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昭冷冷哼笑一声:“没问你百草枯,不用答得这么快。”
孟小蕊赶紧识趣地闭了嘴。
“卫奇发现自己中毒后,拎着一个玻璃杯出了办公室,然后摔碎在走廊上。玻璃杯多块残渣上验出了百草枯,其中一块残渣上发现了你的指纹。你怎么解释?”许昭冷声说。
孟小蕊早知自己碰过杯子,那么指纹就一定会被发现,她有心理准备,镇定解释道:“我是碰过卫奇的杯子,但我没有下毒。我本来想把那个杯子也带走,看看能不能用作物证,但是又怕卫奇发现杯子不见了会起疑,最后就放下了。”
许昭忍不住哂笑道:“一个杯子?你想证明什么?”
“我不知道,我只是觉得卫奇难得一次没锁门,还让我撞上了,我一定要趁此机会,捎带点证据出来,我先翻了垃圾桶,但他果然清理掉了手套。我就想着随便拿点什么,万一有用呢……然后第一眼看到的是杯子,就顺手拿了……”孟小蕊尽量让自己冷静地说着,虽然她知道自己的辩驳很苍白无力。
“孟小蕊,你是个聪明人,你应该知道这话很没有说服力吧?”许昭说。
“我知道现在我说不清了……但我真的没有下毒。”孟小蕊用无辜的眼神眼巴巴地看着许昭。
“不用这么看着我。”许昭冷冷道,“你在选导师前,听说过卫奇风评不好吗?”
“隐隐有听说几句,但更多都是说他好的。而且我和他面谈时,他很是风趣幽默,性格很好,表现出很体贴为学生着想的模样。”孟小蕊答。
“你们经管学院试行本科导师制,导师对毕业论文具有一票否决权,是这样吗?”许昭问。
孟小蕊隐隐猜到许昭这段问话的目的,是要从旁佐证她的杀人动机。
孟小蕊边思索着该如何辩白,边缓慢说道:“是有一票否决权……但延毕对我的影响没那么大,我本来就年龄小,犯不着因为这事去害卫奇……”
许昭哼笑一声:“不用脑补这么多,没问你动机的事。”
孟小蕊乖巧地闭了嘴。
许昭的面色很冷,他已经连续三十多小时未睡,眉间带着浓重的疲意和压不住的凌厉、戾气:“你要说动机是吧,正好,那我们就好好聊聊这事。你说进卫奇办公室是为了找证据,你知不知道,昨晚我们连夜提取、对比了你录音录像的每一条音轨、画面,加上我们调取的办公楼的监控,我也懒得跟你吐苦水说这个工作量有多大,但我们所有人加班加点,最后得出结论:你的录音录像和这些监控加在一起,是能形成基本证据链的。”
“我没有不相信你们……”
孟小蕊眼中通红,盈满水珠:“我是真心想在寝室等消息的,如果没有冯教授的邮件,我也不会前去办公楼,虽然现在解释这些也没用了……你们断定我有杀卫奇的动机,但假如我真要杀他,我不会做得这么漏洞百出,又留下监控又留下指纹,我没那么蠢。”
这时,许昭桌上的私人手机突然响起,许昭扫了眼屏幕:
萧言律师。
第27 章
许昭脸上闪过一丝不明的情绪,他对侯莹说:“我先出去接个电话。这边暂停一下。”
许昭抓起手机,刷了门禁卡出门。
“什么事?”许昭连称呼都省了,开门见山就问。
“我在你们刑侦支队门口,劳驾您给我开个门呗?”电话里的萧言笑说。
“你来干什么?”许昭冷声问。
“行,我进来了。”只听萧言对着另一头道谢,“谢谢曹队开门,你们工作辛苦。”
“有话快说,我正在忙。”许昭不耐烦道。
“我有事找你,当面说,你在讯问室吧?”萧言未卜先知般问道。
“你又接什么案子了?”许昭的语气明显不善。
“老许,这里。”萧言远远朝许昭挥了挥手,他对刑侦支队熟门熟路,毫不费力就找到了许昭所在的讯问室走廊。
许昭挂了电话,大步向萧言走去:“谈工作少跟我套近乎,叫全名。”
“是,许大队长。”萧言笑称道。
“你接什么案子了?”许昭又重复了一遍。
“南州大学的冯教授委托我接的,之前我欠他一个人情,我真不是成心跟您过不去哈。”萧言说。
“你跟我过不去的事多了,之前偷偷到督察那投诉我违规拘传,超时十分钟,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许昭冷冷道。
萧言羞愧地摸了摸鼻子:“啊哈,这是个误会,我当事人被您吓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非让我找点错处投诉,我当时就果断说您正人君子,是绝不会搞刑讯逼供的!”
