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火车的时候,接她的是一个学长,高高瘦瘦,利落的短发,金边眼镜,很精神,说话也很温柔,帮她提行李,送她回寝室,她很感谢,她们交换了姓名。她知道学长的名字叫李明凯。
她们学校很大,和之前参观的xx大学差不多,南方的城市,校园里都是郁郁葱葱的,遮挡了不少阳光,让原本炎热的夏天降低了几度。筱雨觉得南方的夏天和她家乡不一样,热,但是她能接受,家里就是酷暑,热,怎么都热。
大学宿舍是四人间,床在上,下面是书桌,旁边还有一个衣柜,筱雨听的挺好的,她带的衣服不多,这边太热,她带来很多短袖,带来一点点厚衣服。
筱雨是最后一个到宿舍的,剩下的最后一张床,留给她的,离卫生间很近,她也不介意。寝室的同学都是本省的,都是隔壁市的。她们在宿舍说的她听不大懂的粤语,她们和她打招呼,普通话有些别扭。宿舍的三个女生,一个叫苏雅文,大家叫她文文,一个叫邵琴,另一个叫顾佳丽,大家叫她佳丽,筱雨开玩笑问是不是佳丽三千的佳丽,佳丽很大方说,“对的,就是。”
她们每餐都是在一起吃的,很快也成了朋友。
开学的第一个星期都在军训中度过的,南方太热了,日照时间太长,筱雨每次军训完都是满头大汗。她看了她们班好多漂亮的女生,都很会打扮,不像自己学生气太重,一看就是个学生。从初中开始,筱雨都是留的短发,她想把头发留长,改变自己,慢慢告别过去,注定很漫长,四年应该只够淡忘吧。
正式上课的第一天中午,和室友在食堂吃饭的时候,看到了接她的学长李明凯,李明凯拿着打好的餐盘望着筱雨,筱雨连忙打招呼:“学长好,来吃饭啊?”
寝室三人都笑了起来,明知故问。
李明凯从进食堂第一眼就看到了筱雨,他是故意走到她跟前的,他希望她能邀请她坐在她身边。“是的,刚看到你,就过来给你打招呼,现在吃饭人太多了。我没找到位置。”
筱雨连忙往旁边挪了一下,让她坐过来:“学长你坐我旁边吧。”
室友又笑了,她也很不好意思。
李明凯觉得自己阴谋得逞:“刚来,还习惯吗?”
“嗯。”
筱雨很快吃完了饭,想离开。“学长,不好意思,我肚子有些不舒服,先回寝室了。”
筱雨是一个先回寝室的,寝室不高,四楼,视野很好,可以看到对面的体育场。
中午,室友的回来午休,进门就恭喜筱雨,筱雨很无语:“误会了,我第一天来的时候是他接我的,所有比较熟吧,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佳丽坏坏笑着:“他看着还挺帅的,听说也是学生会的,好像对你有点意思哦。”
筱雨对这个话题有些反感:“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所以不会考虑她的。”
室友三人不知道用粤语说着什么。
文文来了兴趣:“那他现在在哪啊?难道说你们高中就谈了?”
筱雨:“她在北京,是的,我们高中就一起了。”
邵琴:“异地恋啊?额~”
大家:“。。。。。。。”
佳丽又想到了什么:“怎么没看到他给你打电话啊,你男朋友太不靠谱了,飞到北京电话都没有一个。”
筱雨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说了一句,她很忙。
“在忙一个电话的时间总归有的吧。”
“就是”
“就是”
筱雨不知道怎么接话,直接说了:“她是北大的,她们班竞争比较激烈,所以她每天都会学习很晚。”筱雨在帮她找理由。
“北大的啊,厉害啊,筱雨”
筱雨“。。。。。。”
筱雨:“我困了,想睡觉了。”
寝室又提起了季薄雪,筱雨心没来由的抽痛了一下,她面向墙壁,默默留下来眼泪,季薄雪,你到了北大了吧,还习惯吗,是不是像我说的那么很忙很忙,你要注意身体啊,多休息。薄雪,我有些想你了。
筱雨觉得李明凯好像在她身上装了GPS定位,和他偶遇的几率好高。她开始烦了,开始讨厌这种带着偶然面具下的必然。她开始躲着他,看到他就掉头,不和他正面接触,几次之后,效果挺好,遇到的次数少了。
晚上,妈妈打电话来了,“筱雨,快十一了,你要不要回来啊?”
