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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帅，这边请。”叶少校在前方领路，态度极为殷勤。
那种恭敬与客气让他有些不舒服，加快步伐，与对方并肩之后，他说：“请不要再叫我少帅。”
话一出口，他就觉得自己的语气有些生硬，显得好像对这人有意见，正想补救一下，对方已经非常干脆地认错。
“陆上校，是下官失言。”
于是陆少帅心里更加艰涩了起来，只能用竭力压抑的声音说：“你也不用自称下官，你我皆为帝国军人，应属同袍，不必有什么上下之分，叶少校。”
是啊。
一个陆上校，一个叶少校。
十年分别，中间音讯断绝，再见又怎么可能回到从前。
更何况，十年前他甚至没有以真实身份相交，想要对方还能记得自己，实在是痴心妄想。
这样已经很好了，他自我安慰。
“陆上校说的是。”对方回答，同时伸手推开一扇房门，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房门内是个长条形的大房间，南向是一整面排窗，此刻开了几扇，外面灌进来的风带动窗帘轻轻摇曳。
房间正中是座厚实的雕花木屏风，上方直达天花板，只在左右留出两条通道，屏风将房间分隔成了两块区域，外侧是起居室，内侧是卧室。
室内装饰典雅考究，淡淡的熏香味漂浮在飒飒秋风中，闻起来很清爽。
“不知陆上校对这里的环境可还满意？”叶行言微笑询问，作为接待方，他表现得非常尽职和热情。
“很好。”陆赫城说，目光在室内逡巡，不是他对房间感兴趣，而是不太敢看这人的笑容。
“咳咳。”跟在后面进屋的姜川突然清了清嗓子，“叶少校，征原军此行一共三十六人，这里的床位好像不够吧？”
“抱歉，因为这次会谈准备仓促，难免有些疏漏。”叶行言道：“这栋楼一共二十二个床位，贵方可以安排部分人员住到主楼，或者在房间里加床。”
姜川看向自家少帅，但陆少帅不知为何有些神游，迟了几秒钟才下达指示，“加床。”
姜副官去通知加床事宜，陆少帅的勤务兵将行李箱拎进房间放下，见自家少帅没发话，便自动走到门外站岗。
叶行言原本就站在门口，待勤务兵出了房门，便顺手将门关上。
陆赫城听到动静回头，只见这位金翎军少校正露齿而笑：“十年未见，陆舜兄一向可好？”
不出所料。
片刻之后，叶行言得到了陆少帅紧张兮兮的道歉。
“对不起，陆舜是我的小名……我用那个名字参加比赛，并非有意隐瞒……我想过要跟你坦白，只是一直没有机会……”
说着说着，陆赫城声音低了下去，因为再说下去就要涉及到对方在白岩军中最艰难的时期，自己置身事外，没有、也无法施以援手的事实。
“陆兄不必介怀。”
就在陆赫城懊恼羞愧到无以复加的当口，叶行言开口了，语气平和，态度宽容，“说起来，当时我也是用化名参赛的呢。”
“嗯，”陆赫城不假思索道：“你用的名字是叶长嘉。”
“啊，”叶行言眼睛一亮，笑吟吟看他：“难为陆兄还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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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美人
“长嘉其实是我的字。”叶行言道：“我刚出生的时候，我祖父便为我准备了这个表字。”
“原来长嘉是你的字。”陆赫城恍然，在心里默念几遍，只觉‘叶长嘉’这三个字朗朗上口，寓意非凡。
“对了，我记得比赛一直是以参赛号码做记录的，”叶行言抬手点点自己太阳穴，好奇问：“陆兄在哪里看到我的化名？”
“比赛最后一天公布了所有获奖者名单。”陆赫城脸上一热，眼眸垂下去，落到对方肩膀那里，“你还得了野外泅渡冠军，我……看过你的比赛，知道你是第一名。”
“原来陆兄还看过我的比赛，真是好巧。”叶行言笑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明朗的少年气。
陆赫城心脏咚咚跳，只瞥了一眼便不敢再看，口中喃喃道：“是很巧。”
“少帅？”房门被敲了一下，外面传来姜川的声音。
陆赫城还没反应过来，叶行言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表，笑道：“打扰陆兄这么久，我也该告辞了。”说着转身走向房门。