许昭冷漠打断:“行了别狡辩了,有事说事。”
“冯教授委托我转交给您一份证据,他本意是想检举即将死亡的卫奇存在其他犯罪行为,但我却有了些别的发现。”萧言点到即止。
“什么证据?”许昭冷声问。
“冯教授和卫奇妻弟聊天的录音,卫奇妻弟称掌握了卫奇聚众-淫-乱的犯罪证据,要去检举卫奇,另外,卫奇妻子正在和卫奇离婚。”萧言正色道。
许昭冷着脸听完了录音。
“卫奇马上就要死了,检举他犯罪也没用。你想说的是别的吧,你觉得卫奇妻子也有杀人动机?”
“不止是动机,还有作案时间,卫奇中毒时间在今天上午六点至十一点间,而十点前他都在家。”萧言说。
许昭冷冷瞥了萧言一眼:“你什么时候跟我们法医队也攀上关系了,侦查阶段透露案情给辩护律师是违规的。”
“我发誓我没做这事哈,我是从市二医院医生那问到的,这可不算违规哦。”萧言赶紧说。
“行,我知道了。你还有别的事吗?”许昭公事公办道。
“还有,我来申请变更强制措施,孟小蕊才二十岁,没有任何危险性,而且这个案子疑点很多,你不会真要拘留她一个小姑娘吧?”萧言说。
“我会考虑的。”许昭仍是不咸不淡道。
“许昭你有点同情心好吧……”萧言无语。
“你当刑辩律师被被害人家属扔臭鸡蛋的时候,我会有同情心的。”许昭冷冷道。
“哼,他们不理解就罢了,我大度原谅他们。但是公权力需要监督和制约,孟小蕊有重度惊恐障碍,而且案件存疑,不适用刑事拘留措施。”萧言硬声硬气。
“你把材料留下,我说了,我会考虑的。”许昭说。
“对了,我还找了个证人过来,在曹副队办公室等您。”萧言又恢复了一副笑意吟吟、尽在掌控的模样。
许昭问:“证人?你想证明什么?”
萧言笑吟吟道:“证明孟小蕊下毒百草枯的物证存疑。”
“证人是谁?”许昭问。
“市二医院的林清禹医生,他当时和你们一起在案发现场,亲见过物证。”萧言说。
许昭听到林清禹的名字,脸色立马变得十分阴沉:“萧言,我警告你,这事别扯林医生进来。你们刑辩律师天天在伪证罪和妨害作证罪边缘蹦跶,但别利用他人的好心,连累无辜的人。”
萧言一脸的无辜和莫名其妙:“不是吧许儿,你怀疑我找人做伪证?”
“林清禹就看了一眼物证,他能证明什么?”
萧言无语道:“我去年被评为全市十佳刑事律师,曾在全国平均万分之三的刑事判决无罪率中成功打赢过三起无罪辩护!我这么个金光闪闪的金字招牌律师,怎么会做伪证这种愚蠢、愚昧至极的蠢事呢!”
“行吧。”许昭转身向办公室走去。
萧言紧跟着许昭腿长飞快的步伐,大声嚷嚷道:“而且,你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心你相识十八年的老朋友我,而是去担心一个医生,我都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你坦白从宽,如实交代,你们是不是有一腿?”
许昭冷冷回瞪了萧言一眼。
“我就说你条件这么好,这些年给你写过情书的女孩从学校排到公安局,你却一次恋爱都没谈过,我老早就怀疑你性取向不正常了!”萧言断然道。
“你话再多,可以滚出市局了。”许昭从齿缝中挤出一句。
许昭心说:我维护林清禹,当然是因为他是林亦明的养子,是林亦明前辈留在世间的唯一的羁绊,我当然要替林前辈照顾好他,这和性取向有个毛线关系?
曹志平办公室内,林清禹正不紧不慢地喝着一杯温水。
“萧律师去找许队了,等许队来了一块儿说吧。”曹志平边说边收拾着桌上的案情报告。
林清禹避嫌地侧过身去,应了声好,然后就看到许昭极高的身影向这边走来。
“我老早就怀疑你性取向不正常了……”萧言的声音还在办公室门外的走廊上回荡。
“咳咳。”曹志平轻咳了两声,假装没有听见。
林清禹没有听到萧言的前半段,只听到这最后一句,忍不住笑道:“许队真不会把萧律师抓起来揍一顿吗?”
