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舌共舞之时,秦云雁确认了怀抱之人的真实,心里的利剪终于离开了那根弦。
恍惚之际,他忽然感觉什么东西刺进了自己的后背,不疼,但是晕晕的。
秦云雁闷哼一声,倒在了锦书怀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灵魂深处正在被拽了出来,精神在被撕扯,□□却毫无问题。
也不是毫无问题,他身上的伤也在疼。
好难受啊!秦云雁想,他靠在锦书的身上微微痉挛着,觉得前十辈子死的时候都没这么难受。
“云雁,抬头。”锦书说。
灵魂深处的那物大概已经被拽出来了,他感觉浑身一轻,仿佛下一刻就要遨游于天地之间。
撑着所剩不多的气力抬头,秦云雁看见锦书琥珀色的眼眸中倒影出来的艳丽花火,那是他见过最明亮、最美丽的颜色。
一个晶莹的东西垂直向上,升到万米高空之上。
女声在它周围传出,是一个拟声词:“嘭——”
先是向内收缩,缩成一个比粒子还小的点,接着以一种无法捕捉的速度炸开。
那个瞬间,这个世界的所有灵魂皆是一阵颤动。
只是比须臾还短的一瞬,这个时间大多数人都还在梦中。梦中抽个筋,蹬几下腿都是常事,没有什么人会注意。
就算是清醒的人,忽然眼前模糊一下也不算什么事。
最严重的就是在炸开位置的正下方。
刚从黑布中挣扎着出来的人又因为这一瞬间的恍惚,你踩空一下,我迈空一下,成群结队地摔了下去,像是从楼梯滚落的玻璃珠们。
黑色的天幕之上,无数条如极光般灿烂美丽的裂纹在与星星一同闪烁。这是由无尽的能量所凝结成的,既美丽又强大。让人不由得心生畏惧,又有一丝别样的嫉妒和向往。
下面的小情侣看着这人间绝不会有的瑰丽景象,一时间谁也没说话。
远隔千里之外的幸城,高速路上的车辆川流不息,都是因为没买上票所以晚一天回家的。
屋外灯火通明,屋内却漆黑一片。灯关着,眼睛睁着。梁松云半夜睡不着,坐在窗前观星。
他在庭审上无聊到把之前朋友约的歌都写了,都是初步的曲,还没有制作。
总得给明天留点事干不是吗?
忽然,霞光满天,遮住了一切繁华的光辉。
他从没看过如此奇异的场景,很震撼,同时触动了他心里那颗被这个世界折磨得千疮百孔的心。
他知道自己六百年前得到的诺言终于要被兑现了。
安白穿着睡衣,扶着墙从卧室里出来,一张常年带着温和笑容的脸此刻罕见地带上了严肃,同时也带着明晃晃的病态:“哥,几点了你还不睡觉,明天还要去法院呢。”
梁松云笑笑:“不用啦,明天可以睡个好觉了。你刚动完手术,赶紧回去歇着吧。”
然后转头继续欣赏这千年不遇的奇观。
安白蹒跚地走到窗前,看见的只有静穆的天空,与不明显的点点星光。
……
回到复皇总部,姜一叶带人潜伏到东门外,看见了城门上有人拿灯的闪动打出他们的暗号。
暗号的意思是:前进。
里应外合加上守兵不多,他们很快就摸着黑进入内部。
吴卿婉在争斗中两腿上不幸都中了枪,躺着临时担架上跟姜一叶打了个招呼。
“现在战况如何?”
“都攻破了。”
“北边也是?”吴卿婉惊讶,北边还有一座营的人呢?这么快就解决了?其他门她都不意外,毕竟没几个人守着了。
姜一叶“嗯”了一声,拧开一杯水递给吴卿婉,她的嘴唇已经干裂了。姜一叶解释:“北边红河带队去了。听他说不知道怎的门口被人挖了个深五米的大坑,北营那些人连人带炮都摔坑里了。”
据说摔的可惨了,人仰马翻的。旁边的土还松动了,埋了一部分人。红河的人带出来没跟敌人打呢,先去救敌人了。
“这么蠢?”吴卿婉想:就算是陷阱也不应该直接全军覆没吧。
“土地下被挖空了,他们带的装备太多,直接陷进去了。挖的人很聪明,而且知道复皇有多少人。红河他们把复皇的信号灯放了,现在大鱼应该都在网里。”
简单来说就是一个中空的腔,上方的膜到了承受重力的极限,破了。然后上面的物体就都陷进去了。
那个坑还挖得非常整齐,基岩层的切面都十分平整。
“秦云雁说他的手机在二号目标那里,可以定位去找。”
姜一叶让手下人去定位秦云雁的手机位置,随口问:“好,他人呢?”
