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太监躬身,道:“乐统领求见。”
他瞳孔地震,猛然从桌子前站起身,来回走动:“宣。”
年轻俊美的人出现在宫殿外,像是颗宝石,叫人难以忽视。
蹲在殿门口毫无形象等候的功夫,已被人从头到尾看了好几遍,连他官服上的纹路都要绣进脑子里。
金玉满堂,芙蓉掩灯光。
乐无极刚才得令进去,听吩咐:“关门”,顺手将门关上。
立马叫一直关注着这一切的人想入非非,大白天关什么门。
“骗子。白眼狼。大逆不道的东西,你是不是一开始就想着算计孤。”
门一关上,镜川君上却是开始骂。嗓子骂干了,词汇贫瘠,喝茶。一抬眼,乐无极笑盈盈的。
真是恼火的很。
“君上。迷域、东秦那边已经答应了。”
图穷匕见。
到这一步,镜川君上才发现乐无极不可驯服的原因。这人竟是打江山的。
而乐无极并不像对蓝羽所言的那般,已获得镜川君上的支持。不过是无中生有攻心计,再挨个图之。
“东秦答应了?”镜川君上震惊,没想到乐无极背后还有其他国家的高层,“镜川这边,你怎么不去找我兄长。”
“臣比较信任您。”
呵呵。镜川君上冷笑:“说的真好听,没有一心一念,你会信任孤。”
“不会。”
镜川君上噎了噎。
真话可真难听啊,他知道答案就行了,何必多问呢。
乐无极笑了笑:“没有一心一念,君上也没多信任臣,不然何必下药呢。”
镜川君上心虚。
他在这个时候才开始正式复盘他和乐无极闹翻的细节。
忆起,在最初,在生辰宴前,乐无极因为不愿淌浑水是向他辞过官的,可他当时没有同意。逼乐无极留下,眼见乐无极三方周旋,走进死路。
“你恨镜川的人吧。”镜川君上呐呐问。镜川里,没有真心待乐无极的人。问完,他又怪自己再次失言,真的,何必多问呢。“如果孤对你好点……”
在每次乐无极被虐待时及时相助。没有如果。他与他的兄长龙子珏其实差不多的冷漠,没有将乐无极当成人。想到这里,只剩寂寥无言。
怪无趣味的。
乐无极感到奇怪,为何镜川君上突然说这种话,又露出伤感的神情:“好点如何?”
镜川君上也不知好点如何。
事情会有所不同吗。可能,就不会在谈到信任这个问题的时候莫名惆怅。怎么回事。要长良心了吗。
乐无极只当镜川君上在犹豫,道:“送三座城池如何?”
“三座城池?”镜川君上不唏嘘了,蠢蠢欲动,“哪三座城池,不会是犄角旮旯的城池吧?”
“君上。因地制宜,只有不好的管理者,没有不好的城。繁华如羲和。颓废不起。偏僻如琅夜,十里华灯。”
“你举的例子都是与孤兄长有关的。”镜川君上注意到,又言,“你这根本不是送给孤的。是送镜川的。”
“镜川的不就是君上的。”
“镜川以后不见得在孤手上。”
乐无极:“……”啊,这样。原来是这样,这关他屁事。
这不是杞人忧天吗。
乐无极眉宇间压下一丝不耐烦。没想到他一步都快踏出镜川了,还要管这分裂的浑水:“君上。可记得我向您提过,镜川的关键在您兄长身上。”
“是啊。”
“您想的为何是鸿门宴,而不是与他处好关系。”
镜川君上噎了噎。因为他们互不信任,冷漠霸道,各算各的。或许,镜川君上与龙子珏同服下一心一念,就兄友弟恭,一荣俱荣,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镜川君上恼羞成怒:“你是在讽刺孤吗?”沉吟,话锋一转,“还是你以为,孤现在应该与兄长修复关系?”
通常治理分裂有两条路子,要么吞并,要么连合。
乐无极不答。
言尽于此。
镜川君上只好自己思索。
骤然,乐无极:“君上什么时候见蓝羽?”
“你就笃定孤会见蓝羽?”
镜川君上问。
问完懊恼,这已经是他今日第三次失言,问些废话了。
其实无论乐无极送不送城池,有一心一念牵制,他都得答应,还得是最该盼着乐无极赢的。
商定了见面的时日。
联军主谋乐无极忙了起来,他按顺序找人,最后一个在镜川,他需要用上的——镇国府乐老侯爷,乐千钧。
绿珠芳树阁。
乐无极刚从狐朋狗友那儿得知了乐千钧的下落,准备动身。
“送三座城?不妥。”
容鹊辞得知他同镜川君上谈的条件生气,长篇大论,在他身边啰嗦。
“哪里不妥?”
“臣知道殿下对南楚没感情,回归也是为了权利,可怎能将先祖打下来的江山拱手让人。”
乐无极自己在江山外流浪多年,压根不吃这套:“南楚已经从内里腐烂了。挑几块腐肉剃出去,才能长出新肉。”
“殿下的意思是?”
“不是有个城种樱桃讨好洛天衡的?”