筱雨是刚来还没一个月,妈妈就让她回家,她现在最不敢的就是回家:“不回去了,来回太折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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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2 章
十一前三天,下午没课,筱雨去图书馆自习到晚上六点,顺便去食堂吃完饭回宿舍的。
刚回到宿舍,邵琴就告诉她,下午有人打了好几通电话找她,好像挺急的,听声音年龄有些大,筱雨以为是妈妈打过来的,准备打过去。
电话还没拿起来,电话就响了,她有预感是找她的,肯定家里发生了什么事情。刚接起电话,电话那头就传出来哽咽的声音:“筱雨,是筱雨吗,我是季薄雪的妈妈。”
筱雨莫名紧张了,她怕,她好怕,她不自觉全身发抖,邵琴坐在书桌前看着筱雨不停发抖,走过去问筱雨:“你没事吧,怎么了?”筱雨没回答她。
“阿姨,我是筱雨,请问你找我有什么事吗?”筱雨声音有些颤抖。
“筱雨,阿姨对不起你,阿姨求你能回来一趟吗,季薄雪身体不好,住院了。”季妈妈恳求道。
“阿姨,我学校比较忙,回不去。”筱雨怕她,不敢回去,也不敢面对季薄雪。
透过听筒,筱雨听到季妈妈哭了,哭得很伤心,“筱雨,阿姨求你了,你回来看看季薄雪吧,季薄雪病危了,之前是阿姨不好,阿姨对不起你们,阿姨求你了。”
筱雨刷的一下眼泪就流了下来,“你说什么,季薄雪怎么会病危,你骗我的对不对,你骗我。”
季妈妈:“筱雨,阿姨没骗你,阿姨是没有办法了,季薄雪已经没有了求生的意志了,你回来看看她吧,阿姨给你道歉了。如果你都不回来救她,她就真的要走了。”
邵琴看着全身颤抖的筱雨,知道肯定家里发生了什么大事。她跑过来抱了抱筱雨,筱雨抖得很厉害很厉害,半天平静不下来。
筱雨收拾东西,让邵琴帮她请假,她要回去一趟,她询问了去哪里机票,怎么买机票,带着她所有的压岁钱,去了机场。
临近十一,票价很贵,也花了一半的零花钱踏上了回家的路,她心里祈祷着:“观音菩萨,玉皇大帝,请你们保佑季薄雪,保佑她没事,一定要等着我回去,一定要等着我回去。”
她第一次坐飞机,没有激动的心情,心里只担心季薄雪,很担心很担心,她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旁边的人递给了她纸巾,让她想开点。她说了句谢谢。
飞机是凌晨2点到的临市,她一下飞机,就打车去了H市的二院。晚上路上没车,司机问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晚还一个人打车,胆子这真大,怎么没人接。她只说在亲人在医院门口接。
一直到凌晨4.30才到。
她直接奔进了住院部,在护士站,问到了季薄雪的病房,从进医院开始她就在怕,怕看到季薄雪的妈妈,怕看到季薄雪,更怕季薄雪没有等到她。
推开门的一刹那,她看到了她最怕的人趴在季薄雪的床头睡着了,季薄雪脸越发瘦小了,苍白的一张脸一点血色都没有,旁边还吊着3个点滴瓶,季薄雪盖着一张薄薄的毯子,一动不动,筱雨眼泪又流下来了,她的季薄雪一点生气都没有,躺着一动不动,明明之前那么鲜活的一个人怎么会这样,是自己的离开又害了她吗,是因为自己改了自愿让她这样的吗,她的心又开始抽动起来。她妈妈说的没错,她什么都给不了季薄雪,只会害她,害她躺在病床上,失去意识,害她放弃求生意志。为什么又是自己,为什么每次都是自己,自己怎么这么不堪。筱雨狠狠扇了自己两巴掌。
季薄雪妈妈听到了响声,看到筱雨出现在自己面前,掌刮自己,她有些心疼了,因为她的话,害惨了两个孩子。她跑上前抱紧了筱雨,筱雨满身是汗,在她怀里一直发抖,她泪就这么下来了。她还有什么理由不相信,她们是真心相爱的了。从打完电话到现在,10个小时不到,筱雨就出现在病床,她是怎么样的急切,她和自己一样都是爱着季薄雪的。她开始相信自己真的错了,真的错了。
筱雨一直发抖,她在害怕,她离开了季妈妈的怀抱,跑到季薄雪身边,抓着她的手,好冰,没有温度,她双手紧握着季薄雪,给她传递热量,她俯在季薄雪耳边:“季薄雪,我来了,我回来了,你醒醒好吗,你醒醒看看我好吗,”筱雨不断抽泣着,连话都说不清了,她咽了咽口水:“季薄雪,对不起,我骗了你,我不该骗你改志愿,我害了你,对不起,你醒醒吧,你醒了怎么打我,骂我都行,你别再睡了好吗,你是不是因为生我气才这样的,你是不是在惩罚我,你起来,我接受惩罚,你起来,我替你躺在病床上,我替你失去意识好吗,你起来啊。”筱雨又一次说不清话了。
