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云颐经常待在府邸里装无所事事的闲人,之前大伯送给他的模型,已经差不多快要拼完了。
桌上摆着的这只巨型飞船模型不仅体型庞大,而且结构复杂,零件繁多,云颐从两个月前就开始断断续续地拼它,今天已经到了该进行收尾作业的时候。
然而真到最后一步时,云颐却发现飞船缺了一个小部件。他抬头看了看用来放零碎部件的收纳盒,里面已经空无一物。
若这是一艘真正的巨型飞船,仅仅只是少了这么一个小部件,就会无法起飞,前面费劲心思和人力搭建起来的一切都会泡汤。
云颐不由地皱起眉,觉得这似乎是个不太好的征兆。
他将管家喊进来,吩咐道:“把桌上那个搬到模型收藏室去吧,小心一些。”
管家领了命,喊了两个仆人过来一起将这艘飞船模型挪走,又稍微收拾了一下云颐的书桌,让它看起来更加整洁了一些。
云颐抱起胳膊,靠着书房的门框而立,面向略显空荡的庭院,无所事事地晒太阳。
管家把模型安置好后回来问他:“殿下今天还去医院探望皇夫殿下吗?”
“不去了,我看他也不是很想见到我。”
此时正是仲春时间,冬日的严寒已经尽数散去,白天里的太阳温暖得恰到好处。阳光落在云颐的脸上,令他不由地眯起了双眼。
“去仓库取前些天才送来的新茶吧。”云颐道,“稍后有客人要来。”
管家领命,迟疑地问:“您说的客人是……”他需要知晓客人是什么人,才知道该准备什么样的茶。
云颐说:“云溯要来。”
“明白了。”管家躬身退下。
江勉今天一大早就被军部监察组扣下,这消息一传到云颐耳朵里,他便知道云溯今日肯定会来找他一趟。
兄友弟恭的假象,不知还能维持多久。
午后一过,云溯果然来了,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次他没有带上那支总是随身携带的白玫瑰手杖。
云颐没问,在门口简单问候了云溯几句,而后便领着他进了书房谈事。
管家沏好了茶端进来,又恭敬地退下,不敢打扰两人之间的对话。
云溯还是一副神情冷漠的模样,很能从他脸上看到太多情绪上的波动。云颐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云溯笑了,竟觉得有些怀念。
不知道他会对着褚与昭笑吗?云颐想。
“怎么不打一声招呼就过来了。”云颐将撑着莹碧茶水的陶瓷茶杯推到了云溯的面前,笑着说,“你每次像这样突然造访,我都忍不住要担心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让你不开心了。”
云溯是爱茶之人,经常是把茶当做白开水在喝,然而此时却没有端起茶盏,只是说:“大哥向来最懂我的心思了,怎么会做让我不开心的事。”
云颐苦笑着摇摇头:“我若真是最懂你心思的那个就好了。”
云溯没有在无意义的话题上耽搁太久,很快就切入了正题:“我今天来找大哥,是为了褚与昭遇袭的事。不是审问,大哥随便和我聊聊就好。”
云颐独自抿了口茶水,很爽快地说:“好。”
云溯望着他:“今早监察组的任九抓了一个人,叫做江勉,不知道大哥还记不记得他。”
“记得。”云颐放下茶盏,直言道,“当时江勉惹得你不快,后来是我将他从情报司调离的,所以记得很清楚。”
“没记错的话,我那时和大哥说的是,将他交给你处理。”云溯沉眸,“可是我想,把人从情报司调到后勤部去,应该算不上是‘处理’吧。”
面对云溯的质疑,云颐依旧显得语气轻快,仿佛唠家常一样:“我当你是想问什么,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是这样的。”云颐解释道,“江勉的父亲从前在我手底下做过事,算是我的旧部下吧,有些情分在。听说江勉激怒了你,他父亲便来求我。我实在抵不住他的苦苦哀求,又想着江勉既然是和褚与昭有矛盾,那把他调到褚与昭看不到的地方也是一样的,于是最后便将人弄到了后勤部去。正好前段时间后勤部的人被抓了几个,正缺人手。”
云颐叹了一声,又说:“我知道你的本意是想让我惩罚江勉,但我也有我的难处。这件事是我没处理好,惹了你生气,我道歉。”
天衣无缝。
云颐直接交代了自己的“错处”,反倒让云溯无话可说了。
“……真的是因为江勉的父亲吗?”云溯确认似的又问了一遍。
“你不信我吗?”云颐叹道,“云溯,我是你的哥哥,你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这世上再没有谁比我更希望你顺心如意了。我又何苦故意违逆你的心思,令你不快呢?”