容鹊辞明白乐无极打算送哪些成了,不赞同:“那是官员不作为,不该迁怒于城中百姓,百姓们会寒心的。”
“愿意留在南楚,就去别的城,有人就有城。无人城也守不了多久。”
乐无极道。
若是百姓们经历这些变动,依旧愿意留下,这很好。不愿意留,想去别的国家发展。他也不强行拦着。
南楚若能经营的好,以后自然会壮大,留住人,甚至其他国家的人。
两人争执了几句。
容鹊辞发现自己说不赢乐无极。只单薄地在一边杵着。
乐无极假装看不见,同狐朋狗友们通信,坐在书桌前,信都寄出去好几封了,容鹊辞还杵着。
皱着眉,脸色略微发白。又来了,莫名的酸楚感。
“容先生。”乐无极无意叫容鹊辞不开心,只好假装用可怜兮兮的眼神望着容鹊辞,“我什么好处都不给别人,别人怎么会愿意借兵呢。还是说,容先生有更好的办法?”
容鹊辞语噎。想不出更好的法子来。他知道乐无极能以手头根本没有的未来利益借到兵已经是本事了。
“可……”
容鹊辞还想说点什么,一望乐无极浅金色的眼睛,心里震了震。
“容先生?”
乐无极去拉容鹊辞的手。
容鹊辞如遇蛇蝎猛兽,慌张地退后了一步,差点摔倒,扶住桌子。
“……”
乐无极还来不及说话。
“臣告辞。”
容鹊辞像兔子一样快速离开了。
乐无极的手悬在半空中,慢慢放下。容鹊辞反感与他肢体接触。为什么。仅是因为君臣有别吗。
还是,容鹊辞感念他父皇的恩德照顾扶持他,但并不喜欢他这种人,也接受不来他的处事方式。
“公子。东西收拾好了,我们出发吧。”九月穿着一袭紫衣闯进屋子。
“你越来越放肆了。”乐无极回神。
闻到水果与糖香甜的气息。原来九月手上端着一盘拔丝苹果。
“好啦,对不起嘛。但我给公子带了好吃的哦。”
接连,七月,流火,肃霜也进屋。
“送容先生吃吧。”
乐无极道。
九月不开心:“我特意为公子买的!”
“容先生很辛苦,以后我回南楚也少不了容先生的支持。”
“好吧。”
九月领命端着拔丝苹果出去了。
七月:“公子,我们想着骑马不利于你腿恢复,所以安排的马车。”
“有劳了。”乐无极起身,“我先走一步,你们再等会儿九月。她一个人闲不住,要找人说话。”
七月笑:“是。公子真是温柔。”
温柔?
乐无极觉得这个词用来形容自己很新鲜:“我温柔吗?”
“七月觉得您温柔呢。”
流火搭腔:“附议。”
肃霜:“同。”
乐无极新鲜过后不以为意,只当他们在说好听的。
他从来没听其他人评价过他温柔。
上了马车后,乐无极换药,又吃了一点酒,就开始闭目养神。
冬天天冷,马车上备了小桌子,热茶、宜人的香炉,温暖舒适的绒毯。他待着觉得甚好,长途奔波也不累。
等到乐府。
他很顺利就带着礼物见到了乐千钧,乐瑾瑜之父。
乐千钧已经有一定年纪了,头发全白,连眉毛也是白的。依稀可见同乐瑾瑜相似的眼,气质冷峻。虽看着硬朗,因早年一直待在战场上的缘故,退位后,一身旧伤,身体较普通人还差些。
“拜见义祖父。”
乐无极递上礼物,全是冬虫夏草、人参之类的补品。
说明来意。
乐千钧坐在高堂之上,审视他:“你叫本侯假传病重消息,助你坑自己儿子?”
这怎么能叫坑呢。
这顶多算道德绑架,乐瑾瑜以义父名义暴力管教他多年,偶尔也被绑架一下,只是回家尽孝,又不会怎样。
他要的也只是乐瑾瑜在关键时刻不会挡他的路,对他发难而已。
“义祖父若肯助我一次,便是我欠镇国府的恩情。义祖父可能看不上我欠的恩情,但若是南楚欠镇国府的恩情呢。”
“哦?”乐千钧变了脸色,多看了他好几眼,“你一人能成事?”
“光凭我一人自然不能成事。是有贵人相助,今日之恩,洛白星必报。”
“所以你是不要乐无极这个名字了?”
“镇国府理念与晚辈不同,强扭不过伤各自的心。”
一问一答。乐无极客客气气,滴水不漏地应对着。
乐千钧又问了几句话,倒是没为难乐无极,只忽而揉了下太阳穴。“他喜欢你,你知道吗。”
乐无极愣了愣。
谁喜欢他。乐瑾瑜吗?
“义祖父在说客套话?”
“你是他义子,他当然会喜欢你。他只是失望,你的为人,同他收养你时期望的不一样。”
“……”
乐瑾瑜一身正气,为人坦荡、严谨自律,像是修仙的。
而乐无极亦正亦邪,耽于享乐,时而乖张叛逆,时而谦卑圆滑。
乐瑾瑜的正,容不得身为义子的乐无极如此。
乐无极不知该说什么。或许该干巴巴说一句谢谢。真就是彼此伤心,只有乐瑾瑜失望吗。他也失望。
“本侯不是替他辩白什么,本侯知道你恨他打你太过。但希望你以后想到他,不会只有冷漠难堪。”
乐无极走后。
管家收好乐无极的礼物,询问乐千钧:“老侯爷怎么答应这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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