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这也是神明区别于人类的一点吧。
云溯虽然不认可这里能作为寝室,但是承认永生花园的确很适合作为一个放松身心的地方。不知为什么,每次他进入此处,都能感觉到身体被一股神奇的力量包裹着,能够抚平他躁动不安的心。
所以云溯偶尔会来这里坐坐,尤其是在遇到烦心事的时候。
神使并不觉得打扰,反而很欢迎他,甚至会主动和云溯聊天。
“你要结婚了吧。”神使抬头望向站在花海里的云溯,说,“恭喜。”
云溯只对家人亲近,不太爱和外人说关于自己的事,也从来未曾告诉过神使他已和褚与昭订婚。
“是。”云溯点了点头,脸上还是那副没有波澜的表情。
但神使却仿佛能读透他的内心似的,笑着说:“没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或许是读心术,又或许是神的全知全能。不过云溯并不在乎这些,他只是单纯地过来平静一下心情。
云颐的事,云灼的事,都令他有点难以静心。
联姻的事,云溯暂时还未和云灼开口,但已预料到对方的反应,他其实也不舍得云灼离开诺因,可联姻若能成功,确实对诺因很有利。云溯本以为自己已经下定决心,可经由父亲一提,他竟又有点犹豫了,私情和君主的责任在心里不断地做着斗争。
他总觉得,父亲其实是倾向于让云灼去联姻的。
是不希望他和伦荷的君主交恶吗?
而云颐这边,则是因为……
今天在发布会上提了安排外的问题,导致褚与昭愤而离开的那个记者。
若要说反对他和褚与昭的婚事,又有能力在皇室召开的发布会中做手脚的,也就只有云颐一个人了。云灼虽然也强烈地反对,但这孩子大多数时候都只是说说而已,不会真的阻挠他已经定下的事情。
所以人只能是云颐安排的。
这是一个不需要调查就能得出的结论,想必云颐也不怕被他发现。
是在用这场小小的“恶作剧”表达不满吗?
云颐是他的大哥。虽然他们不是同一个父亲的孩子,但是在云溯还小时,云颐就对他非常照顾了。同母异父这件事并未成为他们兄弟二人间的隔阂,云溯对这位性格温柔的大哥,有些心存愧疚,也十分感激。
但偶尔,云溯会有点不太明白大哥的想法。
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感觉好像变得越来越分明了。
“你现在不太冷静。”神使的声音忽然在耳畔响起。
云溯垂眸道:“最近事多,所以心里有点乱而已。”
他话音刚落,银发男人的手掌便贴上他的前额。
以眉心为起点,一股温热的力量钻入身体。
“看来我给你的禁制还不够。”神使收回手,若有所思。
云溯皱起眉:“你的意思是,禁制快要解除了吗?”
“那倒不是。”神使把双手揣进宽大的衣袖里,笑着说,“要是神力这么容易就解除,那还算什么神力。”
云溯点点头:“也是。”
“放心吧,暂时不会有什么影响。”神使道,“等你认为禁制需要修补的时候再来找我吧,前提是它还没有完全解除。”
“当禁制完全解除时,我们之间的契约就会彻底失效。”他意有所指,“如果你还想重新缔结神契,就要再拿别的东西来交换。”
“别的东西?”云溯望向神使的脸。男人分明是笑着的,眼里却丝毫不见笑意。
“你还想要什么。”
“如果真的有禁制完全解除的那一天,不就说明,你对这世上某个人的爱已经足以冲破神力了吗?”神使并不隐瞒,很直白地说出自己的想法,他又向云溯凑近了些,用食指指尖轻轻抵住对方的左胸口。
“所以,接下来我就会要你喂饱了感情的心。”
云溯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他当然知道神使所说的不是生理意义上的“剜心”,但也想不到神使要以怎样的方式夺走他的心。
“就是——”神使凑到云溯耳边,嗓音极尽温柔缱绻,“我不会夺走你的任何东西,但是我要你……”
最后几个字,淹没在了轻轻拂过的暖风中。
第15章 “神”的低语(2)
“我要你与我共享你的身体。”
云溯不由地后退了一步,和眼前的银发男人拉开了距离。
其实他并不是为了长生和不老才选择缔结神契,相反,他是为了能够封印感情的禁制。
他的付出就是他的所求,这也是云溯不希望禁制完全解除的原因。
他不怕死也不怕老,只是不想再被感情左右,饱受痛苦和煎熬。
云溯承认,八年前自己还太年轻,也因为被保护得太好,脆弱得经不起一点挫折,所以才选择迈出这一步,想借用所谓的神力来压制自己的感情。
可……眼前的人,真的像他所自诩的那样,是神的使者吗?
