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的心意我都晓得了,这会儿实在不是说话的时间,你先回去,改日我再来看你们。”
敷衍两句后,穆长钧亲自送楚嫣到侧面角门,趁门子在小屋里睡得稀里糊涂,取走钥匙帮她开门,总算把人送走了。
楚嫣路上一直在掉眼泪,脚跨出角门还不忘凄楚回眸,“二爷可要常来看我们……”话没说完,那门已经“砰”一声关上。
楚嫣瞪着黑漆角门,看了好几眼,脸上的伤感一扫而空,七转八转回了家,深夜姐姐楚婉留着灯等她。
问她情况,楚嫣将两锭银子放在桌上,将经过说完后,撇嘴说:“二爷打发叫花子呢,就给了咱们区区四十两。”
楚婉稀罕的摸着银子,说:“有钱就不错了。况且二爷不是说了,改日再来看我们么?”
“你信他的鬼话?他连咱们住哪个胡同路怎么走都没问,怎么来看?梦里吗?”楚嫣愤愤说,“我是看出来了,二爷走了有六七年,这些年里,他身边没断过女人。如今又恋上了大爷的女人,不知是穆长沣房里哪个浪蹄子。”
“等我找着这丫鬟,一定叫她好看!”
姐妹花风平浪静了几天,穆长钧便将她们抛之脑后,又琢磨起穆长沣院子里那个古怪灵秀的小丫鬟。
说来真怪,他很久没对女人这么上心过了,一日见不到她,心肝肾脾都抓耳挠腮的难受。
他很快想出了一个主意,小丫鬟不肯出院子,他让她主子出院子,那她不就跟着出来了吗?
“母亲,我听说离开的这几年里,西宁城出了个很有名气的戏班子。因大哥受伤,家里死气沉沉的,总也不见他和大嫂出来走走、散散心。
不如请戏班子进府里唱戏,隔着远远的戏楼,大哥坐在椅子上旁人也看不出不好来。我们兄弟俩吃着酒、看着戏,也能好好说会儿话。”
刘夫人是喜欢热闹的人,听了心动,果然便叫来何管家,让他去操办此事。
何管家转头把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翻了老黄历后,择吉将军府饮酒看戏。
他忙完了回大将军的院里,见春日好眠,下午少夫人又睡着了,和穆长沣两人肩并着肩坐在椅子上睡觉,手还攥着大将军的大掌。
听见脚步声,穆长沣睁开眼,他的手留恋的摸着妻子的手,好一会,才小心的分开。
主仆二人对过眼神,何管家不惊动少夫人,小心推动大将军的轮椅,将人运到另一个房间。
原来这段日子,穆长沣竟发现自己能动的范围越来越宽泛,从手指到胳膊,似乎整个上半身都从沉睡如石的状态里清醒过来。
他便每次趁着宴云睡觉,让何管家推他到别的房间,悄悄锻炼身体。
成亲时,穆长沣便是以废人的样子和妻子见面,妻子虽没有嫌弃他,穆长沣自己却很嫌弃自己。
他迫切渴望恢复如初,再给妻子一个惊喜,让她看到自己健步如飞的模样。
穆长沣活动双腕,用两块重石恢复了臂膀的力量后,何管家把他推到了两排竖杠前。
这是大将军吩咐做的,他希望双手撑在杠子上,拖动双腿慢慢走起来。
到地方后,穆长沣不再让何管家帮忙,他双臂攥住了轮椅两侧,竭尽全力想要撑起身体,靠自己的力量走到杠上。
奈何身体尚未恢复,腹部丹田的位置一点感觉也没有,腹肌也似是死去了。
穆长沣额头沁出大颗汗水,在何管家不忍的目光里,一次又一次尝试直立,然后失败。
情急之下,他双臂用力过猛,轮子打滑,轮椅整个朝前倾。
猝不及防,只听一声巨响,穆长沣连人带车摔下地,头重重的磕在木头杠子上,把两根杠子撞飞,带倒房里的其他架子,稀里哗啦响声连成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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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声响太大,何管家还没来得及扶起大将军,房门便“吱呀”一声开了。
少夫人显然是被惊醒了,匆匆跑过来的,一双绣蝴蝶的红鞋脚跟踩在底下,白生生的脚都露在外头,衣襟半褪,露出肩骨薄薄的雪白皮肤。
穆长沣顾不得受伤模样被妻子亲眼目睹的狼狈,立即扭头看何管家,何管家刚才只匆匆瞅了少夫人一眼,连忙闭上双眼,哪儿敢再细看那撩人的春光?
