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直陪我。”
“一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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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他们订了一个凌晨五点的闹钟,不过此时闹钟还没有响,单子淮先给外面的喧嚣给吵醒了。
他有点冷,忍不住把身上的冲锋衣攥紧了些。
这天是个阴天,只有昏暗的暖色透过厚重的阴云,隐隐得散一点点光。
单子淮站了一会儿,忽然意识到身后有个人挨着自己站。
“日出的感觉如何?”
“有点可惜,如果是晴天的话大概会很壮观吧。”单子淮实话说道,冷得忍不住发着抖:“但是也太冷了,下次绝对不来了。”
苏哲聿从后面牢牢地抱住他,风声在耳边徐徐吹过,把单子淮的额发全往后吹。
“单子淮,我挺害怕的。”
“你害怕什么?”
“说不上来,就感觉很害怕。”苏哲聿把下巴抵在单子淮肩膀上,开玩笑道:“可能因为明天要去拘留所吧,毕竟我是守法好公民。”
单子淮知道对方在开玩笑,但笑了笑,没有再细问。
可能是害怕抓不透的未来吧。
“不要怕。”单子淮把苏哲聿脸两只手抓到自己身前,紧紧抓着:“说过了,我陪你,所以不需要怕。”
第73章 暂别
“小淮,记得收一下文件。”
面前的挡板被轻轻敲了几下,单子淮连忙抬起头,这才发现陈林半小时前就给自己发了批注版的论文。
昨天晚上在山上没睡好,他便把脸偷偷半埋在臂弯里睡着。
“呀,打扰到你睡觉了吗?”陈林这才发现单子淮刚刚是埋着头在睡觉。
“没事没事。”
单子淮怪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连忙点开看,见陈林密密地在文档边批注了一堆格式错误,忍不住头疼。
“你是要读研究生的人,稍微严谨点。”陈林靠到单子淮的桌子,附下身指着单子淮的论文目录:“第二章 节应该先做问题分析,你的论文内容没问题,但是写作逻辑太乱了。”
单子淮抬头,见她仍然穿着那件很旧的运动衫,好像第一次见到时候,陈林就穿着这套衣服。
袖口磨坏了些,但是干干净净的。
“麻烦陈林姐了,我改完就发你。”单子淮连连点头,有些苦恼地咬住了下唇。
似乎是见到单子淮一脸的苦恼,陈林安慰性地拍了拍他肩膀,说没事慢慢来,多写写就会写了。
单子淮抬起头看陈林,陈林前不久去保胎了,这几天才回来,整个人消瘦了一大圈,都有点脱相,不过腹部变得更明显了。
“我过两天要出个差,你慢着点改好了。”陈林走前还不忘再安慰一句:“一个组里你已经算是写得规范的啦。”
见陈林转身时候马尾辫轻晃,单子淮扭回头继续去看她写得密麻的批注。
韩斌以前常说,单子淮的性格和陈林很像,做事都是相当地认真,天生的地质人。
单子淮现在还很清晰地记得第一次来到d大,陈林带他逛了逛学校,还告诉他地质这个专业,和计算机这种完全不一样,有些专业要靠脑子和悟性,地质就靠时间和耐心去做出成绩。
单子淮自知自己不是聪明的人,不善交际也不善言辞,在很多时候显得钝钝的,好在无论是岩石还是地脉,都不需要研究他的人多么聪明。
“欸!小陈,好巧。”韩斌正进门,恰好遇到了陈林,给陈林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别出去。
陈林顿了一下,有点疑惑地转身又回到了办公室内。
韩斌先来问了问单子淮数据录入的如何,见单子淮进度很快,满意地点点头,然后他四下张望了一下,确定这一个办公室只有单子淮和陈林两人,才压低了声音询问陈林。
“小陈,你那导儿还给你安排出差啊。”
陈林目光散了些,点点头。
“不是,你也要学着拒绝一下啊。”韩斌因为着急,音量提高了不少。
“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了,而且去川市那边,也正好是是我老家。”陈林勉强笑了笑:“也探个亲去。”
“川市哪里啊?”
“林芝。”
“林芝?”韩彬几乎是一口水喷出来:“你导儿光顾着项目和自己职称不顾你命了啊?”