云溯倒觉得他更像恶魔,仿佛以玩弄人心为乐似的。
本来只是随口一问,想听听神使还能提出什么条件,却没想到这家伙竟直接揭下了假面。
神使看到云溯拧起的眉,雌雄莫辨的脸上露出如孩童般稚气的笑容。
“你生气啦?”
“你似乎在戏弄我。”云溯看向他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冷意,“你说是‘共享’,但在我看来,我的身体如果不能完全属于我,就相当于是被人夺去了。”
神使眨眨眼:“我不会消灭你的意识,只是想感受一下被爱盈满的心是怎样的。”
云溯盯着他:“神会有这样的欲.望吗?”
“你为什么认定神不会有欲.望?”神使歪了歪脑袋,“若神自身没有欲望,怎么能创造出人类这种充满了欲望的生物呢?”
“人类正是神比照着自己创造出来的。”神使轻轻一笑,“不过祂比我还要懒惰,造完了就睡大觉去了,什么事都不管。要不是我把你们人类带到这个新宇宙,你们早就灭绝了。”
神使岔开了话题,云溯也无意继续和他聊下去,再聊也只会徒增恼怒而已。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云溯转过身去,准备离开,“你看起来只是想看我的乐子而已。”
他回头睨了依然挂着笑容的神使一眼,沿着来路离开了。
云溯的身影重新出现在拱门前。
他有些不悦地盯了这道门一会儿,而后大步回了白桥。
“花沐。”云溯喊完,忽然意识到花沐去处理白鸥的事了,便另叫了一名仆人过来。
“去把花园里的拱门砸了,处理掉。”
“……啊?”正低头等待吩咐的仆人愣了愣,“可是陛下,那道门……”
那道门可是从诺因一世的时代起就一直存在的代代相传的老建筑啊!
“要你去就去。”云溯冷声道。
仆人赶紧领了命,慌慌张张地退下了。
客厅里的喻黎安听到门关处的动静,便过来查看情况:“这是怎么了?”
他发现儿子神色间的异样,又担心地问了一句:“怎么忽然发这么大的火?”
云溯的表情其实和平常比起来没有太大的变化,也只有喻黎安能看出来云溯是动了气。
云溯不想让父亲为自己担心,下意识地说:“没事。”
“只是有个人对我说了些失礼的话。”
云溯的身份摆在这里,过去从来没人敢对他说那种话。
哪怕对方是所谓的“神”,他也不能原谅。
云溯知道那道拱门就算砸了,永生花园的入口也不会关闭,但他可以选择不再去见神使,不把神使的存在告诉继任者,让自己未来的孩子不再受这人的戏弄。
“褚与昭什么时候走的?”云溯扫视了一眼略显空档的客厅,打算给自己倒杯茶降降火。
喻黎安道:“才走。”
“这小子脾气不小,他没对您说什么没礼貌的话吧?”
“那倒是没有。就算真的说了什么,我也只当童言无忌了。”喻黎安笑了笑,又道,“神契的事,我告诉他了。”
云溯拿茶杯的手一顿。
“也好。”他道,“反正迟早也是要知道的。”
今天的记者发布会名义上是直播,但实际上播出的时间是要晚五分钟的,涉及到褚与昭毕业去向的问题,云溯让人直接掐掉了,并没有播出。
收看直播的诺因民众们只能看到未来皇夫在陛下身边的乖巧样子。
又过几日,休息日的时候云灼不必去学校上课,云溯便趁着空闲时只身前往云灼的住处。
云灼和云姝这对双生兄妹在十岁之前都是住在一起的,后来性别之间的差异渐渐大了,才各自住到不同的房间。
云颐则早已不住在明镜宫了,他在卡兰另有府邸,并且每年都会回到生父尤佩王子的故乡去居住一两个月左右的时间——这是云溯特许的。
双生子的居所位于明镜宫的最顶层,两人的房间是正对门的,方便他们天天互相串门。
云溯从电梯里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就看到云姝的侍女匆匆忙忙地冲过来,脸上非常惊慌。
侍女见到云溯,连忙刹车,提起裙摆急急地行了个礼。
“陛下,我正要去找您呢!”