“如果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云溯低低道。
“我还有别的事,就不在大哥这里喝茶了。”云溯起身准备离开,刚到门口时却又停下脚步,回头说道,“江勉的事,这次就不劳烦大哥来处理了。”
云颐目送着云溯离去的背影,面色有几分阴冷。
如今,竟连一口茶都不愿意在他这里喝了。
就为了一个褚与昭!
-
云溯乘上悬车,从毓秀街离开,前往地面军第一医院看望褚与昭。
花沐与他同乘,见他没在里面待多久就出来了,有些讶异:“陛下怎么这么快就……”
她记得,每次云溯过来毓秀街见大殿下,都会待上一段时间,和大殿下聊聊天谈谈心的。
云溯心情不佳,冷然道:“大哥把话说得那么圆,不就是不想让我抓住机会说他么。”
所以云溯便随了他的心。既然无话可说,那就一句都不多说,也没有继续待在这里的必要了。
还有人在等着他。
花沐不知道云溯刚刚在里面和云颐说了些什么,但明显感觉到此刻云溯心情不快,于是识趣地闭上了嘴,不再多话。
十分钟后,悬车停在了医院侧门处,云溯下车,轻车熟路地从侧门进入,来到vip病房所在的楼层。
警卫们看到他来,后背挺得更直。
“辛苦你们了。”云溯简单问候了一句,快步来到褚与昭的病房门前。
一拉开门,就看到此人正躺在病床上呼呼大睡。
坐在床边打瞌睡的仆从一听到拉门的声音立刻打了个激灵坐直了,看到云溯在门口,吓得脸色苍白,生怕他怪罪,声音颤颤巍巍:“陛、陛下……”
云溯没斥责他,只说:“出去吧,门关好,我没吩咐就不要让任何人进来,你自己也是。”
仆从领了命,一溜烟儿似的出去了。
此时此刻,褚与昭还是没有醒,也不知道做什么美梦呢,很没形象地张成一个“大”字,咧着嘴挂着傻笑。
“……喂。”云溯上前用手轻轻推了人一下,却反被褚与昭一把捉住了手腕扯得一个踉跄。
alpha死死抱着他的胳膊蹭来蹭去,傻笑道:“嘿嘿~老婆~贴贴——”
云溯有些气恼。怎么睡着了抓人还这么精准?力气这么大?
“醒醒。”云溯忍无可忍地用另一只还自由的手揪了一下褚与昭的脸,力道不轻。
“嗷!”褚与昭疼得嚎叫一声,醒了,睁着一双迷茫的眼睛,望着床边的云溯眨巴眨巴。
他还没从刚才的美梦里清醒过来,下意识地朝云溯喊道:“老……唔唔唔!”
第二字还没来得及出口便被云溯伸手捂住了嘴巴。
“重新叫。”云溯久违地对褚与昭用了命令的口吻。
褚与昭:“唔唔唔唔!”每个字声调都不同。
云溯竟然听懂了,褚与昭说的是“你先放手”。
于是云溯松了手,褚与昭喘了两口气,才很委屈地重新叫道:“陛下——”
尾音拖那么长,也不知道撒娇给谁听。
云溯气闷地抽回手臂,也不坐了,就站在床头和褚与昭说话。
“不许再做这种奇怪的梦。”
“……陛下,臣妾做不到啊!”
云溯当然知道人是不可能控制自己做什么梦的。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么荒谬的话来,或许是和褚与昭待在一起太久,传染上了这小子的傻劲。
褚与昭盼着云溯来,一睡醒就见到自己的omega在眼前,自然开心得不行。云溯看在褚与昭是伤患的份上,陪着他闹了一会儿。
褚与昭遇袭的事,云溯心里差不多已经有了结果,所以打算借着今天过来的机会和褚与昭说一声。
尤其是褚与昭一直都没什么危机意识,因此云溯更得帮他敲响警钟。
不过,涉及到云颐的部分,云溯还是打算隐瞒着。这个问题太大,也太重要,现在还不能轻易对着其他人说出口。
而且说实话,褚与昭本就已经身处于危险之中,知道得太多未来只会更危险。这是云溯不愿意看到的,他希望褚与昭能够平平安安。
“你遇袭的事,差不多调查完了,你想听听结果吗?”云溯问。
褚与昭的表情立刻严肃了起来:“听,当然要听!”
