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所钦:?
颜如玉没发现自己的话有哪里不妥,他自顾自说:“大家都记得她,是因为她很可怜,我们虽然很幸福,但以后大家也会记得我们的,所以我们就更幸福了。”
展所钦挑了挑眉,问他:“你觉得以后大家都会记得我们?”
颜如玉认认真真地点头:“是啊!我们这么幸福,以后大家都会向我们学习的!这样的话,世上就不会再发生这种事情了!”
展所钦觉得他真是可爱极了。如果不是街上人来人往,他简直想把这张小嘴都给亲肿。
杭州自古以来就是个盛产悲剧爱情故事的城市,无论是苏小小,还是后来的白娘子、梁祝,无一不让人扼腕叹息。
不知道是不是西湖边这样温暖的风、碧绿的水战胜了拘束呆板的儒家礼教,在包容万象的大自然身边,人们终于可以释放人性的本能和欲望,去追求一些不为世俗所容的情爱。
总之当展所钦揽着颜如玉的腰站在湖边的时候,真觉得自己的筋骨都软了下来,内心强烈的情绪如潮水般翻涌。他看着身旁站着的人,发觉自己爱他爱得心都在痛。
颜如玉咔嚓咔嚓嚼着刚买的酥油饼,嘴角都是饼渣,面对展所钦过于深情的眼神显得很茫然,犹豫了半天,把饼子递过去:“你要吃吗?”
“……”展所钦叹了口气,“不吃。”
走得累了,该找个地方歇歇脚,展所钦就带着颜如玉来到西湖边的一个茶棚坐下。
钱塘的茶,出在天竺、灵隐二寺,其中上天竺白云峰产的白云茶就是龙井茶的前身,相传是辩才法师在晚年退居风篁岭老龙井时,把白云茶移栽到这里的,龙井茶因此得名,他也被后世尊为“龙井茶祖”。
茶博士很快拿来一壶沏好的茶,道:“客官容禀,咱家这茶可是上天竺白云峰的白云茶,谷雨前新采来的茶叶。更妙的是这沏茶的水,乃是来自三大名泉之一的‘虎跑泉’,每天清晨拿着大桶去挑来的,能将茶叶的‘色绿、香郁、味醇、形美’发挥到极致,您尝了一定喜欢!”
那能不喜欢吗。
展所钦刚到长安的时候,被长安那边的刷锅水茶给整惨了,像南方这样清纯不做作的泡茶法,实在是感人至深。
展所钦微微一尝,立刻赞不绝口,把他家的茶夸得天上有地下无。茶博士被哄得开心,展所钦趁机问:“有件事想向博士打听一下。你也听得出,我是外地来的,想在咱们杭州开一家小店,不知博士能否指点指点,开在哪里比较合适?”
茶博士问他:“客官是做什么营生的?”
展所钦以为他是忌讳同行,于是解释说:“我是开花坊的,截然不同的行当,不会与你们抢生意。”
“不不不,客官多心了,我这样问是有缘由的。”茶博士在一旁坐下,“我们杭州共有三个大的商贾中心,包罗了四百余行,可以说是应有尽有,而每一个行当又有主要的聚集区。客官开的是花坊,那你就要去官巷的花市,就像卖米的去北关外黑桥头,卖布的去便门外横河头。诸如此类,都有各自的去处。”
他们话那么多,颜如玉又喝不出茶的好处来,这会儿已经觉得非常的无聊了。他在桌子下头踢踢展所钦的腿,坦然道:“你都不和我说话,我现在很闲,而且吃醋了。”
展所钦笑了笑,手指蹭蹭他的脸:“待会儿带你去玩。”
他向茶博士道谢,又打听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地方,茶博士想了想,道:“西溪有一大片竹林,这时节笋子长得正好,你们可以去那里挖竹笋。既能消磨时间,又能吃到鲜美无比的西溪竹笋。”
颜如玉对这个提议很感兴趣,展所钦虽然不好意思说,但他其实也跃跃欲试,便借着颜如玉的名头道:“好吧,那我就带你去吧,虽然我这种大人不觉得十分有趣。”
他说得好听,其实到了竹林里薅竹笋薅得最欢的就是他。展大少爷从小就羡慕那些村子里长大的孩子,而他小时候在高速公路上看到运猪的大卡车都要兴奋半天。颜如玉还会因为一些花花草草和小鸟分心,但展所钦的竹筐一下子就装满了。
这会儿的天气已经十分暖和了,展所钦“劳作”得辛苦,满头大汗,索性就把外裳解了围在腰上,在草地上席地而坐,拿着把蒲扇扇风。
颜如玉属于耐力型选手,他目的性不强,拔几根笋子就歇一会儿,因此现在还是兴致勃勃的。他扭头看见展所钦已经在中场休息了,毫不留情地笑他:“阿郎,你怎么累了?是不是还没有我厉害呀?”