陆赫城下意识跟过去，想把人留住，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还没再与这人相认的欣喜中回过神来，有些如梦似幻般的不真实感，直觉不愿改变现状。
“对了，”手掌搭上门把，叶少校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回头问：“我与人约了见面，陆兄有兴趣一起吗？”
陆赫城不假思索地点了下头，然后才后知后觉地问：“呃，我也可以去？”
“当然。”叶行言大方地说：“我打算采购一些曦曜特产的星光石作为手信，陆兄帮我参详参详吧。”
行宫大道，西洋餐馆故园门口。
唐全见到翊卫营叶少校的时候，发现对方还带了个同伴。
“这位是征原军的陆上校。”叶少校介绍说。
征原军的上校？
唐全心中一喜，正愁搭不上征原军的关系呢，这位年纪轻轻，军衔还是上校，那可真不得了。
等等，姓陆，该不会与那位瀚海王有什么关系吧？
眉目确实依稀有些陆大帅的影子呢。
“两位请。”唐会长赶紧招呼两位军官进入餐馆。
作为一名成功的商人，而且混到了曦曜星光石行业协会副会长，唐全很有些眼力。
他因为出现了一位大客户而狂喜，但面上还是客气有礼的样子，并没有过分谄媚。
待贵客落座，唐会长让助手拿来几个小箱子，一一打开放在桌面上，以展示那些美丽炫目的宝石。
“叶少校，根据您的要求，小可这边准备了镶嵌宝石，还有一些未经打磨的原石。”
唐会长表示，如果陆上校有其他要求，他可以立即命人去办。
“陆兄对星光石感兴趣的话，不妨看看。”叶行言说。
“你喜欢宝石吗？”陆赫城侧头看他，“宵晖城附近出产很不错的青金石和月光石，荒原上还能捡到陨石，我收藏了很多。”
愉快的气氛中，陆少帅豪气地买下了品相最好的几块原石，总价格不菲。
叶行言则只挑了一些打磨好的镶嵌宝石，用一个麂皮袋子装着。
唐全想给叶少校免单，作为叶少校为他介绍生意的回报，叶少校拒绝了，自己写了张支票，用的是以前某个轮回付过的金额。
完成大单的唐会长告辞而去，留下两位客人继续享用咖啡。
在那个麂皮袋子上打好结，叶行言发现陆赫城的情绪有点不对劲。
这人定定地看着他，眸色黯淡，明显失去了刚刚那种由内而外的喜悦，变得有些失落和忧郁。
“怎么了？”他问。
陆赫城的目光从他脸上移到那个小袋子，低声问：“你……定亲了吗？”
又来？
叶行言想起自己忘记解释宝石的用途了，便道：“陆兄说笑了，我现在还单身呢，这些是为我妹妹置办的。”
“对，你有妹妹。”一瞬间，陆少帅的眼里重新充满了光彩，“我听说过，你妹妹是个天才。”
“对啊，我妹妹叫叶初嘉，她的名字便是从长嘉两字改的。”叶行言与有荣焉地笑起来，从钱夹里抽出一张照片，“如今她正在帝畿大学读书，这是我们的合影。”
陆赫城接过那张照片，第一眼就被上面那个笑吟吟的年轻人所吸引。
照片上的叶行言大概二十来岁，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穿着一身休闲款的黑色毛衣，斜倚在一名少女身侧，修长的肢体舒展开来，笑容懒洋洋的。
神情散漫，却能让人一见就心生愉悦，忍不住想要亲近。
叶行言凑头过来，道：“照片是四年前的，那时候我妹妹十三岁，人家都说她是美人坯子呢。怎么样，长得好看吗？”
“好看。”陆少帅喃喃附和。
瞧这人盯着照片看的架势，像是对叶初嘉一见倾心。
如今叶行言对陆赫城的评价提升很多，觉得让这人从朋友升格为妹婿也不是不可以。
“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愉快地收回照片，叶少校喝掉自己杯子里的咖啡，然后跟陆赫城说他该走了。
这个轮回不太可能就是终结，确定陆赫城会喜欢叶初嘉那个类型就好，其它等以后有机会再说吧。
两人在行宫大道上分别，陆赫城有些依依不舍，叶行言却走得很干脆，因为他赶时间。
十分钟后，叶少校在市长官邸门口遇到云汉帝国二皇子梁祺。
“二殿下。”他躬身行礼。
“哟，行言啊。”二殿下兴致颇高，乐呵呵问：“你是来拜见首相大人的？”
“是。”叶少校恭敬回答：“下官想来请个安。”
梁祺很大方地表示，“好好好，那就一起进去。”
内阁秘书李维翰接待了这一拨访客，说下午首相大人略感疲惫，此时已经休息了。
梁祺先是表达了对首相大人身体状况的担忧，然后说既然如此，那他就去找国防大臣聊聊天好了。
