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斌听了这话,去实验室里找巧克力给单子淮递过去,问单子淮怎么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中午接了一个考研辅导,讲完课就没什么时间了。”单子淮接过来撕开包装,咬了一小口,是榛子味的,他恰好不喜欢,但是碍于韩斌在自己面前只好努力地闭着眼往下咽。
“你这什么毛病,一天兼这么多工。”韩斌见单子淮眉头还皱着,以为单子淮还是不舒服,都准备起身带单子淮去医务室配点葡萄糖。
单子淮连忙阻止了韩斌,从椅子上站起来,一整块巧克力下肚,头晕的感觉确实好了不少,就是在榛子味实在是让人难受。
“哎呀,真没事,您别多虑了,这好几天没来了,测同位素要紧。”单子淮说着,径直往里面的实验室走。
“你这孩子,总是这副样子。”老韩无奈地摇头:“周锐正好过会要来领材料,我让他给你带点吃的。”
单子淮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利索地整理仪器。
戴上手套摆弄仪器前他想到什么似的,从自己口袋里摸出了一颗薄荷糖含着,薄荷甘甜又刺激的清爽压下了那股子令他难受的榛子味道,也让头晕目眩的感觉好上了不少。
晚一些时候,周锐来实验室了,还没看到人影,就听到周锐咋咋呼呼的声音。
“我的好哥哥呀,脸怎么白这样子。”
“这还比刚才那会儿好上不少了。”韩斌吹胡子瞪眼道。
“忘吃饭了。”单子淮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让你们担心了,还给我带饭,真麻烦了。”
“这算啥,这四年你给我带的饭够我还三年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快毕业了,周锐最近说话总是把“这四年”挂嘴上,被周锐感染的,单子淮也动不动想着这四年。
这四年,也和苏哲聿在一起这么久了。
这四年,也见着陈林从可爱的小姑娘走向生命的结局。
“是心里难受吗?小淮?”韩斌见单子淮这段时间总是魂不守舍的,他猜想陈林去世给单子淮的打击肯定不小。
单子淮愣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不是因为陈林。
“就是心里总是很乱。”单子淮老实说道:“山雨欲来风满楼,可以用这句话来形容心情吗?”
“害,毕业生,正常的,哪个毕业生不迷茫啊。”
韩斌笑着感慨:“毕竟你们都还年轻,前途璀璨啊,但理想丰满,现实也残酷。”
=
吃饭时候,单子淮顺手刷了一下手机,手机又快没电了,他现在也已经习惯了这个上午满格下午就关机的情况.
点开通讯录,第一个便是昨天加上的旻严。
my,旻严的首字母,真没想到这两个几乎毫不相干的名字是这样简单地联系在一起的。
单子淮想起来前几天他和旻严见面,旻严面对他说出的my那两个字母,笑了笑,然后点了点头。
四年前,my是单子淮在网上认识的研究生,也是当时挺轰动的盲校案受害者家属。他一步步告诉单子淮该如何去尝试维护单然的权益。
当时他给单子淮留了自己的电话号码,但是盲校案彻底结束,my就消失了,单子淮也没有再联系过这个人。
“谁在盲人学校?”单子淮倒是直问道。
“我妹妹。”旻严笑了笑:“因为白化病视力障碍障碍。”
“这么多年,我就想在宏正挖出真相,讨回公道来。”
“你的叔叔,叫万有福是吧。”旻严撑着头,眯眼看着单子淮问:“N市顶头的企业金氏集团老总有这样的癖好,他们便干脆凭权力之便发展了这个副业,也给很多有权有势的人尝点新奇的。他们的业务还听杂乱的,如果不是你在,你妹妹也不知道被骗到哪里了吧。”
“那宏正......”
“宏正有人脉和手段帮他们兜底。”旻严摇头道:“反正脏得很。”
单子淮忽然想到了单然创立的网站便有这一条投稿。
他还想到了顾嘉柔拜托自己的事情,顾嘉柔说自己在追一个关于儿童yin hui案的真相。
他没有把单然给他的资料再给顾嘉柔,毕竟他不敢把单然这般叮嘱的重要信息轻易给一个很久不见的老同学。
更重要的是,那次陈林家属闹事的纷争之后,他也认可了不要被所谓的正义和一头热血的冲动去左右行为,他下意识地想要逃避,也想单然不要再深入接触。
可从四年前一直到现在,很多事情看似已经远去,其实一直深陷其中,挣不开。
“苏哲聿呢?”单子淮只问道:“他做了什么?”