展所钦举袖擦汗,不好意思地点点头:“是啊,年岁渐长嘛。不像你,所有部件都是新的,好使。”
颜如玉得意坏了,咯咯咯咯笑了半天,结果把自己也笑累了,只得灰溜溜坐到展所钦身边去,蹭他的风吹。
展所钦捏着嗓子阴阳怪气地学他刚刚说话:“阿郎~你怎么累了~是不是还没有我厉害呀~”
颜如玉:“哼。”
展所钦不逗他了,他把扇子递给颜如玉,自己站起来:“你歇着,我把笋子烤来吃了吧。人家说笋子是上天对朴实勤劳的劳动者的回报,甚少有人能得其味,今天咱们也来尝尝。”
这么好玩的事情,颜如玉怎么能袖手旁观呢,他立刻带着自己的一筐竹笋跟上展所钦。
展所钦寻了块空地,把空地上的枯枝落叶和杂草都清理干净,再用竹叶生上一堆火,把笋子的泥巴擦干,连笋带壳丢进火里烤。
“高端的食材往往只需要最朴素的烹饪方式。待会儿熟了,就把笋壳划开,剥出里面的笋肉来吃。”展所钦道,“对了,你知道竹叶烤竹笋叫什么吗?”
颜如玉摇头。
展所钦笑道:“叫‘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哈哈哈哈……”
颜如玉只能跟着尬笑。
展所钦和他一起在火堆边上坐下,拍拍他的后背,道:“没关系,将来送你去读书你就懂了。”
这样烤出来的竹笋堪称一绝,带着一股竹子的清香,还颇为风雅。颜如玉这种食肉动物都一个接一个吃得不带喘气的。
展所钦索性又采了满满的两大筐笋子,还收集了一些竹叶放进去,打算带回客栈。
昨天在码头和纥奚颖森朵他们分别的时候,他们就约好了明日正午在杭州的武林门门口见面,纥奚颖森朵把他找好的新家地址留给展所钦,方便日后联系。
展所钦只当这是一次寻常的见面,但没成想纥奚颖森朵一见到他,一下子就迎了上来,满脸都是掩饰不住的激动兴奋:“我找到那个大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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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章 神医与他老婆
纥奚颖森朵带来的那只猎豹就是送给杭州刺史的,按照惯例,他在给杭州刺史介绍完这只猎豹的一些情况之后,就向他询问本地是否居住着一位神医。
就这样,纥奚颖森朵得到了神医的住址。
“我可是没有忘了你,昨天才得知确切消息,就惦记着今天和你一起去。怎么样,你要不要去见见这位神医?”
展所钦求之不得。
听说这位神医住在城隍山的半坡上,求医问药的人都要爬上山,找到他家的一个店面。
“他为什么要把医馆开在半山腰上?”展所钦很奇怪。
他奇怪得太早了。
纥奚颖森朵道:“不是医馆,是个卖鲜虾小笼包的铺子。”
展所钦:“啊?”
纥奚颖森朵笃定地点点头:“就是这样,我确认过好多遍。人家说,凡是到他那儿去看病的,不管是看什么病、在不在他那儿买药,都要先买一笼他家的小笼包,然后才能见着神医本人。”
展所钦绷不住了:“这人其实就是个卖小笼包的吧?!”
纥奚颖森朵笑了笑:“正好我们早上出来的时候也没吃东西,权且买一笼,只当垫垫肚子吧。”
上山的路已经被前人开发得很好了,虽然马车上不去,但还不算难走。
问题是展所钦和纥奚颖森朵各自带着一个难以沟通小祖宗,孟晚好歹还能哄着劝着,但颜如玉生了孩子还不满两个月,展所钦背着他走走停停,别提多艰难了。到后来孟晚也不干了,纥奚颖森朵就只能把他也背起来。
等终于爬到半山坡上,他们一眼就看见道路尽头孤零零地伫立着一间店面,袅袅炊烟正从院儿里升起,看来又有新鲜出炉的小笼包了。
看店的应该是神医的老婆,她遥遥一见山下爬上来几个人,回头就是一嗓子:“赶紧把你那娇滴滴的小老婆放下!不要脸的老东西!又有来看病的啦!”
展所钦、纥奚颖森朵:“……”
看来她倒是也清楚,开在半山坡上的包子铺,除了来看病的谁会找来。
神医老婆头也不抬,把四笼包子哐地往他们面前一放:“先吃顿饱的,省得待会儿查出绝症,将来吃什么都味如嚼蜡。”
展所钦、纥奚颖森朵“……”
颜如玉和孟晚这两个傻人有傻福的,就完全没注意到她在说什么,他们的注意力全都被面前香喷喷的鲜虾小笼包吸引了。爬了这么久的山,他们早就饿了。
该说不说,这位神医老婆嘴虽然臭,但做出来的包子却是香气扑鼻,他们两个一人端了一笼,倒是很有默契地坐到旁边的桌椅上吃了起来。
展所钦和纥奚颖森朵也只得各自端着一笼包子跟着坐过去,把自己那一笼都给了自家夫郎。他俩都快累吐了,这会儿根本吃不下东西。
纥奚颖森朵一过来,孟晚马上就柔弱不能自理了,他把手里的包子一放:“阿郎喂我!”