“他……”吴卿婉看向远方。
……
锦书紧紧抱着秦云雁,感觉爱人身上暖和多了,也不抖了,才轻轻问:“好看吗?”
秦云雁感觉恢复了一些力气,想起两人离别之前还在半真半假地吵架,看见锦书一脸什么都不是事儿的表情,心里的火又烧起来了。
他从怀抱里挣脱开,心道:我这次必须得让他知道我不想要那种旅行青蛙式的伴侣。
于是佯装阴阳怪气问:“不是说一周吗?这么快就回来了?”
“过了十二点了,今天刚好第七天。怎么?盼着我晚点回?”锦书感受到秦云雁语气里的意思,这是嫌自己打扰到他的好事了?
现在不回来等着看见一具冰冷的尸体吗?
锦书向后一小步,挡在风口上,两人拉开四十厘米的距离,他也不甘示弱:“我让你全须全尾地回来!你倒是理解能力强,想给我留具全尸是吧?”
忽然离开了“暖炉”,冷了好多,但风似乎比刚才小多了。
秦云雁气笑了,反问回去:“你现在知道这种滋味了?你给我留那封信的时候怎么不想着我会不会心痛、会不会难过!”
“我那都是意外!哪像您这么疯,自己死哪都想好了!”锦书深知吵架这种事无论在不在理都得表现得理直气壮,不然必定输。
“意外?上辈子你毒酒都备好了还说是意外!我后来看你写的遗书才知道你已经开始五感尽失,你就是什么事都不告诉我!”
锦书也知道这件事他做的太决绝了。但他也不知道还能怎么处理。前世的他不敢正面面对二人的感情,而且命不久矣了,留下遗书体面地离开总比窘迫地死在暗恋的人面前好。
前世的事他理亏,吵不过,所以必须把话题转移到现在。
他想到了预言中秦云雁自杀的那一幕,还有某人两度要在自己面前开枪。
就这么分不清自己和想象吗?他有这么像鬼吗?
锦书忽然还想亲他,把他亲到意识模糊,就算呢喃说的也是自己的名字。
不对,他把这个念头踢出去,不符合现在的处境。
锦书在其实在秦云雁想自杀的那刻将便将爱人这些年怨他的缘由理解了个彻彻底底,没多少人能接受自己爱人寻死这件事,而且还瞒着不说。
“你不也是吗?什么也不说就来这破地方,准备自己送死!”他看秦云雁这一身血,不由得慌起来。
伤成这样,我把药放哪来着?
等等,秦云雁就穿这么点在这大冷天的北风里待着?真是欠收拾了。
锦书气得牙痒痒,捏起拳头又放下,扭头将背包放到旁边找东西。
他怕再这样下去,他会直接把人带回隙间关起来,直到床第之间的伤痕代替了已经痊愈的旧伤。
这太疯狂了,他不该这么做的。
锦书不会限制秦云雁的自由,就如同顾长风登基后,不会把荣沧关在后宫那样。
“我能有您牛吗?一声不吭死我面前两次!”秦云雁脸色白得厉害,就算生气脸上也见不到红晕。
锦书边吵边翻出一瓶极速愈合的药,二话不说把秦云雁拽过来,用灵力吸出残弹,敷上药膏,找止血的绑带给秦云雁的伤口简单处理了一下。
这边他俩互相翻旧账吵得欢,其他人也不消停。
木梯子被烧没了,火光渐渐暗了下去。
下一层的何怜叶醒了,他被绑成了毛毛虫状。挣扎了一阵,枪伤被撕裂了也没挣脱开绳索。他满脸狰狞地看向上面声浪一浪高过一浪的二人,看着牙痒痒。
那个眼生的人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等朕的兵到了必要将这两人抓住吊打七七四十九天,然后将他们凌迟!
他这个地方看不见那二人在干什么,只能听见声音。
于是何怜叶模拟毛毛虫行走的姿态,爬到了能看见那二人的位置。本来以为那俩在打架,结果看到两个狗男男靠在千疮百孔的桌子上,贴在一起处理伤口并取暖。
听到上面那两个人已经吵到谁上的某某个姿势太疼,何怜叶实在忍不了了,这俩人是真当这里没人啊!
“你是何人?朕——”他开口喊。
“闭嘴!”两人一起喊。
尤其是那个不知道从哪里跳出来的人,眼神仿佛要杀了他。秦云雁则转过身,不知道在找什么。
他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根据跟着秦云雁的手下汇报是秦云雁的情人,真是一对“恩爱的鸳鸯”。
何怜叶边恶狠狠地计划怎么折磨这两个人,边向下面乱腾腾的手下们下命令:“抓住这两个贱人!生死无论!”
