趁公主昏迷,与她行了夫妻之事。事了之后,我怕被人发现后掉脑袋,便想找个替罪之人。我在皇宫内当值时,曾触怒过丞相,后被丞相信罚到这偏僻行宫当差,心中有诸多仇怨,因此我想将此事嫁祸给丞相,这样就能一石二鸟,以报我前途被毁之仇。”
  “我本以为公主是来与陛下和亲的,失了贞洁必会引得公主勃然大怒、追查到底,到时丞相必会被追责,可没想到公主居然见异思迁,想将错就错嫁给丞相……公主,我是绝不会眼睁睁看着这样的事发生的。”
  “你在说什么……”盛琉面色苍白地盯着那跪着的男人,她张了张嘴,最后无力地喃喃,“事情明明不是这样的……”
  “公主被迷晕了,自然不知道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能根据醒来时的情景推测。”张景淡淡地扫了一眼那失了魂魄一般的公主,那眼神是同情,也是警告,“是我迷晕徐京墨后,将你放在了他的屋内,此事,你和丞相俱不知情。”
  站在一旁的徐京墨眉心微皱,也没想到所谓的公正竟是要这样给出……发展到这个地步,整个大殿内的人都心知肚明是怎么一回事,然而却都口不能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幕。萧谙这一招先发制人,无疑是出乎所有人的预料,但也成功地将这件事了结了。
  至于真相与否,便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是皇帝最终钦定的结局,这世上,绝无第二个人可以推翻。
  “盛琉公主,让你受委屈了,此事已查明真正的犯人,朕定然会为你做主。来人,将这胆大包天的贼人拉下去,三日后问斩。”
  萧谙转头又对着面色铁青的塔日哈安抚道:“此事虽为贼人做乱,但毕竟是发生在朕行宫中的事情,也不能说与朕毫无关系,朕深感痛心。但是塔日哈,你放心,虽然无缘与公主成为夫妻,但朕向你保证,大衍仍会是西戎最坚定的盟友……在你离开之前,朕会下一道手谕给你,在西戎需要之时,你可凭此手谕,让大衍边关的守军助西戎一臂之力!”
  这下,塔日哈也再说不出什么话了,他看了看哭成泪人的盛琉,又看了看立在他身旁的尹昭,最终长叹一声,跪了下去,沉声道:“臣塔日哈,谢陛下隆恩。”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
  徐京墨被皇帝留下来一同用膳,徐京墨猜萧谙是有话要对他说,就答应了下来。等他进了屋子,才发现里面只有萧谙一个人背对门坐着,一桌佳肴已有些冷了,但无人动过。
  这时候,徐京墨也无暇分心了,他走到萧谙面前,单刀直入地问道:“为什么这样做?”
  “哥哥,我可是帮你收拾了好大一个烂摊子,你见到我的的第一句话却是这个?”萧谙扯了扯他的袖子,万分委屈地道,“你好没良心。”
  徐京墨不搭他的茬,只继续问道:“那替罪羊张景,你打算如何处置他?”
  “我早和他说好了,到时让他假死,而后放他远走山林。至于他的儿子,未来必定是荣华富贵,前途无量……”
  “你何必做到这个地步?本来我和盛琉就没什么,你知道的,”徐京墨顿了一下,“我是个坤泽。”
  萧谙的薄唇紧抿成一道线,过了一会儿才低低道:“我当然知道。也正是因为知道,才厌恶他们什么脏水都敢往你身上泼。”
  “我根本不在意……”
  “我在意!”萧谙一把攥住了他的手,用力地摩挲了两下那瘦长的手指,“她怎么敢把算盘打到你的头上?还是说,你真的愿意娶盛琉?”
  徐京墨无奈地摇头:“我当然不会娶她。我的意思是,这件事原本可以不必如此着急,你做得如此明目张胆,就不怕西戎那边心有怨怼……”
  “这件事只适合快刀斩乱麻,那盛琉敢下药攀咬,他日还不一定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萧谙面上厌恶的神色一闪而过,转瞬便换了一副笑脸,“好啦,事情都过去了,哥哥就不要把时间浪费在那群西戎人身上了。今日之事,你少不得好好奖励我一下吧?”