颜如玉不甘示弱,也跟着撂了挑子:“阿郎喂我!”
两个包子分别入口,颜如玉和孟晚彼此看了一眼,都很嘚瑟地抬起下巴。
神医老婆这时候拿了几个小碟子和一瓶醋过来,放在他们的桌上,问道:“你们谁瞧病啊?”
展所钦道:“给这两个哥儿瞧病,我们分别是他们的郎君。”
神医老婆看看他,又看看纥奚颖森朵,忽然对后者道:“他倒是还好,但你确定你不瞧?我看你平时挺爱吹风,也喜欢锻炼身体,几天不打打拳、练练剑你就浑身难受……是不是还不喜欢喝水?”
纥奚颖森朵:?
他这样震惊,就是因为真的被神医老婆说中了。
展所钦看看变了脸色的纥奚颖森朵,于是小心翼翼地问神医老婆:“敢问这位夫人,您是……”
神医老婆乐了:“你来找我看病,倒问起我是谁了。怎么,你觉得只有屋里那个死老头子能瞧病,我这种妇道人家就只会做包子?”
她这帽子扣得凶,展所钦连连摆手:“不不不,不敢冒犯夫……神医,我……”
颜如玉这时候说话了:“可是你的包子做得很好吃,我不想吃药,想吃你做的包子。”
颜如玉一双大眼睛亮晶晶,看起来非常单纯诚恳,神医老婆看了他片刻,惋惜道:“唔,这一个小的倒是可惜,本该是好好的。”
展所钦一下握住颜如玉的手,急切道:“您说对了,他本该是好好的!他有的时候也能变得正常,但总是这样反反复复,有什么办法能治吗?”
那神医老婆却没有立刻答他,而是又转向了纥奚颖森朵:“他家那个虽然天生是好好的,但你这个不太一样。以我的经验,他应该是在胎里的时候就中了什么毒或者吃错了什么药,所以生下来就是这个样子,治好的可能不大。”
纥奚颖森朵愣了一下,颇受打击地转头看看一个劲吃包子的孟晚,片刻后道:“就算可能不大,我们也想试一试。”
神医老婆道:“那你这个要治就治得久了,几年、十几年、二十几年、一辈子,都有可能。”
纥奚颖森朵坚定道:“没关系,我们已经在杭州定居了,就是为了给他治病。”
神医老婆转头问展所钦:“你也是这么执着?”
展所钦立刻点头:“是。”
“你这个比较好治,我可以给他看看,他那个就留给死老头子。不过我可不是济世救人的活菩萨,黄金万两,一分不少,要是治不好,我倒赔你两万两。”
她口中的“死老头子”到现在也没露面,纥奚颖森朵不由得疑惑地向院子里看去。
神医老婆却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放心,他要是死在床上了,他小老婆会叫的。我们的规矩是这样,他治的我不治,我治的他不治。”
纥奚颖森朵满脸复杂,只得尴尬地打个哈哈。
而展所钦还在她刚刚说的“黄金万两”里没回过神来。
他真的愿意拿出所有钱财给颜如玉治病,但是他也真的没有这么多钱。眼下所有积蓄,哪怕把花坊和所有货物都卖了,最多也不过一千五六百两。
神医老婆看着他:“怎么不吭声了?没这么多钱是吧。”
展所钦只得道:“实在是没有。”
颜如玉终于听到他能听懂的话了,他吓了一跳,看看展所钦,又看看神医老婆,马上心疼地抱着自家郎君,哼哼唧唧道:“阿郎,你没钱了,我就不吃包子了,没关系的,我已经吃饱了!”
颜如玉乖巧得让人心疼,展所钦低头看着他,满心的酸楚无法言说。
神医老婆一句话也没说,也不见她有半点同情的神色,她伸手把展所钦笼屉里剩下的三个小笼包拿过来,一口一个放进自己嘴里。颜如玉看着她吃,可怜巴巴地一声不吭。
两笼一共就十个小笼包,他才吃了七个,根本就没有吃饱。可是他觉得阿郎已经没钱给他买包子了,他不想让展所钦为难。
把包子吃完之后,神医老婆淡淡道:“我的包子,一个值一千两,我就要你七千两罢了。”
展所钦一愣,马上反应过来。他站起来想要道谢,神医老婆却把笼屉一收,回到包子摊跟前,说话还是冷冰冰的:“准备好七千两黄金再来找我。”
七千两黄金,四处筹一筹借一借,也还是有那么一丝可能的,他认识的有钱人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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