“哎,没事,我就是那块地方的人。”
“不行,你可千万不能亲自出野外,你是孕妇啊。”韩彬几乎快骂出来了,明显正憋着火继续好言好语劝陈林。
“到时候我会在组里找个人一起去的。”陈林手在自己腹部轻轻抚着:“这次的出差很早就安排好了,是和中铁勘察院的合作指导,甚至请好了钻井队,我担心不去的话……万一出点什么差错……负担不起。”
“那你得找个靠谱点的跟着去,关键是你不能累到啊。”韩斌摇头:“要不我回头看看我组里有没有能干点的研究生,主要现在的学生一个个都吃不得苦,说真的,都还不如单子淮这本科生来得能干事。”
“真没事的韩老师,您别担心了……”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单子淮抬起了头,见韩斌正满面愁容地摇头。
他知道陈林导师手上的项目大多经费充裕,补贴充足。毕竟当初陈林也是因为这点选择这位脾性很差的大牛导师。
去一段时间,补贴说不准够顾珍在icu呆好几天了。
“那我可以去吗?”单子淮忽然探头插嘴问道。
话音才落下,陈林和韩斌两人一齐愣了一下,看向单子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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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哲聿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单子淮那句“今天特别困,当着陈林姐的面睡着了。”忍不住扬起了点嘴角。
紧接着,单子淮又一条消息跳了出来,说自己过几天打算参加一个项目,要去川市呆上一个月左右。
苏哲聿愣了一下,刚想问是什么事情,身后忽然有人喊他。
“小苏。”中年男人走过来,拍了拍苏哲聿的肩膀:“走吧。”
苏哲聿第一反应是下意识地避开对方的接触,但是下一秒就克制住了,所以只是原地猛地抖了一下。
为了掩饰刚刚有点突兀的下意识动作,他很礼貌地点头说好,把手机灭了屏幕放口袋里,快步跟上汪岳。
汪岳身子不高,戴着眼镜,是个其貌不扬的人,穿衣打扮也很是朴素。
脸上两条很深的法令纹,一喜一怒都会牵动,但是他大多数都是笑着好脾气的模样,法令纹也是垂垂耷着。
苏哲聿不是很愿意和汪岳对视,也不知道为什么,尽管汪岳名声很响亮,无数人都求之不得得巴结着。
“第一次来呢,你就多看着,多记着,下次就自己来了。”汪岳一边说着,一边把拘留所的通行证递给苏哲聿。
苏哲聿应着,顺势仰头看,面前是一闪黑色的铁门,铁门旁边是一座高高的岗楼,上面的武警见到有人来,拿着上了刺刀的枪对着他们。
苏哲聿把手里的通行证举起来说律师会见,但是在他开口之前,那武警好像认出了汪岳,已经放下了抢,朝着铁门挥挥手示意他们进去。
门口已经有人迎了出来,一边帮忙登记信息,一边感慨着说汪总居然亲自来了。
“怎么敢随便交给人家呢。”汪岳说着,朝着里面点点头,两人仿佛会意了一般笑了笑。
“另一方面正好带带我的新助理,这位可是N大的高材生。”汪岳说着,手搭在了苏哲聿的肩上,轻拍了几下,苏哲聿便笑道摆脱多关照。
在门口客套寒暄了好一会,汪岳才带着苏哲聿往一旁转进了会见区。
走进会见区是狭长的走廊,似乎是n市某个老建筑改造的,红砖楼和梧桐树很是古朴,有的房间门没合上,苏哲聿依稀看到一个警察背对着他们,猛拍了一下桌子,让他对面一个很干瘪的男人老实说话。
还有人被押送着从自己身侧擦身而过,脚链发出沉重的碰撞声。
苏哲聿顺着那个人来时候的路看,看到几个老人哭得不能自抑。
“也不知道是死刑还是无期。”汪岳也看了一眼,轻飘飘地评论了句。
身侧的一幕一幕好似转场一般飘过,苏哲聿跟着汪岳的步子往前走着。
他手里还捏着那张通行证,不知为何,好像有些被汗浸湿了些许。
不仅是手心,自己浑身都在冒汗,是冷汗。
越往前走,前几天汪岳把他叫到办公室的情景越清晰得重新印在眼前,汪岳和自己说有个刑辩的案子希望他可以跟一下。
卷宗上只有几条简洁的案件信息。
事发在n市,前不久刚在s市落网,证据确凿,涉嫌强j女童和涉及儿童淫hui视频的交易。
“法律援助吗?”苏哲聿问道,汪岳却摇摇头和自己说着一场一定要认真打,他会亲自接。
实在是巧合......
苏哲聿捏着通行证的手微微颤抖着,走着走着,止住了步子。
其实昨天约上单子淮去爬山,苏哲聿就是想问问单子淮,如果单子淮觉得不行的话,他就拒绝汪岳的工作安排,实在不行就离开这个事务所。
但是单子淮却很理解他的工作,也告诉了自己他的工作本来就是为了无限接近公平和正义。
无论是站在哪一端,只需要记住初心,就能让法律和审判天平趋于最好的平衡。
所以律师,一定要维护自己当事人的权益,无论当事人是谁。
这是职业道德。
“怎么回事,看你平时是能敢大事的人啊。”汪岳见到身后的苏哲聿止住了步子,脸色甚至变得很差,有些不满地皱了下眉,但是很快又调整了表情来给他递来了一支烟:“第一次见这种犯人害怕了?”