  “又不是我求你这样做的。”
  嘴上虽是这般说着,但徐京墨的身子到底是随着萧谙的动作坐下了,陪着萧谙一起用了膳,又耐不住萧谙软磨硬泡,将今日戴着的香包也给了他,这才被放了出来。
  等徐京墨回到自己的院落之时,天色都已黑了,徐京墨回想起这些日子,只觉得无比心累。他因为信香亏空,这两日又开始被梁御医逼着喝调理信香的药,汤药黑乎乎的,散发着一种粘稠的苦味,徐京墨捏着鼻子一口气灌了下去,花了好半天才从那种被苦到神智不清的状态里抽离出来。
  不过好在这药还算有个不错的作用,喝了便会困意上涌,徐京墨躺下很快便睡着了。他睡意正酣时,却忽然听到有人在叫他,徐京墨花了好大的力气才从黑沉沉的梦境中醒来,尚带三分朦胧,然而等他听清阿盛在说什么后,顿时觉得血液倒流,浑身发冷。
  “主子,盛琉公主自缢身亡了。”
  ……
  徐京墨带着人匆匆来到盛琉所住的院落时,那里已是一片灯火通明,到处都是西戎侍女的抽泣声,整个院子被一种凝重的死气萦绕着。当看到那身覆白布,躺在床上的人时,他的内心也不由沉沉一坠。
  徐京墨的声音有些沙哑,他问守在床边的一个侍女:“怎么回事?”
  “回丞相的话,公主今日从大殿回来后,便一直有些不对劲。”那侍女用力地抹了抹眼角,抽噎使得她的话变得断断续续,“她一会儿说自己的清白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没了,一会儿又说她走错了路,结果也是自作自受,还说……说身为公主,被人摆布或许才是她的命。等到天快黑的时候,公主说想自己在房中待一会,要我们都不要进去,我们知道公主心情不好,便都不敢在这时候打扰。”
  “直到夜深了,公主既没叫晚膳,又没叫我们进来伺候就寝,我感觉到有些奇怪,便大着胆子进来看看。没想到,一进来便看见了公主挂在房梁上的尸首……”
  徐京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再如何盛琉也不过就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在他眼里就是个孩子,犯了错也并不代表没有回头路可走。可没想到,盛琉却选择了了结自己……
  “让我再见公主最后一面吧。”
  徐京墨这样说着,走上前去轻轻掀开了那块白布——只见白布之下,盛琉的面容已不复往日那般宁静,她的脸呈现一种紫红色。而她脖子上的痕迹……
  徐京墨猛地将布盖了回去,向阿盛低声吩咐道:“去找个仵作来,不要惊动任何人。”
  盛琉脖子上的勒痕呈闭环状,深度均匀,勒沟处带着深色血迹……这说明她是被勒死的,而非缢死!
  这根本,就不是一场意外的悲剧,而是一次预谋已久、计划周全的谋杀。
 
 
第十八章 主使
  仵作到后,徐京墨将屋内所有人都逐了出去,那仵作经验老道,很快便有了定论。
  盛琉确实是被人活生生勒死的。而且她身上没有什么挣扎的痕迹,应当是被习武之人打晕后以布巾勒住,极快便断了气。
  即便仵作手脚麻利,查验全体也需要些时间,何况是贵人之体,更有诸多注意和讲究。徐京墨就站在屏风后静静等着,然而仵作刚查到一半时,外面便喧闹了起来。
  盛琉的尸首被发现后,是徐京墨第一个赶到,除了他住得离盛琉较近这个原因外,还有线人的功劳——此前他在这位西戎公主身上吃了不少暗亏,以防她再作什么妖,便在她所住的行宫院落中安排了眼线,没想到第一次派上用场,便是这般的大事。
  此时,塔日哈与其他西戎使臣也赶到了,他带着使臣便要向里闯,被丞相亲卫拦在外头,悲怒交加的塔日哈立刻就翻了脸,二话不说便要硬闯进来。
  徐京墨敲了两下太阳穴,用一种不容有失的口气对屏风内的仵作吩咐道:“继续查,仔细些。”
  里面的人低低应了一声,听见门扉开合的声音,这才意识到丞相是出去为自己拖延时间去了,于是手下动作更快了些,不到一炷香的时间,他便已查验完成。仵作走到门口,对着外面等候的阿盛说道:“可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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