那群手下直接滚到了最底层,有些受伤严重,动不了了。但还有很多人都能跑能跳的,听见命令都顺着楼梯往上跑。
锦书听见声音也不急,他慢条斯理地走到台边,借着旁边没被打翻的灯台,眯着眼睛打量这张被烟熏黑的脸。
他像是刚看出来这是谁,夸张地说:“哦我想起来了,你就是那个自诩为我家男人的白月光的那个假顾末吧。真不像啊,如果是顾末的话,他应该随时在自己身上绑上炸弹,准备与我们同归于尽。”
“朕——”何怜叶自从被绑到复皇洗脑成功就一直在把洗脑自己,把自己当成顾末。
他眼睛变得通红,瞪着锦书,没看见秦云雁一脸阴鸷地走过来,举枪。
“嘭——”最后一枚子弹射入何怜叶的另一边肩膀,两个洞口非常对称地流着血。
秦云雁看都没看何怜叶,冷着一张白脸对锦书说:“咱来没吵完呢!别转移话题!”
没等锦书再跟他吵起来,就听何怜叶忍着剧痛直呼不可能,嗓音极其尖锐:“怎么这么准,你不是原来枪械考核就没及格过吗——”
的确没合格过,秦云雁向来是指哪打哪,想打几环是几环。
他们作为皇帝的转世被绑到复皇时,被当成特种兵训练过,包括但不限于射击、拆弹、徒手爬楼……
甚至被要求过不拿工具在森林里生存一周,他就是在这些折磨中活下来之后想通了。反正跑不掉,何怜叶就让自己成为了复皇的人。
只要成为他们的头头,我就不会再经受这些了——那时的他在监狱里想。
朕历经这么多磨难才登上皇位,怎么可能让你们这两个贱人破坏!
何怜叶忍着痛朝下面看,他的兵快上来了。
这两个人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锦书一脸不屑地看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他开枪一直很准,不仅准还很深,每次清理都麻烦死了——”
何怜叶愣住了:我听见了什么?耳朵脏了。
锦书看着他被绑的样子,叹了声专业。他之前听到过这个何怜叶接近秦云雁是因为大祭司算出来秦云雁身上有“龙脉”。
这龙脉嘛——锦书抬头看向还没消散的霞光,嘲讽地迎着何怜叶的目光向上指。
“还有你不是想要龙脉吗?”他看见何怜叶的眼底流露出十分明显的贪婪,然后锦书笑了下,做出一个拳头弹开的手势:“炸了。”
何怜叶抬头只看见天空一片黑暗,他怒道:“你你你——”
“你什么你——”锦书跳下台,把何怜叶踢向端着枪冲上来的人群,人群又一次跌了下去。
秦云雁听着何怜叶的惨叫声,蹲下身问台下的锦书:“他们——看不见上面的那个霞光吗?”
锦书回答:“除了灵魂离体过的和灵力强的,都看不见。”
秦云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第二层还有一个人,那个被锦书踩了一脚的大祭司。
这个老头被踩吐了血还没咽气,一看平时补品没少吃。一双浑浊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锦书,婆罗般的嗓子嚷道:“你是那个狐狸精荣沧!你个乱臣贼子,怎么敢碰陛下!”
锦书没想到到了现代还有人能认出他来,一时间有些惊喜。他特地多打量了下这个老头,无论是神态还是样貌,都没有识别出自己熟悉的人。
他选择去问秦云雁:“亲爱的,他把自己当成谁了?”
秦云雁没力气了,坐在台边。听这问题扶着脑袋说:“你走之前贬到浣衣局的那个小德子,后来因为挺能干的被调出来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他对我有歹念,在我临死前把他给赐死了。没想到他还建了个寻风组织,也就是复皇的前身。”
一提到这事锦书白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哦,就是那个你认为我多管闲事,所以为此和我吵了一架的那个?”
他当年看到一个小太监偷秦云雁的内衣,一时恶心就直接把那个小太监给扔浣衣局里了。
那阵他和顾长风的关系很僵,这件事点燃了炮火。然后当时已经开始失去视觉了,一气之下在顾长风寝宫的房梁上留了个遗书,去赈灾去了。
然后就被山洪埋土下面了。
锦书想到这里不禁转头去看秦云雁,却看到那人昏昏欲倒,马上就要跌下去了。
他赶紧跑过去,接住了秦云雁。一摸,脖子和脸都凉得要命,眼神都迷离了。
是灵魂不稳吗?锦书又慌又怒,愤怒也不能发泄在怀里的人身上,只能去气大祭司。
“我不仅碰了还睡了,咋的?你个小兔崽子都没两百岁,怎么还敢装爷爷。”锦书抱着秦云雁把老头也踢了下去,然后跳上高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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