季妈妈在旁边很自责,筱雨有什么错,她什么错都没有,所有都是自己造成的,为什么她造成的错,让小孩子来背。筱雨以为是她害了季薄雪,以为她的离开,她的修改志愿害了季薄雪,自己终究连筱雨也伤害了,她终于明白她的话对筱雨造成了什么伤害,筱雨竟然全盘否定自己,自己作为老师,竟然伤害孩子伤害到这种地步,她真的无地自容。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安慰筱雨了,她也心疼这个孩子,很心疼。
直到天空泛白,筱雨一直守着季薄雪,一直在她耳边唤着她。季妈妈看到筱雨吻着她的女儿,小心翼翼,很虔诚。季妈妈哭了,她这段时间哭了很多很多,她不断自我反省,面子有什么重要的,女儿都要没了,她都可以为了季薄雪不要命了,怎么面子就割舍不下了,她错了,错了。季薄雪最重要,季薄雪的快乐最重要,季薄雪有她的人生,她的选择,自己为什么要干涉,为什么不尊重季薄雪,为什么一次又一次伤害她。她看着筱雨亲吻她的女儿,她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没有任何不适,她想不到当初自己为什么会觉得她们不合适了,她们那么艰难的在一起,又怎么会不合适了。为了在一起,两个人都付出了所有,又有什么不合适的。她想不通当初自己是怎么想的。真的就像季薄雪说的那样,之前那个自己是疯了,是疯子,不可理喻的疯子。
季薄雪的爸爸也来了,看到筱雨,和她打了一个招呼,又给她带了早点,筱雨吃不下,一点的吃不下,她没有胃口,她难受,季薄雪还没醒,她什么都吃不下。筱雨又一次在耳边互换季薄雪,求她起来,求她看看她。大家都哭了,季爸爸也哭了。季爸爸也很心疼筱雨,他走过来拍了拍筱雨的肩膀,把纸巾递给她。筱雨接了过去。
早上医生来巡房,看到他们三人,没说什么,又对季妈妈说,还是没有反应,需要继续叫醒季薄雪。
筱雨就一直坐着,一直坐在季薄雪身边,呼唤她,亲吻她,她再也不管季薄雪爸爸妈妈是否在场,她就一直吻着她,没有人说她,没有人管她。她来的目的就是叫醒季薄雪的,这是她的使命。
季薄雪还是躺在床上没反应,一动不动的,筱雨有些担心了,担心会不会季薄雪以后都只能这样躺在床上,她又开始恨自己,恨自己怎么现在才知道,恨自己为什么要离开季薄雪,恨自己一直就知道季薄雪离不开她,她把头使劲磕在床边的铁栏杆上,想是惩罚自己。她感到有人从身后抱住了她,她感觉到有人扶着她的额头阻止她做傻事。她听不见她们说什么,什么都听不见,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闭上了眼。
她醒来时是在病床上,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道天黑了,她爬下床,感觉头晕目眩的,她不管了,她要去找季薄雪。推开门,她看到季薄雪爸爸坐在床边,季爸爸看她进来了,问了下她好些了没,头还疼不疼,她只是说“好了”。
她继续看着季薄雪,继续把季薄雪的手握在手心,继续呼唤季薄雪。
第三天,季薄雪终于有了反应,筱雨明显感到季薄雪的手动了一下,她高兴的笑了,她告诉季薄雪的妈妈,季妈妈叫来了医生。医生说是好兆头,让筱雨继续呼唤季薄雪。
筱雨很开心,终于见成效了,筱雨继续呼唤着季薄雪,她又有了信心,她紧紧的握着季薄雪,答应她只要醒来,就再也不离开她了。
晚上季薄雪又动了,动的比之前多了,她很开心很开心,继续呼唤着。
第四天,季薄雪终于有意识了,她能听到筱雨的声音,筱雨流泪了,季薄雪也流泪了。筱雨吻着季薄雪的眼睛,吻干了她的泪。
医生跑来说,说快了。季薄雪应该快了醒了,只要恢复意识,就有希望了。季薄雪有了求生的意志了。
晚上,季薄雪才慢慢睁开了眼,她虚弱到说不了话,她只顾着流泪。筱雨不停在她面前说话,不停说自己错了,不停认错,不停说以后什么都答应她,再也不离开她了。季薄雪还在流泪,筱雨吻了上去,不再是吻眼睛,还吻了她的鼻尖,最后停留在嘴唇上。筱雨觉得她们像一对苦命鸳鸯,像牛郎织女终于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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