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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容褪去，龙子珏声线沙哑：“你要嫌弃我的年纪了吗。”
“不会想娶妻，过正常人的生活？不想要孩子？”
“不想。”斩钉截铁的不想。像是已经在心中设想过太多次相同的问题，并拟好答案，“你想要孩子？”
“想。”
他感受到紧挨着他的身躯变得僵硬。
“你想要孩子？”
龙子珏声音拔高，同时一缕碎发晃落，柔柔贴在湿润的侧脸。
“想要孩子不正常？如果我有女儿，我就把铃铛和祝福给她。给她最好的。”
龙子珏调查过他的档案。
知道他曾经有个姐姐。洛白星其实是在幸福的环境中长大的。可能支撑他走到这一步的，不是世人所想的仇恨，而是仇恨下隐藏的对家人的爱。
这让龙子珏免不得焦灼。
如果他和洛白星继续在一起，并保证彼此忠诚，根本不可能有属于他们的孩子。断子绝孙。天性如此。
洛白星凭着记忆在茶几旁翻箱倒柜。摸索到一个机关，打开。
找到一个小叶紫檀珠宝匣子，光是材质与精湛的雕刻工艺就价值不菲，更不必说其中的猫眼石，夜明珠，黑珍珠……一枚深蓝宝石戒指璀璨夺目，像静谧深海的一滴泪，被众星拱月捧在最上一层。
“喜欢吗？”
“我以为你更爱红宝石。”
“这颗宝石很配你。”
洛白星执起龙子珏的手，戒指的大小与食指正合适，龙子珏的视线却落在他专注的神情上回不了神。
“女儿呢，继续说，非得是你亲生的吗。”
能不能收养一个。
洛白星没有回答龙子珏的疑惑，而是问：“叔叔，你愿意留在南楚吗。镜川给你的，我都会尽力给你。”
“你不是要我留在南楚，你是叫我放弃过去的一切。”
“那叔叔，你愿意嫁给我吗。”
“怎么不是你嫁我。”
“也可以。你愿意娶我吗。”
“没有这种事。”
“那你愿意在人询问时，坦诚公布我们的关系吗。”
“这会给我们都惹上通敌叛国的罪名。”
“他们没有实证。”
“人言可畏。”
问题接踵而至。是一直存在，又被刻意回避的。
洛白星语气中的温润荡然无存，态度冷硬：“我尊重你的选择。我们好合好散吧。”
“尊重？”龙子珏皱眉，“你为什么突然要说这种话，你分明是在逼我。难道你愿意放弃南楚的皇位？”
“我不愿意，可我愿意娶你和承认我们的关系。难道你打算以后不见光，只躲躲藏藏偶尔见一面。”
“能偶尔见面也很好。”
这是谁。如何能说出这种毫无骄傲、自尊的话，都不像是高高在上的亲王了。
“可我接受不了。”洛白星的神色锋利冰冷。他不能接受他们的关系一直是龙子珏的耻辱。接受不了太长时间的分离与短暂的见面，“你对我感兴趣就来找我。嫌丢人就把我推开。你又把我当什么。”
“……”
静默。
久到他以为龙子珏已经走了。留他一个人坐在黑暗里。
他听到龙子珏的呼吸。如梗在喉，又似强行吞没一声呜咽。
然后龙子珏钻出了兔绒毯子，他听到龙子珏穿衣服的动静。脚步声。他想象那个画面，曾经他见过的，龙子珏捡起地上的腰带，只一段云纹锦缎质地的墨黑腰带，勾勒出窄的腰，长的腿，衬托出宽的肩，漂亮的身形。
龙子珏的手指如同白色的玉竹。呈现出温润的光泽。
这让他后悔，他不该挑破血淋淋的现实与无望的将来。
只要龙子珏在就好了。偶尔见一面也很好，何必贪婪要求更多。可他最终什么也没有说。听到脚步声渐行渐远，龙子珏离开了。
人总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他是。龙子珏也是。
他争取过。他们要么坦荡的在一起，要么分开。或许分开也好。他们很快就会忘记彼此，认识新的人。过不被诟病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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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琐事
龙子珏决议提前离开南楚。他们再次见面非常的正式。在场有许多人，并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他们作为谈话的主干，代表各自立场谈判，关于边境，修路与通商。
那个时候回光丹的药效过了，洛白星视力恢复如初，望着他熟悉的脸，似乎一点多余的感情都没有，与他就事论事，拟定协议。
“海关不能放。海关现在是南楚的重要军事战线。”
他道。
“那就修复羲和城。”
为何偏偏是羲和城。那是他们开始的启点。羲和城离琅夜也近。
洛白星走神，随即意识到自己在自作多情。近，所以选最近的路开放，就是最方便的，最有效能减少成本的。羲和城经济衰败许久，当地经济不景气，物价也低。处处权衡利弊。跟他们的开始并无关系。
“羲和城不可能一夜修复。现在还有人疑心那里有疫病，不算好的通商点。”
“舆论方面该南楚自己解决。不然洛皇以为哪个地方开放最好？”
他们聊关税。不同的商品。
