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暗卫疾步走来,见礼后小心向镜川君上禀报。
龙子珏也听见了。
“不是经常这样吗。”
镜川君上并不怎么在意,慢条斯理端石桌上的茶水喝,噫,凉了。
侍卫道:“这次不一样,从前乐统领都是消极被打,偶尔躲避也不还手,这次还手了,还坚持要同乐侯爷断绝义父子关系。”
哦?
镜川君上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可是时刻关注着乐无极的,当然,心态不是很正,莫名有种,与前任下属分手,看前任下属跳槽后过的如何,过的不好他就安心了的扭曲心理。
“君上,臣想起府中有事,先行告辞。”
龙子珏请辞。
镜川君上允了:“兄长慢走。”
待龙子珏走后,侍卫询问,要不要去镇国府看看。镜川君上望着龙子珏的背影,摇头:“再等等。去的迟才有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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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我爱的你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乐无极在镜川中只是一枚棋子,被困在棋盘上,理应是供人戏弄娱乐,摆布利用的。可偏偏,他是有自我意识的棋子。
下棋的人不满意。
将他放回原处,九死一生,危险之处。他所拥有的一切,看似尊容的职称,像泡沫一样光彩,又轻贱的不值一提。
乐统领,长袖善舞,八面玲珑,有为人表演悬崖上走独木都能笑出来的好本事。他笑的久了。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还要道一句虚伪至极,阴险狡诈。
“你怎么笑的出的?”
龙子珏一掌落在乐无极脸上,手上沾了水珠。那些水珠是粉红色的,漂亮剔透。
乐无极没出声。
甚至吭都没吭一下,他像是个哑巴,失去了与人言语交流的能力。
他的视线短暂停留在龙子珏的脸上,然后,周围刀剑相向的士兵,最后,落在白衣终于尘落血的乐瑾瑜身上。
原来如此。
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就在乐瑾瑜把他的头摁进水里,水呛进肺部,叫他险些断气时。胸腔中有什么东西跳的很快。变成股火气。
好热。口中一股腥气沸腾,快要烫伤舌头。
他反抓住乐瑾瑜的手,手向上胡乱摸索,乐瑾瑜没想到他会反抗,一惊,差点被伤了眼睛。
紧接着,乐无极顺着乐瑾瑜扣他的手臂一个旋身,掌拍向乐瑾瑜胸口,逼乐瑾瑜松手,后退数步。
“反了你。”
侍卫们大惊失色,聚拢。
“借一下。”
反被乐无极余光瞥见,借了把刀。
被借刀的侍卫呆若木鸡,只跟前森寒,一团血腥气如飓风经过,他以为他要殒命了。庆幸,没有。啊,不!
那地狱恶鬼一样血肉模糊的东西朝侯爷那儿去了!
绯光连连在白日绽放,那把普通的铁刀落入乐无极手里像成了绝世神兵,起落如烟如雾,逝水迅流。
乐瑾瑜被砍伤了手,随即大怒,上演“父慈子孝”的武戏。
“快擒住他!”
不知谁喊了一声。
镇国府众人如梦初醒,以身为盾,硬着头皮去擒乐无极。
数双手扑上去,抱胳膊,抱腿时,乐瑾瑜还是添了新伤。
“不准笑!”
龙子珏怒斥。
不知为何,在打了乐无极后,心里一阵一阵发虚。他好像把什么东西顺带着打碎了。又不知具体是什么东西。
乐瑾瑜问龙子珏:“你怎么来了?”
“我听了消息担心,来看看。”龙子珏回神,走到乐瑾瑜身边,关心:“你的手臂怎么样了?”
那是谁?龙子珏吗。
乐无极认为自己不认识龙子珏。他上半身湿透,挂了血水与六七个人,死死抱住他的四肢,不让他动。
他伤的比乐瑾瑜严重多了,为何龙子珏不关心关心他。
“把他押下去。”
乐瑾瑜吩咐。
“侯爷,押哪儿?”
“刑部。”
按道理说,镜川内只有一个刑部才是。可镇国府在镜川,也有一个刑部,一个专程供乐瑾瑜审理犯人的刑部。建在地下。
乐无极被单独押进一间牢房,里面没有窗户,只有一道生锈,沾满腥臭气的铁门。在大白天,这牢房已经是漆黑。
乐无极一被关押进去,就渐渐开始对时日没了概念。他好像是个可有可无的隐形人,没人同他说话,与他联系。
他的伤口得不到救治,并发炎症,溃烂。
他什么也看不见,像瞎了一样。
什么也听不见,像聋了一样。
他的腿受伤了,一瘸一拐,摸索着找到一面墙,然后又一瘸一拐,摸索着找到墙角,靠在墙角坐下。
“乐瑾瑜受伤了。”
他自言自语。嘴角上扬,微末地感到开心、喜悦。
但那确实是喜悦。
他就靠这样的喜悦度过了不知具体的时日。他想,他果然如宋怀逸所说的一样,是报复心重的人。
……
……
无极。无极。
可某日,乐无极听见了俊彦的声音。然后他发现,是自己开始出现幻听。他知道这是不对的,不好的,却没有办法控制。
只能眼见着情况俞演俞烈。
殿下。
他听见容鹊辞的声音。
白星,白星。
他听见他父皇洛天机的声音。
白星哥哥!白星哥哥!