苏哲聿接了,烟夹在了食指和无名指之间。
“汪老师,我前几天研究过他的资料,我觉得......他很可恶。”
苏哲聿说着,抬眼看汪岳,对方的法令纹此时仍然是最开始的角度,很平和地在和自己微笑。
“他是我们的当事人,当事人至上。”汪岳说着,挥手让苏哲聿去走廊:“快点抽,抽完就进来。”
苏哲聿点头,然后去走廊点了这支烟,深吸一口,结果被呛了一下,轻声咳了几下。
他平时不抽烟,上次还在医院门口抽了三支,烟草味呛人且让人难以适应,但是却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迅速安心。
不过单子淮恶厌烟草味,苏哲聿轻轻呼出了一串白色的烟,看着他们消散在空中迷蒙了远处黑色的岗亭,感觉心里踏实些了,便迅速灭掉,跟上汪岳推门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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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抽烟了。”
苏哲聿万万没想到自己回家先刷牙漱口了一遍,还含着薄荷糖,仍然被刚一进屋的单子淮察觉到了。
单子淮明显很是生气,说完这句话就没再搭理苏哲聿,把自己的行李扔到了角落里,径直转身去洗澡了。
苏哲聿看着被凶狠关掉的浴室门,有些无奈地笑笑,把单子淮从自己宿舍收拾来的行李打开。
单子淮的行李永远很精简,几套衣服和一些最基本的生活用品,想着川市干燥,他从拘留所回来的路上特地绕去了商场,去买了些旅游装的护肤品,还买了一堆零食塞单子淮箱子里。
等单子淮洗完澡,拿着吹风机露着光溜湿漉漉的腿站到自己面前,苏哲聿正好重新把行李箱的拉链拉紧。
“好啦,不气。”苏哲聿说着,从后面接过单子淮手里的吹风机:“以后不抽了。”
单子淮抿着嘴,没搭理他,但是松开了手让苏哲聿帮他吹头发。
前不久刚刚理过的头发很短,吹一会会就干了,随着吹风机咔哒一下的开关声,单子淮感觉自己头被苏哲聿不轻不重地捋了几下,但是乱翘的卷毛还是压不下去。
“今天过得如何?”他开口问。
苏哲聿知道单子淮是在问自己去拘留所的事情。
“我觉得那个人活该,而且该死,就该受到法律的制裁。”苏哲聿低头,看着单子淮的眼睛问道:“他......”
“你别告诉我细节啦,听着心里不舒服。”单子淮说了句实在话,之前单子淮就觉得苏哲聿接触的很多事情让他感到不适,但是他也知道这是作为辩护人必须要做的。
似乎是见到苏哲聿的表情并不好,单子淮补充道:“你如果很想说的话,就告诉我。”
苏哲聿摇摇头,叹了口气。
“我为这种有罪的人辩护,你会生气吗?”他关掉了吹风机,把线绕在吹风机的吹筒上,边很认真地问道。
“不会啊。”单子淮摇头:“这是你的工作,把工作做好是你应该做的,更何况我哪里这么容易生气啊。”
他说着,抿住嘴,似乎是想到了白天苏哲聿居然抽烟的事情,脸上立马变成了气鼓鼓的表情。
苏哲聿给逗笑了,一边伸出手捏单子淮的脸,开始哄生气小猫。
“别生气啦,过来亲一个,下面一个月都亲不到了。”
“抽过烟的人,不亲。”谁知道生气小猫逃窜得很快,迅速地从苏哲聿捉他的怀里滑了出去。
刚洗完澡的皮肤本来就滑溜,苏哲聿捞了两把没捞住,干脆站起身子,仗着身材优势把单子淮强行抱起半架在身上,手托着单子淮大腿把他放床上。
单子淮还是冷冷的扑克脸,但是呼吸快了几分,苏哲聿笑了笑,把他的腿往上一拉,两人一上一下,紧紧贴着。
“那话怎么说来着......”苏哲聿一副假装思考的样子:“嘴上不承认,身体却......”
“很烦欸你。”单子淮抬脚想轻踹一下苏哲聿,却被对方捉住了脚腕,他把脚腕往身后一掰,这下彻底缠在了一起。
然后苏哲聿歪了下头,笑眯眯道:“那,不亲嘴就不亲嘴。”
说着俯下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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