旻严只是摇摇头,说他没做什么。
=
单子淮把一次性筷子塞进快餐盒里,然后把塑料袋子扎紧。
“你就吃这点吗?过会马上又晕了。”韩斌像个家长一样唠叨起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身体好才能搞科研,才能谈恋爱。”
韩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知道了单子淮有对象,虽然他似乎还不知道单子淮对象是男生,但总是好奇地再旁敲侧击。
单子淮只说对象比自己年纪小,高中同学,谈了五年,没了。
“谈恋爱不花力气。”单子淮笑道,准备出去把没吃完的午饭扔掉
“怎么不花力气呢,你可得好好照顾人家女孩子。”韩斌冲着单子淮消失在门背后的身影嚷嚷了一句。
照顾,这个词让单子淮恍惚了一下。
他好像一直被苏哲聿照顾地很好,没有太多烦恼,也不必为他分担太多的烦恼。
因为苏哲聿一直都好像是完美的,任何事情都可以被苏哲聿解决。
正巧这个时候,电话忽然响了,单子淮一手提着没吃完准备扔掉的盒饭,另一只手接了电话。
是顾嘉柔,她还在问单子淮单然网站的资料。
“不好意思,我妹妹觉得不太方便公开。”单子淮小声说道,语速飞快,生怕手机耗尽调最后一点电量忽然关机。
听到单子淮似乎并没有什么说下去的欲望,顾嘉柔语气冷淡了些许,说那打扰了。
“话说……你为什么执着于查这些事情。”单子淮忍不住问道。
“我是学媒体的,也是为此想学媒体的。”顾嘉柔笑了笑,语气又严肃起来了:“你知不知道前不久有个案子,我查到了那个qj犯是我们市龙头企业的高管,这个案子的结局是无罪,很离谱,但是并没有什么关注度,一切关注都被压下来了。”
单子淮说不知道。
“算了。”顾嘉柔叹了口气:“我曾因为工作原因接触了这个受害者女孩,她叫小桂,知道了她的事情,也让我想起了……高中时候得知的你妹妹的事情。”
“那小桂现在怎么样了?”单子淮好奇道。
“不知道,很久没有联系上她了,大概重新上学了吧。”
单子淮却沉默了,他想到了单然曾经,那些遭遇带来的痛苦有多深,他很清楚。
“我觉得你妹妹应该也想帮助他们吧,所以才建立了这个站点。”顾嘉柔说着:“都是女孩子,我真的很想帮助这些女孩子,明明她们不应该经历这种事情的。”
这话让单子淮心口热了些许,中学时候那个留着男孩短发的顾嘉柔,也是这般莽撞却正义。
“你和以前一模一样。”单子淮轻笑着,犹豫了一下, 往下继续说:“我觉得你可以去找一个宏正的律师,叫做旻严,他知道很多你需要的。”
他听到那边笔写字记录时候的刷刷声,抬头望了望风景。
他已经举着电话在实验楼边站了很久,d大植被茂盛,树木高大,阳光一缕缕洒下来。
而实验楼则是一栋很古老的建筑,古老到好似穿梭了时间。
他听着顾嘉柔和自己说小桂家里虽然很穷,但却是一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可惜她父母只关心她的弟弟,毕竟女孩子“终究嫁给别人”的。只有她外婆很疼她,顾嘉柔说还给小桂送了一个红色的蝴蝶结,希望她以后可以热烈又漂亮。
第94章 泥泞
苏哲聿叹了口气,手里的烟快烧到了指尖,他才起身。
但还没走到门口,苏哲聿又被一同前往的旻严拉住了:“苏哲聿,你确定吗?你不怕你被打死?”