他听见了小时候一起玩耍的朋友的声音。那已经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他想起了他久远以前不可说的真名。银发金眸的妖怪。
……
……
这刑罚,刑部的人都清楚。治不服管教的犯人,也不用拷打,直接毁人。闭五感于存粹的黑暗中,大脑因无法获得外界信息错乱,出现幻觉幻听,正常人不出三日得疯。
狱卒甲:“这……乐无极这都被关一周了,怎么安安静静的。莫不是已经死了吧。”
狱卒乙:“那我们打开看看?”
狱卒甲:“好。”
狱卒丙:“啐!你们两个蠢货,没侯爷命令怎敢私自开门,也不怕被问罪丢了饭碗!这乐无极要是死了,也是侯爷的事,我们只是奉命办事的。饭碗丢了,还怎么养家糊口。”
于是乐无极又被关了一周。
而一周后。
狱卒们都坐不住了,结伴去见乐瑾瑜。
彼时乐瑾瑜在与龙子珏在水上一高台上对案饮酒。
那高台名千里江山,摆鸣鹤座屏,荷风花灯,楠木椅。饮的酒叫共潮生。是皇城中最大的酒楼特意送来镇国府,请乐瑾瑜品鉴的。
这场面风雅,与肮脏腥臭的牢狱不是一回事。狱卒们在廊桥上战战兢兢,怕扰两位权贵雅兴。
“有事直说。”
然而乐瑾瑜早已注意到有人,叫狱卒们到跟前来。
“乐无极没声了。”
乐瑾瑜听狱卒们直接喊乐无极的名字问:“谁准你们直接称呼他的名字。”
狱卒们面面相觑。
“侯爷,侯爷,您不是与他断绝义父子关系了吗。那我们是像以前喊吗。”
“没有。就像以前喊。”
那个没有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乐瑾瑜还是认乐无极是义子吗?狱卒们胆战心惊,可是乐瑾瑜认乐无极是义子,又对乐无极不好。现在这人是活是死也理不清,若出了事,到底是怪罪他们,还是不怪罪他们。
“什么叫没声了?”
龙子珏忍不住问。
“回王爷的话,就是,挺安静的。”
乐瑾瑜不以为意:“他以前也安静,没事。”
乐无极以前很安静吗。龙子珏惊讶,他印象中的乐无极怎么热热闹闹的,是个喜欢热闹的主。
“然后他在牢房里,那扇门没开过,虽然一开始留了水和干粮,也不知顶了几天。”
狱卒们怕担责任,语无伦次地说着。
乐瑾瑜面色无澜听了会儿,道:“放出来。叫医师看看。”
在一旁久候的管家领命刚打算带着狱卒们下去。
乐瑾瑜补充:“若是还能跪,就叫他去桥上跪着。”
入口的共潮生原本也就品不出滋味,这会儿莫名发苦。
龙子珏杯子抬起又放下,吃桌上的龙井茶酥,才将难言的苦味压下去。他又连吃了一块,再抬头时,发现乐瑾瑜正若有所思望着他。
“你的口味似乎有些变化,我记得你从前没这么喜欢吃甜食。”
“我的确不爱甜食。”龙子珏回,有段时间,他甚至以为只有姑娘家才喜欢吃这些甜软香酥的糕点,“难为你还记得。”
乐瑾瑜又道:“乐无极很喜欢吃甜的东西。”
龙子珏神色略显僵硬。
这个话题并未深入。
龙子珏也不知乐无极过的如何。但想,乐瑾瑜记得乐无极喜欢吃甜的,这是宠爱、在意的表现,乐无极应该无虑。
乐瑾瑜又说了几句话,邀请他留在侯府做客。
龙子珏应了。
过两日,听侯府中的人谈起乐无极,说是被医师救醒后安安静静的,被拖到桥上跪着,不反抗,也不吱声,不知是终于学乖了。还是脑子出了问题。
他坐立不安。
连着几日与乐瑾瑜吃饭的时候走神。
侯府管家上前询问:“若是乐统领脑子出了问题……”
“要什么紧。镇国府自会养他一辈子。”乐瑾瑜还是只当寻常,“他也安分,不会再生事端。”
龙子珏闻言猛然一震。筷子离了手,发出啪嗒一声突兀的响。
管家眼观鼻鼻观心,走了。
走到廊桥上,遥看乐无极像座漂亮的琉璃瓶,端端正正跪着,“唉。”小心叹了口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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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好脏
世上无感同身受一事,一人流血了,另一人又不会痛。
何况乐无极演技不差,将痛苦隐藏在看似慵懒无情的浅金眸子下,于是龙子珏更是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好脏。银白的发也沾了红色,水与汗将发丝贴在脸上。看起来好脏。
如是而已。
龙子珏是冷漠的人,这冷漠不是一朝一夕生出来的。是帝王家自小刻意培养。无软肋,理性的成大事者。
他对事,对生死皆很冷漠。至今未娶妻妾,也不是说有什么白月光,爱而不得的痴缠故事。
而是他一不留神被培养的冷漠过头了,加上性子本来也偏残忍,他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的人。
他一直想着,要挑一个合适的人,放在王妃之位上。
隐约又觉得哪里不对,至少那位置上该坐个合意,叫他舒服的人。可他快到三十了,都没把人挑出来。他后来就想,反正也不是个重要的事,就空着。
再者,他的母后,当朝太后,尚在人世,每次同他提娶妻生子的事,他就拿乐瑾瑜也没娶妻的事做推脱。这叫太后很长一段时间怀疑龙子珏是不是有什么难言的隐症,可官员若送美人给龙子珏,龙子珏又是会享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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