曹志平摇头笑说:“那不至于,他们中学好到穿一条裤子,虽然毕业以后一个做了刑警一个做了刑辩律师,萧律师还老投诉许队超时羁押,其实就超了十分钟。”
“证据有什么问题?”许昭进门就问。
林清禹放下茶杯站起身:“市面上能买到的百草枯为了防止人误食,都加入了恶臭味剂,除了铁了心要自-杀的人,一般人不会误食。你让我帮忙闻过玻璃杯残渣,上面确实有臭味,我也是靠这个味道判断是百草枯的。”
许昭冷声道:“那个味道很淡,并不算是刺鼻。”
“如果是稀释过导致味道很淡,但是卫奇的中毒量超过2克,市面上的百草枯多为20%浓度,那就是10毫升,稀释后至少要50毫升……”
许昭打断:“大学的化工专业能合成,或者通过其他渠道购买臭味剂含量小、毒药浓度高的。而且,嫌疑人可以先下药让卫奇嗅觉失灵,你这个理由不成立。”
林清禹被说得无言,许昭不愧是老刑警,侦查思维又快又狠。
“卫奇还能醒来吗?”许昭突然问。
“他多器官衰竭,已经醒不过来了,只能维持几天基本生命体征。”林清禹无奈道,“如果他能醒来说清就好了……”
许昭严肃道:“林医生,这个案子已经有孟小蕊的辩护律师参与监督了,你大可以放心。你有那么多病人,一个个操心是操心不完的,别再往刑事案件的浑水里淌了。”
林清禹知道许昭完全是出于好意的提醒,但是萧律师刚刚来医院找自己,并给自己听了卫奇妻弟检举卫奇聚众-淫-乱的录音,林清禹联系起卫奇的出身背景,更加确信卫奇这人肯定不简单,孟小蕊在这件事上应该是无辜的……
“嗯,谢谢许队提醒,那我先回医院了。”林清禹斟酌片刻后说道。
“好,路上注意安全。”许昭说。
许昭说完,又回头瞪了萧言一眼:“材料给我,你也可以走人了。”
“啧啧,对人家态度那么好,对我就这么差。”萧言感慨。
“你少投诉我一次,我会考虑一下的。”许昭冷冷甩下一句,“老曹,下次别让他进办案区。”
许昭转身向讯问室走去,他干脆地把门禁一关,直接把萧言关在了门外。
“嘿,你这人……”萧言生生忍住了一句国骂,然后转向曹志平,“曹队,别忘了给我当事人办取保候审哦,我这材料齐全,你告诉许昭,他要是不办我就去投诉他!”
曹志平摆手,踢皮球说:“这事我做不了主,我是副职,得听领导的,你自己打电话跟许队说吧。”
“曹队,我支持你哪天谋朝篡位。”
萧言说完,扭头就去追刚走的林清禹:“林医生稍等……”
林清禹正在等电梯,听到声音转回头:“萧律师?”
“林医生,方便加个微信嘛?”萧言开口就问。
“嗯,可以的。”林清禹对这个律师的第一印象还不错,觉得他对孟小蕊的案子蛮上心,人也靠谱。
“您是孟小蕊最信任的医生,而且您愿意在这个敏感时刻,帮孟小蕊出具精神疾病的证明,对此我十分感谢。有了这份证明,现阶段公安不会也不敢拘留孟小蕊。”萧言说。
“这是我医生的职责,分内的事,萧律师不用说谢。”林清禹客气道。
“对了,还没有请教林医生您的名字。”萧言说完,自我介绍道,“我叫萧言,草字头的萧,言说的言,是双合律所的刑事律师。”
“林清禹,字有点复杂,我微信发你。”林清禹说。
萧言却突然赞叹道:“林医生您的名字真好听,午景蔽浮云,芳林散清雨。配上林这个姓氏,意蕴堪称一绝,想必您父母一定是文化之人。”
林清禹浅淡地笑了笑,未置可否。对于萧言的刻意攀谈,林清禹并没有推拒反感,毕竟在孟小蕊这件事上,他与萧言算是同一立场的,许昭反而算是两人的对立面。
“我以前中文系的,喜欢研究诗词,林医生见笑。”萧言很自然地结束了攀谈,转入正题,“对了,我看林医生刚刚在办公室似乎还有话要说,但被许队打断了,您是又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吗?”
林清禹敢断定卫奇这人有问题,是因为在录音中听到卫奇妻弟说曾跟踪到卫奇出入“翡翠宫”——翡翠宫是杨氏集团暗中注资打造的休闲会所,而卫奇又是杨家村出身……这一切不免让人联想。但杨氏集团的背景十分敏感,林清禹不可能和初次谋面的萧言去说,哪怕两人现在是维护孟小蕊的同一战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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