“打死也是我活该。”苏哲聿轻飘飘说道,继续往前走,敲开了女孩家里的门。
小桂溺水的事情早传开了这条巷子,多数说她是自杀,毕竟那好好一条有护栏的道,一个人压根不可能掉下去。
加上先前的遭遇导致了一些风言风语,小桂父母似乎是嫌丢人,总说是意外。
苏哲聿没有什么目的,他只是想再去这个家一次,磕个头,说一声毫无用处的对不起。
可是令人意外的是,这个家里没有人,只有一个看不清东西的老婆婆。
“都出去打工哩。”老婆婆和苏哲聿说道。
苏哲聿看了看周围,四面墙壁虽然斑驳了,但是很干净,上面贴了不少奖状,有些看上去年份很久了,都已经褪色了。
还有一个女孩子的照片,似乎是新拍的,女孩子头上戴着一个红色蝴蝶结。
“阿婆,我们来就是想看看小桂。”苏哲聿说道,把提早准备好的钱塞到了桌角,然后在照片面前跪下。
他无法忘记那天,他答应了汪岳,用钱贿赂了小桂的父母,让他们在谅解书上签字,又出了一份伪造的精神鉴定书。
汪岳总能发掘案件的弱点,比如重男轻女的家庭,孤立无援的女孩,再靠一些手段去颠倒是非。
“小桂的朋友吗?小桂什么时候有你们这么大的朋友了?”阿婆问苏哲聿,她看不清东西,只模模糊糊看到苏哲聿跪在照片前,肩膀微微耸动着。
“哎呀,跪着干嘛,快起来,腿都沾灰了。”阿婆连忙来扶苏哲聿:“你能来看看我们小桂,小桂肯定就很开心啦。”
“我们小桂,是很好的孩子,不是外面人说的那种孩子。”
苏哲聿只觉得这份意外的温柔,好像快要摧毁他了。
=
单子淮已经很久没有关注新闻了,但是他特地去查了查,也没发现什么特别的,倒是宏正停业被查还挺有热度的。
也不知道顾嘉柔都是从哪里查到的。
苏哲聿最近又忙得很,连着旻严一起在忙,单子淮能猜到苏哲聿或多或少被这些事情波及到了,既然事务所甚至给苏哲聿母亲解决了治疗问题,肯定会让他做什么事。
他有些担心苏哲聿的安全,毕竟按照苏哲聿那个可以在法庭上挥拳的性子,谁知道遇上这种事情又会不会又有什么头脑一热的冲动行为。
但是想到之前和陈林家属打架,苏哲聿在医院和自己说的那一番话,他又忽然有一种别样的忧虑。
会不会苏哲聿才是那些......搬弄黑白的人。
他摇摇头,仍然觉得不可能且无法想象,合上了电脑换了件衣服出门,这几天在毕业典礼,他得赶去礼堂,晚点时候还要去一趟钟表铺子。
顾珍留在自己这里的手表不知道为什么停在了十一点的位置,单子淮拿去了钟表修理铺,但是得到的结论是没有办法。
手表上的字是明月入怀,单子淮还清晰记得,和清风出袖是一对。
苏哲聿曾经和自己说过,他已经过世的父亲很欣赏王羲之,所以这两块对表在他父母大学时候就买好了。
现在又到了自己和苏哲聿的手上,那他自然要用生命去珍惜。
=
毕业季过得很仓促,单子淮甚至只有心情和周锐吃了一顿饭。
周锐熟练地把五花肉放到烤盘上,同时给单子淮递来了一堆生菜叶。
“你对象是不是在那个什么,宏正事务所实习啊。”周锐问道,见单子淮点点头,顾不上一嘴的肉,连忙往下说:“你还不叫他快跑,据说有人匿名举报,现在都被查了。”
“你哪里知道的?”
“你最近没看新闻吗?我也是新闻里看到的,说那个汪什么的大律师内部勾结受贿啊什么的。”周锐说着,把烤腰子放到生菜叶上包上,接着说:“不过也说不准,说不定谁诬陷呢对吧,还在调查呢。”
“反正和你对象肯定不会有关系的,实习生就端茶送水干不了什么事,但是这不是也担心别吃亏了嘛。”
单子淮没有接这个话题,只是笑了笑,放下了筷子捧着水杯慢慢喝茶。
简单的散伙饭吃完,看时间还早,单子淮便晃悠到商圈地下层那个修表铺,远远看到一个师傅在里面忙碌着。
“师傅,可以修好吗?”单子淮趴在小铺的窗口,探头问道。
师傅摘下了眼镜,似乎努力辨认了一会才认出单子淮,放下了手上的工作打开抽屉翻找起来:“你这个表的问题还挺严重的。”
他把表递到单子淮手里,表带上“明月入怀”四个字对着单子淮:“可能你要去找找看别的师傅,我就不收钱了。”
单子淮愣了几秒,然后合起手握住手表回道:“谢谢师傅了啊。”
商圈距离D大很近,单子淮干脆慢悠悠地走回去,路灯把他的影子拉长了又消失。
他隐约听到路人的谈论,被风卷到了耳边。
“据说那女孩被捞上来的时候,面目全非啊,那个什么,巨人观,是这么说的吗?只有个红色蝴蝶结能看出来是个女孩。”
“哎,真不知道老张家的做什么孽,大清早看到这玩意。”
“失足啊?”
“有人说是自杀......说好像生前给那个了……”
“年纪这么小怎么就有这种事,下流啊。”
单子淮走着走着,忽然就停在了原地。
出租车上苏哲聿的反常,顾嘉柔送的红色蝴蝶结。好似串在一起,连接成了单子淮最不愿接受的事实。
--------------------
69/89 首页 上一页 67 68 69 70 71 7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