洛白星渐渐投入到合约细则上。以及违规惩处方法参考上。
他熟读镜川、南楚两地的法律，侃侃而谈，叫跟从龙子珏来议事的人频频侧目。洛皇是不是长得有些像镜川英年早逝的前禁军副统领兼左都律史。
合约拟定的非常快。两三天就定完了。
剩下的事不由他和龙子珏管，上传下达，由手下的人执行。
“这两日天气不好。敬亲王多留两日再走吧。我会安排人设宴。”
他客气。
“不了。洛皇且忙，不必费心招待。”
龙子珏也客气。
像他们本来就是这样相处。
“至少饯别宴要有，不然该说南楚招待不周了。”
“好。”
龙子珏答应了。笑了一下，眉眼弯了起来。他在一瞬间觉得温柔，仔细阅读，疏离陌生，是官方的笑。
宴上他们坐的也远。南楚仓促地请来乐师，歌舞者。摆上当地特色菜。
洛白星有种无所适从的窘迫，努力寻找话题。
在寥寥几句，全是浮于表面，不痛不痒的交流后，感到无趣。抽水烟。
龙子珏没有管他。只说：“抽水烟不好。洛皇年轻，也要注意身体。”
他笑了笑：“敬亲王说的是。”将水烟放下了。
他看着龙子珏仓促的要走——
至少他以为是仓促的。不像自以为的那般准备好了分离。
他们这次分开比上次体面太多，闹得不难看，也失去了亲昵。
冷静自持。表演太平。谈笑风生。宾主尽欢。
金碧辉煌的宫灯抹除白天与黑暗的界限，衣香鬓影。红色的地毯铺满整条道路。他和龙子珏穿了同样一身白色的华服。
洛白星记得龙子珏不穿浅色，一时不由得恍惚，感觉他最后一点熟悉的气息都不见了。似乎枕边上的记忆，他触碰到的腰，剧烈运动后冰凉的额头，都只是他一个人无法清醒的错觉。
他会用拇指擦去龙子珏身上的汗珠。龙子珏会趁机咬他，腻在一起。
现实是，他们只是握手。龙子珏真的要走了。
“合作愉快。”龙子珏眉宇沉着，送上祝福，“洛皇少年成名，今后必定前途无量，大有作为。”
洛白星笑的脸都僵了，以为自己十分擅长虚伪：“借敬亲王吉言，这次与敬亲王合作，受益良多。”
……
此后洛白星与龙子珏分开。
半年。
一封信都没有。
……
……
洛白星将自己完全投入国事中，只要他想做，他就有做不完的工作，总能找出些事来。
修路，改体制。与叛党斗志斗勇。灭仇家满门，永绝后患。
“白星。”
他咳血。一日听到有人喊他。醒来发现自己在桌子上睡着了。他不知喊他的人是谁，望着窗外一望无际的夜色和像萤火一样的宫灯出神。
“来，让我看看。”
肩上一重。他猛然回望，文俊彦大大方方闯进宫殿同他勾肩搭背。注意到他掌中的血，神色僵硬。
“放心，我有好好吃药。”
他知文俊彦所想，立马抢先一步开口。
文俊彦艰涩道：“我要是治不好你就不学医了。”
他笑了：“说的什么话。你还有其他病人，没有我你就不管他们了吗。”洛白星笃定文俊彦会管。因为他了解他，是内心温柔善良讲义气的人。
而文俊彦看着洛白星的笑说不出的难受，另起话题。“怎么都不见你进夜场子了。敬亲王管的这么严？你们有没有约下一次见面的时间。”
“他可能娶妻了吧。”
“娶妻？”
文俊彦直起背。瞪他。
洛白星解释他和龙子珏已经决定分开，各自过正常人的生活了。
“可是我没听到他娶妻的消息，只听闻他回镜川后就辞了摄政王一职，回封地琅夜了。传的沸沸扬扬的。”
洛白星闻言怔住。
一时完全不理解龙子珏在做什么。那个摄政王的职位来得很容易吗。哪有人这般断自己仕途。
文俊彦继续讪讪道：“我还以为是因为待在琅夜离你近一点。”
洛白星有给龙子珏写信的冲动。
某日夜里果然写了。压榨一只白鸽子送信，那只白鸽子夜晚都很精神，蹦蹦跳跳，吃窗台上的食物。
他写了信。
连名字也没有署，尊称敬亲王。
以为龙子珏不会回。隔半个月收到回信。吃饭。
洛白星：……
显然龙子珏误会了他的意思。他是想知道龙子珏怎么想的。
白鸽子蹦蹦跳跳，昂首挺胸，依旧很有精神。似乎还胖了点。
他将那张只有吃饭两字的信收到抽屉里。这件事就暂且没有了。又隔半月，他将洛天衡在位时期的乱党收拾得七七八八，观音天城一片安宁太平时，收到龙子珏的信。问他在做什么。
他很想报复回去，同样写上宛如废话，还没时效性的吃饭二字。
后来什么都没写。
再隔半月，龙子珏问，怎么不理他。
他才回：在忙。
剩余乱党明白大势已去，一路打算从边境逃离。海上是军事战略地，走不成，就走陆路。
秉承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原则。
他立马派人追击，要求杀的干干净净，诛连九族。
龙子珏：忙什么。
洛白星：琐事。
避重就轻。
龙子珏：我要去战场了。镜川边境出了问题，离琅夜很近。不过总的来说，当亲王更清闲。封地时间全是我自己排的，这次打完仗，能有三个月的休息。
纸张被卷的有些皱了。
洛白星的手不自觉攥紧，又松开。
他反复阅读这封于他们间算比较长的信，上面的每个字他都认识，叙述平淡。可他就像被人迎头骂了个狗血淋头般，露出震惊彷徨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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