云溯很少见她如此惊慌,不由地担心起来:“云姝出什么事了吗?”
“不是公主不是公主!”侍女连忙摆手,“是云灼殿下出事了!”
“怎么回事?”云溯立刻大步向云灼的房间走去,侍女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和他说明前因后果。
“云灼殿下今天心情不是很好,公主就过来哄他,结果话说到一半的时候云灼殿下忽然就身体不舒服了,发了很高的烧,公主说要请医生来他也不让,很生气地把我们都赶出来了,现在公主还在里面守着他……”
云溯的脚步放慢了些。
云灼今年才满十八岁,也是时候该迎来第一次易感期了。
他停步,朝侍女道:“你还是先去请潘医生来,就说云灼的易感期到了,让他该准备的都准备好。然后再打电话请齐医生过来看看云姝。”
“是!”侍女应了一声,快步离开。
云溯继续向前走,越是靠近云灼房间门口,属于alpha的信息素气味便越是浓郁。
他不由地皱了皱眉,顿住步伐,没敢进去。
云姝带着哭腔的声音隔着厚重的房门都能隐约听到一点,显然是急坏了。但是她不能继续留在里面,云灼的信息素会对她产生影响。
明镜宫内侍奉的仆人们都是beta,闻不到信息素的味道,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云溯朝着低头守在门口的仆人们道:“去把公主带出来。”
一名仆人领命进去了,没过多久又灰溜溜地出来,神色为难地对云溯说:“陛下,公主怎么都不肯出来……”
“算了。”云溯无奈地叹了一声,自己推开门进去。
云姝正在卧房门口使劲敲门,可怜巴巴地求云灼放她进去看看情况。
但房内只传来云灼低哑的吼声,让她快出去。
云姝都快要哭了,而且在信息素的影响下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脸颊通红,看上去就快要晕倒了。
“云姝。”云溯也感觉到耳根处开始发烫,他强忍住不适,上前拉住妹妹的手腕,“好孩子,先跟我出去,你不能继续待在这里。”
云姝转头看向他,抽抽搭搭地问:“为什么……”
“云灼这是易感期到了。”云溯轻轻揉了下她的发顶,“我们一起去外面等着,好吗?”
云姝太单纯,还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识,经云溯一说才恍然,睁大一双湿漉漉的眼睛:“怪不得云灼不让我靠近。”
“先出去吧。”云溯拉着她,正要离开,就听见卧房门后传来云灼略显沉闷的声音。
“哥……”云灼哑声道,“你能不能陪我待一会儿,就在门外就行。”
“我发誓,我绝对不会伤害你。”
第16章 不稳定因素(1)
云溯的脚步顿住了。
云姝也听到了云灼的话,像是骤然回想起什么似的,轻轻“啊”了一声。
她转过身来,凑到哥哥的耳畔,小声道:“皇兄,云灼今天不开心,是因为知道伦荷公主的事了……”
这却是云溯没有料想到的。
“……什么?”他淡漠的脸上终于多了一丝表情,“云灼从哪里知道的?”
云溯今晚特地过来一趟,就是为了要和云灼商量联姻的事,没想到云灼居然已经知道了。
这事尚未公开,只是前些日子云溯和伦荷的君主克尔林通电话的时候对方简单提了一嘴,目前他只跟喻黎安和晏嘉说过。
当然,不太可能是父亲。若父亲打算自己跟云灼说这件事,就不会在见面的时候还专门让他快点告诉云灼。
云姝淡粉色的唇微张,但并未出声,眼神有点飘忽,看上去神色犹豫。
“晏嘉是吧?”云溯的声音微沉,“你不用护着他。”
云姝缓缓地点了下头。
晏嘉给云溯做过陪读,那几年的时间里和云灼云姝也都相处得不错。云姝和晏嘉尤其亲近,几乎是把他当做自己的亲哥哥看待,也是真心盼着晏嘉能做她哥夫的,所以心里还是想要回护晏嘉。
云溯知道妹妹只是心软,没有坏心。他见云姝的呼吸愈发急促起来,便不再说下去,催促道:“快出去吧,回你自己的房间待着,待会儿也让医生来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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