问明此刻霍顿正在花园里，他邀叶行言同行，说此处花园很是雅致。
“殿下盛情，下官恭敬不如从命。”叶少校说。
梁祺乐呵呵的脸上有一瞬间异样，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
显然刚刚的邀约只是顺口一提，他不觉得叶行言会真的跟过去。
然而叶少校打定主意要参与这位二殿下与国防大臣的会面，竟是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行为唐突。
对于梁祺与叶行言联袂到来，正在凉亭里享用下午茶的霍大人有些意外，他跟梁祺挺熟，对叶行言就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而已。
落座之后，梁祺开始闲聊，“听说首相大人不适应曦曜的海拔，人有些不舒服，看霍大人的样子，倒是精神奕奕。”
霍顿连连摆手，“哎哟，我也不行，一到就躺下了，午餐都没吃多少。”
默默坐在旁边喝茶的叶行言仔细听着这两人的谈话，眉心微微蹙起，因为他没有发现任何包含隐喻或者暗示的内容。
喝过一壶曦曜特产的曦薇，梁祺站起身说自己还想参观一下花园，叶行言自然也跟着站起。
谢绝了霍大人的陪同，舅甥二人走向官邸后院。
“晚上周帅的宴会你也去吗？”梁祺关怀地问。
叶行言回答：“是，下官有幸可以出席。”
梁祺拍着手道：“那可好，今日四大军团督帅齐聚，相当难得呢。”
叶行言但笑不语，没有纠正“四大军团督帅齐聚”这句话里的谬误。
根据在第二个轮回与第三个轮回的经历，梁祺踏入市长官邸时尚未获知陆靖忠没来曦曜的消息，而到了晚上，在行宫酒店门口，这位二殿下就知道了。
叶行言原本以为是霍顿告诉梁祺的，如今看来并不是，因为刚刚的会面中，霍大人完全没有提及那一茬。
或许梁祺来市长官邸见的人另有其他，因为自己的出现，二殿下不得不随便找了个挡箭牌。
这就说得通了。
霍顿看起来就不像是个能策划惊天阴谋的样子。
现在这里有个问题，叶行言暗自思忖：
如果自己黏着梁祺，梁祺就不会去见他的同谋，而如果自己离开，自己就无法得知梁祺见的人是谁。
看来这个计划行不通，想要有所收获，还是得采取其它手段。
大概是发现无法摆脱叶行言这个格外黏人的便宜外甥，梁祺在花园里没走几步就决定离开了。
走到前厅，看到皇庭卫统领裴显等在那里。
“你的事忙完了吗？”二殿下问。
裴统领面无表情，语言精练地回答了一个“是”。
“那好，那就回去吧，晚上还有周帅的欢迎宴，可不能迟到了。”
二殿下又看向叶行言，“行言，你也回去准备准备。”
站在市长官邸门前，目送梁祺带着裴显和扈从们坐车离开，叶行言眉心下压，复杂的眸色被眼睫的阴影所遮蔽。
自己与裴显之间的比分还是扯不平啊。
下意识摸了摸别在腰间的配枪，叶行言下定决心，遇上裴显绝对不能大意，就该像上个轮回那样，一言不发，直接开枪爆头才对。
对了，他的枪法还得再练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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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一段佳话
2479年9月27日，晚间6点35分。
叶行言将车驶入行宫酒店停车场，准备参加周大帅在花园餐厅举办的欢迎宴。
如今他是闭着眼睛都能将晚宴流程过一遍的状态，对这场除了浪费时间没有任何好处的宴会实在是意兴阑珊。
不引人注意地渡过宴会这段时间，继续探索曦曜城的地下密道才是他今晚的任务重点。
因为来得早了点，叶行言没在酒店门口遇见梁祺，也没再花园里遇见封百年，倒是和征原军一行人碰上了。
陆少帅穿了他那身崭新笔挺的军礼服，自绿荫小径上过来，身后是满园的火树银花。
叶行言看得微微有些怔忡，只觉这人步伐凛凛而来的气势与璀璨奢华的背景竟然意外地相称。
陆赫城走近，两人相互招呼。
“陆上校。”
“叶少校。”
其实陆少帅更想直呼叶行言的名字，但后者说会谈期间双方身份敏感，还是不要表露出两人熟识比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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