宴云眼圈都红了,有些艰难的将穆长沣从地上抱起来。
穆长沣坐回轮椅,宴云则蹲在他脚边,小心翼翼的掀起他的袖子和中裤,果然胳膊肘和膝盖伤得很重,擦破了一层油皮,露出红肉来。
“怎么会这样不小心啊?”宴云很轻的碰了碰穆长沣的膝盖,不无责备的看了何管家一眼。
穆长沣不是说何管家是老道妥当的人,在将军府当差多年吗?他不过打个盹,何管家便让穆长沣受了这么重的伤。
穆长沣身边没有自己果然不行。
宴云心里产生了不足为外人道也的诡异满足感。
穆长沣最近状态好了很多,将军府媚上欺下的势利眼下人们,可能是怀疑大将军没那么快死,府里说不定还会落在穆长沣的掌控中,最近都老实多了。
宴云需要搀扶搂抱着穆长沣的时候,总被急着讨好大将军和少夫人以便将功赎罪的下人们拦腰打断,他忙碌的程度骤减,心里怪不是滋味的。
“疼不疼啊?”
其实双腿没知觉,哪怕比这伤更重的伤害,穆长沣也不疼不痒的。
但看着妻子胭红的眼皮,眼里掩饰不住的担忧心疼,穆长沣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怪不好意思的小声说:“有点。”
何管家懵了一下。
天啊,大将军这是摔伤了哪儿?脑袋吗?
军中饮酒拔箭头面不改色,可媲美关公刮骨疗伤的穆大将军,居然说他摔疼了?
宴云轻轻叹气,没什么把握的凑近穆长沣的膝盖,淡红的嘴唇轻轻吻在穆长沣的伤口处。
这是穆长沣睡着后,宴云总结出的治疗规律。
治愈异能似乎更多的聚集在他双唇之间,其次才是手指,当他的唇擦过染血的肌肤时,宴云能清晰的看到,灵识里的绿树瞬间伸展出无数细小的枝条,如拥抱一样包裹着穆长沣的伤口。
有淡金色的光从伤口边缘浮现,似无数丝线密密细细的织好伤处。
若好的太快,怕会引起他们的怀疑,宴云赶紧移开双唇,转而浅吻穆长沣的双肘。
如饮美酒一般陶陶然的幸福感顺着伤口往上蔓延,穆长沣耳根微红。
最近妻子和他之间的亲密接触日渐减少,穆长沣难免稍稍的担心。
突发事件考验出妻子的真心,她真的很爱自己。
宴云推着轮椅带穆长沣离开,除了他自己,无论谁来照顾穆长沣都是信不过的。
何管家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刚才少夫人那个“全怪你,都说你是全府最值得信任的可靠管家,我怎么觉得不是这回事”的表情,他没有漏掉细节,全部接收到了。
他冤啊。
明明是大将军自己的安排,结果大将军享受着病号待遇,一个字都不帮他辩解。
不过,从穆长沣小就照顾他的何管家,私心里把大将军当自己半个儿子看待。
他作为忠仆,完全不会计较那么多,只欣慰于少夫人待大将军的一腔真情。
大将军若永远好不了,身边有爱着他的少夫人陪伴,何管家他日寿数尽了也能合上眼,不担心了。
回屋后,宴云安置好穆长沣,亲自去厨房嘱咐厨子,让他们做些红烧猪蹄、清蒸鲈鱼之类促进伤口恢复的菜。
等他离开后,穆长沣重又掀开裤脚,拉高衣袖。
他觉得伤口有些痒。
让他和何管家惊讶的事情发生了。
他膝盖的伤口竟在短短时间迅速愈合,只剩下浅浅的红色痕迹,手肘上的伤慢些,可也开始结疤了。
“怎、怎么会好的这么快?!”
穆长沣摸摸下巴,深沉的说:“或许是源于玥儿对我全心全意的爱,感动了路过的神仙?”
何管家……
我说够了啊大将军,啥事都能扯到少夫人爱不爱的,我知道她超爱你,远超过任何人,
包括我家老妻,行了吧?
*
三日转瞬即逝,戏班子在良辰吉日入将军府,阖府上下都热闹起来。
刘夫人久坐佛堂,许久没这样消遣过,为了多听几出戏,她坐在戏楼正位上,面前放着一张八仙桌,让厨房把饭菜做了端到这边来,一边吃吃喝喝,一边听戏台子上咿咿呀呀,别提多惬意了。
在穆长钧的催促下,她派人去催老大赶紧过来听戏,隔了会儿,从戏楼上远远的看见穆长沣和宴云、何管家一行人过来。
戏楼的楼梯较为狭窄,穆长沣便没有上楼,只在一楼置了张长条桌,捡了许多点心小吃,和宴云坐在一起听戏。
其实宴云不想来的,她觉得全家上下坐一处听戏,规矩必然很大,又得戴上假发髻,妆容严整,手腕上坠着沉甸甸的金玉镯子——值钱的东西他喜欢归喜欢,可他只喜欢收藏好,没事儿听个响,不喜欢披挂起来,怪麻烦的。
穆长沣愿意陪妻子过来解闷。
他还记得妻子无意抱怨过一回,来西宁城这么久,他没上街逛过。
“你还是用那个黏着长头发的绸圈,简单便宜,也不必化妆,首饰想戴就戴,不想戴就不戴。”
宴云噘嘴,“这样打扮成何体统?别人看见了会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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