于是云溯便将这些天查出来的东西告诉了褚与昭,警卫擅离职守的问题则只说到江勉狐假虎威和刻意教唆为止。
褚与昭沉默着听完,全程没有说话。
云溯以为他是在为江勉对他的恶意而生气,安慰褚与昭道:“我知道你从军校时代开始就没少受江勉的气,他把你害到这个地步,我不会轻饶他。”
“江勉这家伙,臭虫一个,我才懒得管他以后如何呢!”褚与昭撇了下嘴角,“我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褚与昭接下来的话,出乎云溯的意料。
“那天……就是江勉故意招惹我被我踹翻的那天,情报司有个同事不小心听到江勉和云颐的对话,云颐说会把江勉调到别的部门去。”褚与昭挠了挠脸,“我当时有点生气,但是也没真的计较。刚才你一说江勉故意搞我我就想起来这回事了,你说云颐故意把江勉弄到后勤部这种有油水捞的部门去,他俩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啊?”
云溯一时无言。
他本不想让褚与昭发觉的事情,没想到褚与昭还是自己意识到了。
第81章 爱是利剑(10)
既然褚与昭已经察觉,那隐瞒便也没有了意义,让这小子多一点警醒也是好的。
云溯在心中稍作权衡,还是把云颐和江勉之间的关系告知了褚与昭。
褚与昭听完之后摸了摸下巴:“真的只是因为江勉父亲来求吗?我怎么听着觉得还有点什么猫腻呢?”
大约是因为每次云颐和他说话时都一副话里有话的样子,所以他对云颐的话总是无法完全相信。
“而且之前……”褚与昭话说了一半,又陡然咽了回去。
云溯问:“之前怎么?”
之前喻黎安和他说起莫里的事时,言辞之中对云颐似有怀疑。如今喻黎安还装着病,想来是还没有把背后的情况摸清楚。
也不知道装病的事,喻黎安跟云溯说了没有。这一个月来他光顾着生气了,完全把这事抛在了脑后。
“……你最近去看过父亲吗?”褚与昭试探着问道。
云溯看他这副心虚的态度,心里便明白了八九分。
“这就是你之前瞒着我的事吧。”云溯直言道,“父亲病愈的事,我已经知道了。”
褚与昭长长地吐了一口气:“那就好,我还怕你……”
又是话说到一半就戛然而止。
云溯很有耐性地问:“怕我什么?”
褚与昭有点不好意思地别开眼睛:“怕你太担心父亲了,心里难受……”
“我的确心里难受。”云溯垂眸,“我知道,这事你会瞒着我多半是父亲的意思,他顾虑我的心情,向来是报喜不报忧。”
“所以没关系,不怪你。”云溯伸手帮褚与昭拉了拉身上的被子,“以后说话不要只说一半,说全了我也不会吃了你。”
褚与昭本还担心云溯会因此责怪于他,现在听云溯这么讲,心里还有点小欣喜,嘴上却还是嘴硬道:“你懂什么,这叫傲娇!”
云溯瞧着褚与昭那模样,“傲”没怎么看出来,倒是真有点“娇”的意思。的确是个很特别的alpha,从信息素的味道到性格都是。
褚与昭清了清嗓子,尴尬地切换回正经模式。
“既然如此,那你肯定也知道莫里的事了吧?”褚与昭说,“之前父亲和我说,莫里对他平常吃的药动了手脚。莫里只是个下人,又是庄园管家的孩子,没有下毒的动机,所以背后必然有人指示。”
云溯的眼睫轻轻眨动了一下。
“……父亲,有怀疑的对象,是吗?”
他说得很慢,仿佛不是很愿意面对这件事似的。
褚与昭挠了挠脸:“嗯……好像是云颐。他有提醒我,要注意云颐。”
这个回答,云溯并不觉得意外。其实他心里早就埋下了一枚疑虑的种子,只是因为种种缘故,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将它往下压。
不管怎么说,云颐都是他从小就依赖、倾慕,也深深心疼过的大哥。
可如今,却还是物是人非了。
“但凡是总要个证据,怀疑终究只是怀疑。”云溯低声道,“莫里的事,父亲说他会自己处理,且看他能查出怎样的结果吧。”
“你这事也是一样,大哥的说辞天衣无缝,实证更是没有,我要处理也顶多只能把江勉给办了,动不了大哥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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